……
方十四跑进B字组的图书室里,一个格挡一个格挡地寻找着薄禾。
他从来都没有追过女生,也不擅长和女生相处,对于喜欢的人,总是忍不住表现得直白又张扬。
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一旦认准了自己心里的感情,追求便会像烈焰一样将女孩紧紧包围,也不管她能不能接受这份热切的温度。
他不怕被老师和家长发现,但是她怕。
在图书室里,大概是薄禾最能卸下心防的地方了。
这里的人很少,偌大的图书室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空无一人,因为鲜少有学生来借书,大部分要复习的学生几乎都去了自习室,图书室里有时候连管理员都不在。
B字组的图书都是哲学相关的书籍,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晦涩难懂、毫无趣味的,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细白的手指划过硬壳书脊,薄禾的心难得静了下来。
在这里,空无一人,无论方十四要做什么,她都不需要担心,会被人发现。
这样想着,往日里苍白而冷淡的面孔上,竟然不自觉挂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等到方十四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踮起脚尖拿书。
最顶层的一本书,很轻易就拿到了。
因为,她站在不锈钢的梯子上。
看到那个梯子,方十四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句“MMP”。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许南和赵佳这两个家伙约好了耍他。
许南特别喜欢网吧里那个靠窗的位置,但那个位置只要方十四在,就肯定不会归她用。
毕竟,电子竞技,操作说话,谁操作最6,谁先挑座位。
至于赵佳,她专玩打野位置,如果跟方十四同队,肯定要换位置,不跟方十四同队,面对这样的对手,在野区里她也飞不起来。
套路,都他妈是套路。
学习好的女人怎么就这么多套路。
赵·文艺委员·年级第十·佳:……学习好招谁惹谁了。
许·团支书·班级第十·南:……学习最好的女生刚被你套路走好不好。
只不过,当他视线上移,那份“被套路”了的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
女孩站在梯子上,因为踮起了脚尖,小腿露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北京的夏天非常热,薄禾将校服的裤脚挽到了膝窝处,纤瘦的腰肢随着抬起手的动作,在宽大的校服半袖中若隐若现。
夕阳透过窗子,给这道纤细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她抱着书,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细白的手捧着那本厚得吓人的绿色硬皮书。
方十四的视力很好,很清楚地看到了书脊上的书名,
——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
美得像一幅画,但却让他生不出一丝杂念。
方十四没有出声,转身回到了自习室,拿走了那本《经济生活》,然后单手拎着一把椅子,一路从自习室拖到了B字组的图书室。
他将椅子放在距离薄禾很远很远的另一端的书架旁边。
图书室很大,她站在窗户那边,他坐在墙的旁边,隔着一整个图书室的宽度。
薄禾没有发现他,仍然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书。
方十四拍了拍脑袋,然后强迫自己翻开了《经济生活》的第一单元。
——一般等价物。
——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货币天然是金银。
……
完全看不懂。
然后,方十四木着脸合上了教材,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还是继续看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更新的时间不确定哈,我写完了就会发上来~
毕业N年的秃头少女表示时间轴参考14年之前,如果有BUG……我也不会改的,反正我已经毕业好多年了23333
另外,我都没想到新文,就是《神经病》那篇,预收涨了好几十个qvq卧槽你们的口味怎么都这么重啊qvq那种变态的设定居然还有人想看qvq
第32章 《政治生活》
上午第三节 , 体育课。
重点高中的体育课十分乏味,学生每天的学习任务都很重, 而体育老师也乐得清闲, 点过名之后,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
薄禾放心不下上节课没想通的那道数学题,想回教室自习。
教学楼的门和操场之间,刚好隔着升旗台。
路过升旗台时,薄禾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捉住,下一秒,她就被带到了升旗台上。
抱着她的人体温偏高, 肩膀宽宽的, 能把她整个人都罩住。
“老师还没走远啊,”熟悉的温度, 让薄禾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她小声对他说,“这里地势这么高, 会被好多人看到的。”
“那可不行, 今儿早上升旗的时候, 我在下面看着你升旗,就想上来抱抱你,”方十四贴在她耳边说,“你升旗的样子真好看。”
“……。”她的脸突然红得不行。
同样的位置,这次她却被人抱在怀里。
“让我亲一下?”他话还没落,就凑了过来。
“不行不行!”薄禾偏过头, 一边躲一边说,“旗还飘着,你不能这样。”
在国旗下面做这种事,她的礼义廉耻还要不要了。
心脏砰砰地跳,真是没想到,方十四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薄禾和方十四不一样,她从小受着最正统的中国教育长大,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先不说别人会怎么说闲话,单她自己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
体育课上,全班同学几乎都在操场上,升旗台的地势又高,他们两个在这里,很容易就成为焦点。
方十四想到她那么羞于被人看到,也怕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红了眼眶,连忙放开了她。
他喜欢看到她被自己欺负得眼睛红红的样子,但是却不想把这份美景跟别人分享。
下午上课时,一节课刚过了二十分钟,方十四就开始溜号。
他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侧着头,明目张胆地看着身边的女孩。
她又戴上了眼镜,眸色浅淡、神情认真,白皙柔软的指尖握着蓝色的水性笔,在笔记本上停停写写,半节课过去,留下了大半页化学方程式。
薄禾被那双微微上翘的凤眸盯得不自在,趁着老师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字,撕下一页笔记纸,贴在了他的脸上,遮住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一开始她原本没报些希望,以为他很快就会拿下来,没想到他竟然就那么老老实实地顶着那张纸,顶过了剩下的半节课。
化学课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就是晚饭时间。
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六点钟回来,继续上晚自习。
市一中学习强度大,晚自习从六点一直上到十点,从高二开始就有。
薄禾收拾好书本,准备去食堂吃饭,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人,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笔记纸也没有拿开。
她刚想离开座位,手腕就被人捉住了。
挣巴了半天,也没挣开,教室里还有其他同学,薄禾也不敢大声说话,害怕被人发现。
方十四的狐朋狗友们本来想来扑腾一番,结果被极有眼力劲儿的许南和赵佳给忽悠走了。
“吃饭啊,”薄禾晃了晃被他捉着的手腕,有气无力地说,“你不饿我还饿呢。”
“谁说我不饿?”他空闲的那只手慢慢扯下盖在脸上的那张纸,露出一双漂亮的凤眸,琉璃色的眼睛盯着她,对她说,“我现在就吃了你行不行?”
“你这人能不能……”能不能正经一点。
薄禾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也没了词。
见他作势就要扑过来,她连忙补了一句:“放学之后可以。”
“放学之后可以?”
“嗯,所以你先放开我,我去吃饭。”
“唔……那我先收个订金吧。”
“什——”
“么”字还没问出口,她就嗅到了一丝打印机里的油墨味儿。
不过,这个味道非常非常淡,就像笔记纸的味道。
唇上是笔记纸冰凉而粗糙的触感,但一个熟悉的温度却透过那张薄薄的笔记纸,印在了她的唇上。
他……隔着一张笔记纸,吻了她一下。
“放学之后你要是先跑了……”收好了订金,方十四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并对她说,“明天早自习的时候,我就把你按在班级前的讲台上亲,你信不信?”
我信,我他妈真的信。
……
晚自习结束后,薄禾没敢离开。
她住学校的寝室,每周只有两天假期会回家,十点半之前关寝,虽然因为有了晚自习,查寝的力度很弱,但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就要流落街头了。
可即便这样,她仍然收拾得很慢很慢。
方十四上学是一本书都不带的,跟薄禾开始交往之后,还算有长进,至少把各科的教材都备齐了。
不过,顶多就是扔在书桌堂里放着,上课的时候用来看,让他带回去复习?根本不可能。
所以,虽然他现在有了书,但还是没有背书包。
薄禾磨蹭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晚自习结束后的这个时间,所有同学都归心似箭,不到五分钟,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方十四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一本《政治生活》塞进去又拿出来,折腾了好几遍。
“你把它折腾出花来,有什么意思,”方十四抽出她手里的那本教材,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书包里,然后系上了拉锁,“走了走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在这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薄禾刚想开口,却不想连书包都被人抢走了。
方十四单肩背着她的书包,牵着她的手,把人领出了班级。
路过一楼的楼梯口时,薄禾拽了拽他的袖子。
“就在这里吧……”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着他。
平时薄禾不戴眼镜,没了那对儿厚厚的镜片,圆润的杏眸也变得多了几丝柔软,眉梢眼角都是少女特有的娇意。
大批学生离开教学楼之后,走廊里灯光昏暗,只剩下了几个光线微弱的声控灯。
楼梯转角被一道墙挡住,黑得连楼梯的前几层扶手都看不见了。
如果都是要被亲,她宁愿选择这里。
换做平时,方十四早就乐得满口答应了。只可惜,他今天还有别的事。
他伸出胳膊,将女孩搂进自己怀里,然后压低肩膀,贴在她耳边,对她说道:“我今天就是想在升旗台上亲你。”
……
她力气小,自然被他连抱带搂地弄到了升旗台前。
方十四把她拽到了升旗台上,台子不算高,只有两米左右,但是却很宽敞。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薄禾用尽了力气,想要拽回自己的手,“你要不要脸啊这可是升旗的地方!”
她都快急哭了。
这人怎么就跟没长脑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大概,薄禾永远也想象不到,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和白色的鞋子,在拉动升旗杆的那一刻,细白的手指扬起了红色的国旗,等红色缓缓上升之后,留下的那抹窈窕的白,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是一种多么强烈的美。
他忍了一天,从升旗忍到了体育课,从午休忍到了放学。
或许,她没有跑,只是怕明天真的被按在教室里的讲台上亲。
“我当然知道是升旗的地方。”他的音色微沉,似乎有些不高兴。
“平时也就算了,在这种地方你可不可以不要像狗看到了肉骨头一样,一直追着我不放?”她音色呜咽,委屈得不行,“早知道交往之后你会做这么多过分的事情,我当时一定不会答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趁着月光看到了他沉下去的脸色。
剩下的半句话,薄禾也没敢继续说完。
“我、我回家了……”薄禾试着挣了一下手,竟然很轻易地就挣开了。
她想,自己这一次可能把话说得太重了。
刚想说声道歉,但转念一想,他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用“无理取闹”四个字来形容了。
他家世背景显赫,身手又好,从小嚣张惯了,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能制服他的东西似的,每天都活得格外张扬。
喜欢她,就用尽一切手段表白:放学把她堵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闯进广播室里公然告白、体育会颁奖结束后,将手里所有的冠军奖杯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
他从来都没有问过,这些是不是她想要的,是不是她愿意承受的,是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薄禾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小时候常常因为弟弟受到一些莫须有的苛责和委屈,早就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
直到被方十四盯上,她仿佛被套上了好几个耀眼的光环,“方十四喜欢的女生”的身份,甚至比“全年级第一”这个头衔亮眼得更多。
生物课上老师说过,不仅仅是生理发育,就连心理发育,男生都要比女生晚上两三年。
现在想来,老师说得很对,方十四甚至不如她十五岁时的城府。
薄禾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走下台阶,却不料踩了个空,眼看着就要从台子上摔下来。
方十四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两个人就一起从两米高的升旗台上掉下来,落在了操场周围的塑胶跑道上。
躺在一个温暖的“人肉垫子”的怀里,薄禾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她想爬起来看看对方有没有伤到哪里,结果就被人紧紧地抱住了。
男生比她高上许多,侧身抱着她,下巴可以直接抵在她的发顶,嗅到她薄荷味儿的发香。
“苗苗,你别生气,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音色偏低,但却难得透出一丝认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