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十四知道,自己前科累累、行迹恶劣。
以前把她弄哭了,他还经常十分不要脸地跟她说,自己是故意的,让她强忍着眼泪不想遂了他的愿,可是眼泪这东西哪里是忍得住的,每次都把她逗得又气又羞。
到了现在,他真怕自己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了。
夏夜的风幽幽地吹了过来,塑胶跑道围着的草地上,泛着隐隐的青草香。
夜里十点多,校园里静悄悄的,连路灯都暗下去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你说我是狗也好,说我色.欲熏心也好,说我什么都行,但是你不能说不想跟我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蹭着她的头发,浅淡的薄荷味儿像她的人一样,明明泛着透到心里的凉,却又甜得让人上瘾。
“我刚才……就是太激动了,”薄禾小声地说,“不、不能在升旗台上做这种事,国旗是很神圣的,你不知道的话,我现在告诉你,你能记住么?”
她看上去那么不爱说话,带着尖子生身上特有的矜持与孤傲,几米开外就让人不敢搭话。
但是方十四知道,他喜欢的姑娘是个特别容易心软的家伙,心软到……只要他装可怜说几句委屈巴巴的话,她就忍不住卸掉了身上所有的设防。
“记住了记住了,”他满口答应,“那没有国旗是不是就没事了啊?”
“嗯?”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方十四把她抱起来,贴心地帮她拍掉了校服上的浮灰,然后对她说:“你抬头看,国旗早就被收回去了。”
“……那也不行,”薄禾一字一顿道,“整个学校哪里都行,你就是不能在这里胡闹。”
她说得很认真,十几岁的年纪,竟然带上了教导主任般的口吻。
人和人的观点会有所差别。
两个人在一起,要么因为观点的不同而互相折磨到分手,要么其中一个人变得柔软,习惯另一个人的观点。
世界上的三观本无对错,没有人可以站在自诩为道德制高点,去责怪另一个人“三观不正”。
但是,这世界上却有人愿意为了喜欢,去温柔地接纳另一个人的观点。
“只是除了这里?”
“是。”
“那就去主席台吧,我觉得那里的视野比升旗台还要好。”
“……。”
……
一个学期终了,就到了最重要的期末考试。
在薄禾的“严加看管”之下,方十四终于考进了班级的前20名。
特别是数学,简直像是开了挂,居然考了149分。
自此,方十四放学时就会自发地去牵薄禾的手。
“那么多人呢……”她有些不好意思。
习惯了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并肩走在一起。
现在,突然牵着手回家,怎么能让她适应。
“都前20了啊,你别说话不算数。”方十四一本正经道。
“那也不能一直牵着啊……”薄禾哭笑不得,“前20名是可以牵手,又不是一直牵手,那等你考到第一名,难道还要——”还要一直亲?她还能不能喘气了啊。
不过,这句话她害羞得说不出口。
“你当时可没说,不能一直牵手啊,”方十四专门挑她话里的漏洞,“我又不会跟你回家,你怕什么?”
说到这件事,方十四就觉得心里不爽。
薄禾的家教很严,根本就不允许出现早恋的苗头。
他可以用家庭背景,堵住学校里所有老师的嘴,却不能明晃晃地出现在薄禾的家长面前。
这样没名没分的“地下恋情”,方十四觉得自己都要委屈死了。
两个人交往快一个学期了,他竟然连女朋友家的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别生气了,寒假有时间就出去玩儿吧。”薄禾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件事她也无可奈何,觉得很对不起他,于是只能这样安慰他。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方十四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
可是让方十四没想到,这承诺竟然空了大半个寒假。
薄禾在寒假时并没有比上学时闲多少,每天仍然要上很多补习班。
补习班上完了又赶上过年,全家都忙的翻了。
一想到年后还要去姥爷姥姥家里拜年,小住一两天,薄禾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方十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起初很是郁闷,不过不消片刻,他就恢复了精气神儿。
“年后才走,那你现在还在北京喽?”他兴冲冲地问她。
“除夕我当然在家里啊,”薄禾没多想,就说了实话,“不是要守岁么,没办法走。”
“那我去找你不就好了,”方十四留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你在卧室里等着我。”
听着耳边的电话忙音,薄禾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撇过头,就看到窗外烟花绚烂。
薄禾没有多想,按部就班地去洗漱了。
等她围着浴巾,拿着一个苹果回屋的时候,没由来地吹到了一股冬日里的寒风,冷得她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方十四的脑袋从窗帘后面探出来,担忧地问她。
等她看到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的少女之后,又迅速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把窗户关上,将凉风隔绝在外。
把室外的鞋子放在窗台上之后,方十四的脑子里闪过那双细白的腿,又忍不住探出了头。
薄禾本来就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等她再一次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之后,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苹果扔了过去。
“啊——!!!”
她控制不住的尖叫声已经喊了出来,方十四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听见了门外杂乱的脚步声。
拿着那个苹果,反应神经灵敏的方十四迅速躲到了薄禾的床底下。
“喂……!”薄禾甚至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是看到他钻到自己床底下,不禁羞红了脸。
因为,她习惯把备用的卫生棉放在床下面……
奶奶很传统,觉得和月经有关的东西都不吉利,妈妈的更年期过得很早,四十五岁就用不到卫生棉了。
于是,奶奶每次在明面上看到卫生棉,都会把她叫过去训一顿。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但是,还没等她去制止方十四,她的卧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发生了什么?”林语碧皱着眉问她。
“没、没事……”薄禾知道自己吵到了她,连忙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对不起,吓到你了。”
林语碧手上还沾着白面,应该是在包饺子时特意跑过来的。
说到底还是她亲生的女儿,平时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这次叫得这么吓人,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真没事?”林语碧一边问她,一边走进了卧室里。
薄禾心虚,怕她真的发现什么,不自觉地往床的方向走,最终站在床边。
“真的没事,妈,一会儿我换好衣服就下去了。”
“行吧,那我继续干活了。”
林语碧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屋里实在没什么异常,也就离开了。
卧室的门被关上之后,薄禾终于卸下了一口气。
可这份心静还没持续超过五秒钟,就又出现了一个意外。
一个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脚踝上,细致地抚摸着,然后慢慢上移,抚过了她的小腿,落在了她的膝窝上。
刚刚洗过的皮肤细腻又敏.感,薄禾被他摸得腿软,直接跌坐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要看高中番外的人呢……点击没怎么掉留言居然掉成这样otz
第33章 《文化生活》
“不许出来不许出来!”
薄禾快要急哭了。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 跳到床下,把方十四往床底下推。
“你先别出来, 你先让我把衣服换了……”
“那我闷着多难受啊, 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
“我要窒息了,我好难受啊。”
这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薄禾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对他说:“……那我去衣柜里换,你不许偷看啊。”
方十四没说话,薄禾心里也知道,他这种人, 用沉默来表示的, 绝对不会是默认。
所以,她稍稍抬高了一些音量, 又确认了一遍:“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小气。”
“……。”这他妈也算是小气?
薄禾看到他从床底下探出头,心里有些气, 直接把桌上那本不算太厚的《文化生活》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而后, 她拎着新衣服, 躲进大衣柜里换衣服了。
方十四还算有点人性,没有去掀柜子。
薄禾在衣柜里,心情七上八下的,飞速换好了衣服,跑出来之后,就看到某人正坐在她的椅子上, 打量着她的书桌。
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都是好奇,但是手却老老实实的,哪里都没有乱翻乱动。
“这大除夕的,你怎么跑来找我了呢?”薄禾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他,“你这样跑出来,家里人不会着急吗?”
“我爸跟我后妈他们过年啊,看到我大家都会不开心吧。”
“……对不起。”薄禾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伤心事,连忙道歉。
“没事,我不太在乎这些,自从我妈去世之后,我爸那边我就更不常联系了。”
他这些话说得云淡风轻,但薄禾却觉得有些心疼。
“那、那你现在都是自己住吗……?”她担忧地问他。
虽然自己总是被长辈区别对待,带他们终究没有让自己挨饿受冻,给了自己一个可以容身的“家”,至少,出门在外,她是一个父母双亲的孩子。
“我跟我妈这边的姐姐和妹妹一起住,但是我姐习惯过圣诞,我妹刚从北欧回来没几年,除夕春节什么的,她们都没什么概念。”说完,方十四自嘲地笑了笑。
她本来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现在听到他这么说,自然不忍心把他赶出去。
更何况,她家住在三楼,北京的冬天又那么冷,徒手爬到三楼,不仅危险,更是冷。
她去厨房烧了热水,给方十四灌了个热水袋。
方十四似乎很嫌弃这种东西,皱着眉不想要,结果却被薄禾硬塞进手里。
“你拿着暖一暖手啊,翻窗户肯定戴不了手套,外面这么冷,手都要冻成冰块了吧。”她垂下眸子,看着他进屋好半天,仍然泛着冻意的红色,就知道他被冻得不轻。
铁栅栏是金属,吸冷又吸热,夏天烫死,冬天冷死,只能默默祈祷他别生出什么毛病。
“你这么担心我的话,就亲自帮我暖一下呗,”方十四笑着对她说,“比热水袋有用多了,你试试?”
话还没说完,他就去抓她的手。
薄禾为了给他塞热水袋,一直站在他身边,听了他这句话,连忙放手想往后撤,却不料被他直接抓了回来。
他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瘦白的手掌攥住了她的小手,女孩柔软的手心里泛着淡淡的热度。
薄禾本来就是手脚冰凉的属性,没想到他手上现在的温度,竟然比自己的还低。
看他被冻成这样,薄禾也没有再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你这手也不太热啊,”方十四皱了皱眉,想到她手脚冰凉的属性,就觉得心疼,“你拿着这个。”
说完,就把桌子上的热水袋塞进她手里。
薄禾握着热水袋,狐疑地望着他:“那你不用吗?”
他的手比自己还凉,不用她的手,也不用热水袋,到底想干嘛?
“因为我想到了一个很棒的地方来取暖,”浅色的唇角微微上翘,竟然是恶作剧般的笑意,“你看——”
话音未落,他就翻起了薄禾的家居裤,纤瘦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但他仍然继续往上面挽着裤腿。
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膝窝,冷得怀里的女孩抖了一下。
“啊……”她被冰得忍不住叫出了声,“你、你在做什么啊!”
膝窝里的热意虽然不及热水袋,但却有着少女柔软的肌肤触感。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她浅粉色的唇瓣,轻声对她说:“嘘——你小声一点啊,一会儿把人喊来了,我又要钻床底下去,我又不是你偷养的汉子,你怎么忍心总让我这样。”
……
等到再开学的时候,雪已经化得七七八八了。
薄禾背着书包,重新走进了阔别一个多月的教室,就看到同桌的位置是空的,连本书都没有。
早自习之前,班级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都来齐了,只差了方十四没有到。
很奇怪,明明昨天晚上还给她发简讯,说今天见呢,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午休时,她忍不住给方十四打电话,结果却显示为无人接听的状态。
一整个下午,薄禾都心神不宁。
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方十四终于出现了。
他没穿校服,穿着休闲夹克和黑色的牛仔裤,整个人高高瘦瘦的,像一株笔挺的白杨树,在走廊里格外显眼。
“走了,吃饭去。”他个子高,很容易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薄禾,把她拽到了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