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思雨跟守门的人商量：“大叔，这些人并不是瘟疫，不会传染的，我如果再不回营，恐怕会有杀身之祸，请您放我回营！”
守门人是这庄子上的民夫，他们面面相觑，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小哥，那可不成，县令老爷说这些人是瘟疫！无论如何不可放出去，你就不该来这里，现在也不能出去，否则县令老爷怪罪下来，俺们可担待不起。”
罗思雨扁扁嘴，心道如果真的是传染病，你们也跑不了，她情知这些人只认死理，多说无益，这才又要了些甘草绿豆明天煮汤。如今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只能先等着。
这些人中毒时间长了，不好驱毒，只能慢慢来。那些早早死掉的病人，应该是急性中毒，又没有得到有效医治，所以才死的。
罗思雨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毒源，才能令一县百姓受害呢？她详细询问了那些中毒的居民，得知松原县城旁有一条柳叶河，是渭江的支流，许多家中没有井的就去柳叶河中取水。
这些中毒的居民，都是在柳叶河中取水的。这就很明白了，柳叶河被污染，随着时间的推移，污染可能会减轻，但是污染源不除，还是会继续毒害松原居民。
罗思雨思量一阵，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哥哥，是不是用甘草绿豆煮水，就能救回我的母亲？”
罗思雨回头一看，却是二丫。二丫手中拿着一包甘草绿豆，正眼巴巴的看着她。罗思雨问清楚二丫母亲的情况，得知她母亲在县城东门居住，每天给别人浆洗衣裳为生，她们家正是饮用柳叶河的水。
二丫家是最早发病的一批人，家中人都是一样的症状，呕吐腹泻发热不止，官府本要将二丫一家都送走，因为她家有个腿脚不便的婆婆，这才将二丫的母亲留下了。
罗思雨沉吟一会，这才对二丫说道：“这病是因为河水有毒引起的，你到了庄子上，喝得是井水，再加上我给你服用了这甘草绿豆解毒，因此才恢复得这么快！“
“但是松原县不知道河水已经被弄脏，那么你母亲和婆婆还在喝这个水对吧？那就很危险了，必须尽早让她们知道实情，才能救回性命。”毒素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无药可治了。
二丫黑黝黝的眼睛中顿时蓄满了泪水：“哥哥，那我该怎么办？”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二丫家的情况很特别，如果她的母亲继续喝柳叶河水，那么早晚难逃一死。二丫是个女孩，年纪还小，就算是逃过了这一次灾难，也摆脱不了为奴为婢的命运。
第十二章 知真相顾宁上门
罗思雨思忖了片刻，招手让二丫过来，凑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
现在民风淳朴，虽说县令大人送人过来的时候，说明了这些都是瘟疫病人，这庄子上的族老还是每天命人给他们送饭，瘟疫要人命，那是天意，老百姓可不能做有伤阴鸷的事情。
送饭的时候，几个老婆婆叫住了那村汉，跟他说屋子里太冷，想要些柴火木炭取暖。村汉无权做主，但是又不能不理睬这些老人，只能放下饭桶，跟她们解释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溜了出去。
二丫就如同寻常庄户人家的小女孩一般，并不引人注意，她很轻松就离开了庄子，朝着松原的方向走去。在官道上遇到了一辆给松原送菜的牛车，赶车的老汉心地很好，听说二丫要走到松原县，大方的让她搭车。
黄昏时分，二丫跟着送菜车进了松原县东门。
松原县令顾宁进士出身，这是他来到松原第二年，没想到竟然碰到了瘟疫。疫情初起的时候非常猛烈，一下子就死了几百个人，顾宁虽年轻，但是也没乱了阵脚，他紧急将死亡最密集地区的人口送到城外的庄子，又封了城门，这才赶着向朝廷报备。
这几天朝廷派来的医官还有药材都到位了，但是竟然没有人能诊出这种疫病到底是什么。
顾宁采取的预防和治疗手段有效果，这几天倒是没有新增的患者，但是最早发病的那一批人，吃了朝廷医官开的汤药，病情没有丝毫起色。
顾宁自己也略通医术，知道这些医官并没有诊断清楚。所以眼下虽然新增的死亡人数并不多，他还是不敢开城门，害怕疫情死灰复燃！
城门不开，老百姓的生计就会受到影响，而且那些原本在柳叶河中取水的居民，现在只能向有井的居民买水，或者走很远的路，去县衙的几口免费井打水。时间长了，大家难免有怨言。
顾宁也很头痛，正在为难之际，却遇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城中的甘草和绿豆突然成了紧俏商品，几个店老板纷纷来县衙状告同行哄抬物价。
松原虽然封了城门，但是外界的补给一直没有断，而且目前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没有物价飞涨的道理。而且涨价的还是甘草绿豆这样普通的物事。
细审之下，顾宁才掌握了实情，城东的人家，是疫情爆发最厉害的地方，死的人也最多，现在他们竟然说这一次不是瘟疫，而是中毒，甘草绿豆汤解毒最好。
很多半死不活的居民，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试着喝了几天甘草绿豆汤，果然慢慢康复。县城本来就不大，更多的居民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购买甘草绿豆，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才造成了目前混乱的局面。
是中毒而不是染疫？顾宁打发走那几个店老板，认真思索起来，这次疫情的确古怪，最开始发病死的人最多，也最集中。后来封了城门，死的人数明显下降，如果将这功劳归到医官身上，那么为什么那些发病却没有死的病人，吃了医官配制的药品并没有效果呢？
如果像坊间传言的那样，是中毒的话，这么多居民中的又是何毒？顾宁百思不得其解，干脆起身去东门去看看。
东门一改之前的愁云惨雾，重新变得热闹起来，顾宁很容易就打听出来甘草绿豆汤是从何处流传出来的。
何氏的身体早就康复，这几天使用甘草绿豆汤治疗有效的病人，给她家中送来了不少柴米，城门不开，她做不了浆洗的活计，生活倒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一切都是因为二丫遇到了贵人，何氏一边想一边纳着鞋底，她想趁这几天不用做活，为恩公做一双鞋子，城门一开，就让二丫送过去。她们虽然是柴门小户，也是懂规矩知礼仪的。
这时顾宁来到了何氏门口，他换了寻常的曳撒，就像普通读书人一样，和蔼的向何氏打听起了甘草绿豆汤。
何氏笑道：“原来是此事，我叫女儿来与你说话，这个方子是一位好心的恩公赐予她的。”
二丫非常伶俐，三言两语就说清了自己如何遇到罗思雨，又如何治好了病。
顾宁一边听一边点头，他觉得这个少年诊断的没错，等到二丫讲完，顾宁追问道：“二丫，那个罗校尉说是河水有毒么？”
二丫仔细回忆，肯定道：“恩公是这样说的，他说我因为在庄子里喝得是井水，所以恢复的比较快，而母亲和婆婆在家中继续饮用河水，病症就会加重。”
没想到顾宁封了县城，阴差阳错，城中居民不能再饮用柳叶河的水，这才救了许多居民的性命。
顾宁越想越觉得城中人是因为喝了河水而中毒，只是好好地河水为何会有毒，这是什么毒呢？他决定亲自跑一趟城南庄子，到崇飞虎将军那里请来这位能人，与他一起辨别毒源。
事关百姓民生，不容有误，顾宁也不耽搁，他回衙之后，才派遣了差役去何氏那里接二丫。同时给了何氏十两银子，何氏抗击瘟疫有功，这十两银子是给她的奖励。
差役出面，很快就接来了二丫。顾宁让二丫坐在马车上带路，他自己则带了师爷跟在后面。
既然二丫说那罗校尉是崇飞虎的手下，那么顾宁必须先要拜会崇飞虎，得到了他的允许，才能请罗校尉出山帮着寻找毒源。
这些天崇飞虎闲的发慌，干脆在庄子旁边的空地上平整了一块空地，每天操练军士。村民也很高兴，等到崇飞虎离开，大家都可以在这里晒麦子。
崇飞虎赤着上身，正在为一群偏将演练刀法，这时亲兵来报，松原县令来拜访。县令是正七品官员，而崇飞虎作为三品都指挥使，足足要比县令高四个等级。所以顾宁做足了功课，还带了一些土产作为见面礼。
虽说县令官不大，到底是守牧一方，崇飞虎也不好不见，只是他很奇怪，那松原不是在发瘟疫吗？这个县令怎么跑出来了？
顾宁按照官场的规矩，恭恭敬敬的向崇飞虎见礼，这才讲了二丫得到了救治的经过，最后顾宁说了自己的来意，请崇飞虎的手下罗校尉出马，来帮助松原寻找毒源，挽救一城百姓于水火之间。
第十三章 柳叶河边现毒源
“罗校尉？”崇飞虎沉吟了一番，肯定的回答道：“我手下没有这么一个人。”校尉是七品散职武官，崇飞虎将自己的手下细细梳理一遍，并没有符合顾宁所说条件的人员。
顾宁也不着急，微笑着道：“二丫曾经得到过罗校尉的帮助，不如让她带路，请将军和我一起去见见罗校尉如何？”
崇飞虎竟不知道自己手下何时多了这样一个能人，让一位县令上门来请，一时间也有了些兴趣，点头道：“也好，我就与大人一同去看看。”
二丫对这个庄子很熟悉，很快就将大家带到了她曾经被关的那个院子。二丫指着高门楼，对顾宁说道：“大人，我就是被关在这里的时候，遇到的恩公。”
陪同的村正摇着头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这里就是隔离瘟疫病人的地方，我们按照大人的要求，只要进了这个院子的人，就不准出来。”
顾宁蹙眉看了看高高的院墙，亲自走到了院门前，敲开了这扇大门。
看守这院子的不过是些村汉，得知这院子不用再守了，当即散去，二丫人小，跑得却快，已经冲进去寻找罗思雨了。
崇飞虎在外面冷眼瞧着，见院中出来的人，各个都是精神饱满，满面红光，一看就不是病人，他点点头，看来这里果然有人能治好松原县人的病。
片刻之后，二丫亲热的拉着一个少年的衣袍，将她带到顾宁面前，那少年身穿宽大的红胖袄，面容姣好，正是罗思雨。
看着罗思雨在顾宁面前巧笑嫣然，崇飞虎脸色阴沉，这小子运道不错，在大军之中，就能说动监军救她，现在又这么快就搭上了松原的县令，真的是有几分本事。
顾宁已经满脸喜色的走过来：“崇将军，这一位罗校尉果然是高人，她将松原发病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幸亏本县封了城门，后续才没有出现更多的人中毒。”
“现在我要跟罗校尉一起去柳叶河查看毒源，还请将军派兵，有了人手，可以就地清理毒源。”
罗思雨就跟在顾宁的身后，她看到面目阴沉的崇飞虎，脸色顿时发白，有一种手脚都不知道放在何处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