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祖母说的,父亲正值壮年,我们几个小的也还未出嫁,都会天天陪着您啊。”
“是吗?眼下就少了一个人呢,这院子啊就格外冷清。”
李珠妍握住王氏的手松了松,可不就少了一个人吗。李玉瑶此刻正在自己院子里学规矩呢。据说宫里来的陈嬷嬷本是太后的陪嫁丫鬟,入宫后对太后忠心耿耿,甚得太后娘娘的倚重。但后来因为忠心护主断了一条腿,太后仁善,忍痛让其出宫。但隔三差五,也是要叫进宫去问询一番的。
广平帝自幼也得陈嬷嬷照顾,很是尊敬。故而,权贵家要是有管教不了的贵女,必然要寻陈嬷嬷。陈嬷嬷也是个厉害的,规矩极严,任你再娇贵刁蛮的贵女,不听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想必是李玉瑶经不起那陈嬷嬷管教了,这才要老夫人来求情。可是,放着她做得事情不说,就她那个性子,再不好好管教,放出来怕是要闹得全府上下鸡犬不宁。
想到这里,李珠妍嫣然一笑,“既然祖母觉得冷清,那我这就去寻雪涵,善若,还有文香她们。这样,我们几个孙女承欢膝下,可好?”
王氏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眼,这李珠妍什么时候也如此滴水不漏还滑不溜秋?难道说这林氏教出来的一双儿女都如此厉害,平日里是自己小瞧了?如今,李广然一颗心又都拴在这娘仨儿身上,那她的玉瑶可怎么办?
虽说,她平日里是最疼孙子李越的,毕竟他是李家大房唯一的香火,小小年纪便天资过人。可在两个孙女儿之间,她就偏爱李玉瑶一些。毕竟李玉瑶的母亲赵氏是她亲自挑选的媳妇儿,乖顺懂事。只可惜红颜命薄,才嫁进国公府一年便难产而死。
那时候李玉瑶身子弱,她悉心照料才得以承认,那情分自然无人可比。李珠妍知道人之常情,从不吃味儿,但是老夫人明明知道李玉瑶犯下的过错是有多严重还要求情,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老夫人去求过李广然,自是没成,林氏又被李广然派人盯着说要养身子,传不进去话。李越是不方便的,眼下就剩了李珠妍可以劝和,当然要好好拢住。她就不信,拿出祖母的身份压不住她,除非她想背负不孝的名声。
“哎,珠妍,其实我是想你大姐了。都传闻那个陈嬷嬷严厉的很,又是太后的人,谁也不敢惹。你大姐从小身子弱,也是怪可怜的。”
李珠妍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李玉瑶明明是咎由自取,何谈可怜?就算要论可怜,她不可怜,差点儿被诬陷有欺君之罪。自打秋猎回来,也不见老夫人问候两声,只关心那李玉瑶。
她本不是嫉妒之人,也知道自己拥有的比李玉瑶多,她多番忍让,却不想竟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不顾她的委屈也就罢了,还要她去给她求情?看来,祖母也真看得起她。
“是啊,我也听说了呢。”
老夫人见李珠妍脸色甚是温顺,知是有戏,忙拉住她的手,满眼期盼,“那你就······”
此时,李广然亲身常随青山却跟着领路的丫鬟进来了,声音郎朗地叫了一声老夫人。王氏眉头一皱,语气有些冷。
“何事?”
“回禀老夫人,老爷叫小来请二小姐,说是有急事。奴才刚才去了一趟重华院,青画说小姐在老夫人这儿,就紧赶慢赶地过来了。”
老夫人疑惑地看了看李珠妍,见她也一脸懵然,难道是儿子存心跟她过不去?他不是军中有事儿吗?怎么现在忽地回来了?她可是专挑了这么个时机,难道也要错过?那玉瑶还要受多大的罪啊。
“老爷不是去办差去了吗?怎么突的回来了?”
青山依旧淡笑如初,很是恭敬道:“原不是老爷回来了。而是现在皇上和老爷正在宫里议事,一时累了,想起那天小姐的舞来,叫去宫里一趟。”
老夫人一听,脸上一片懊恼,可到底是在后宅浸淫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哪能被轻易的骗过去,便沉声道:“可有皇上或者老爷的信物。”
青山点了点头,顺手拿出了李广然的随身玉佩,那是他每日都要佩戴在身上的,轻易不摘下来。老夫人认命的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如此一来,珠妍你便快去吧。摸耽搁了让皇上和你父亲着急。”
李珠妍乖巧地福了福身子,悠然的和青山走出了宁馨院。直到自己的重华院,才常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喝了一大茶杯水,这才稍稍定住了心神。
青画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了敷衍老太太,咱们也不至于撒这么大慌吧?还好您之前早有打算,要了老爷的玉佩。又让丫鬟及时通知了我哥。”
李珠妍眼睛一眯,“你以为老夫人就单单是动以情晓之以理?她恐怕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在等我进套。”
青画一惊,忍不住问道:“小姐,老夫人她?”
“她知道我不会轻易按照她说的去做。但是她是老人家,方才又一直称自己老了老了,你说这老人家的身体嘛。”
“你是说老夫人她要害小姐!”
“倒不是害。老夫人也是真的牵挂李玉瑶。牵挂到不惜牺牲我的名声去把她救出来!”
第23章
青画还是不解,“那老夫人到底想干什么?”
李珠妍淡淡一笑,“她能干的事情多了,突然病倒了,磕着了碰着了,或者只消大叫一声,喊来三房的人,说我不孝。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如此一来,父亲母亲要想给我求情,就得考虑要不要先把李玉瑶放出来。”
青画恍然大悟,“这招真是高明啊!”青书恨得推了她一把,青画连忙反应过来,看着李珠妍忍俊不禁的脸,赶忙上去告饶,“可是小姐还是更厉害,早就想到了。小姐,你是最厉害的。”
李珠妍假装揶揄道:“你这马屁拍的是有点儿晚了。”
青画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好了好了,既然咱们都要要入宫。听说这两天南大街上来了一批变戏法儿的。小姐,咱们快出去看看吧。”
青书嗔了青画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儿。哪天一个不小心就给小姐惹麻烦,知不知道。”
青画虽然有些不好受,但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跳脱了,忙委屈地说道:“那这次青书姐姐陪小姐去吧,我在家看门儿就好。”
李珠妍看着自己两个婢女,一唱一和的,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假传了父亲的话,就就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去散散心。也幸亏她机灵,知道老夫人肯定会想办法救李玉瑶出来。她可不想当圣母,可老夫人又不是好惹的,便早早地要了父亲的玉佩,和父亲商量好。
今日,老夫人一来着人请她,她就先让丫鬟去请了青书过来。如此才免去了一顿不必要的麻烦。否则,若真是在宁馨院里闹出点儿什么事儿来,她虽不至于被禁足,但是名声是一定要坏的。克夫也就算了,骄横跋扈,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不孝不悌。
思及此,李珠妍心里还是有些淡淡地伤感。她之前是想到了老夫人会偏心至此,但真正看到了,还是有些心凉。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为什么她为了李玉瑶会牺牲掉自己呢?
不过多想无益,想着一会儿能去外面逛逛,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啊。
出了镇国公府再过两三个路口就是南大街。
撩开马车一瞧,外面果真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那些南疆的蛮族一堆堆的各自在变着戏法儿,惹得人群一阵阵骚动。摆摊的小贩们则见缝插针,把原先一条五丈宽的大街堵得满满当当。李珠妍虽然不喜人多,但看着如此热闹的街市,心里还是很高兴,心境开阔了许多。
可还没从热闹中回过味儿来,李珠妍的眼就扫到了前方正骑着白马的韩昌。他一身水蓝色的湖锦袍,上面缠着刚劲的松柏枝丫,却显得一张脸俊秀如山,雅致似玉。直引得路上的大姑娘媳妇儿都花了眼。
李珠妍叹息一声,真是出门呢忘了翻翻黄历,忙要放下车上的帘子时,韩昌去一眼看见了她。
“珠妍表妹!”
青年的声音清朗如钟,穿云破月,引来了爱慕者们一片肃杀的眼神,直直冲她射来。李珠妍暗叫一声不好,忙让车夫赶快掉头。奈何街上人太多,车子怎么也转不过来。眼看着韩昌几个马蹄间就要越过来,一个黑色的人影却突然吧人群推到了马下。韩昌大惊失色,刚忙勒住了缰绳,险险地把马蹄控制在了离那人脸上三寸的位置。
韩昌的长随刚忙上去把人搀扶起来,小心地问询着,李珠妍却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失了神,赵基!
那一刻,也顾不得名门贵女的矜持和韩昌的纠缠,慌忙下了车。待到赵基身边,只见他刚毅的眉角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珠翻飞。他袍子上沾了很多尘土,那一刻可以说是极其狼狈的。但是李珠妍却觉得他沾染着鲜血的脸在阳光照耀下,像极了九天上的战神。
“疼吗?你擦擦。”
此时的赵基看着面前身披金阳的女子,脸上却一阵绯红。她怎么会在这儿,还看到了他出糗的一幕。现在他浑身肯定都是灰尘,脸上也有,她心里一定在笑话他吧?她会不会从此就瞧不起他,不再理他?
李珠妍见赵基面上僵硬,也不接帕子,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就忍不住抬手替他擦掉了眉上的血珠,一下下轻柔柔的,抚慰着赵基烈火缭绕的心,她是在可怜他吗?
赵基一把抓住李珠妍的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满脸疑惑,心里火儿虽然汹涌却再不能迸发。两个人就这样看着,似要到海枯石烂。
还在马上的韩昌却坐不住了。刚才他是有些心虚,差点儿就伤到了赵基,眼下却是愤懑不已,刚才明明是赵基突然从人群中蹿了出来,他及时拉住了马,救了他一命。而他却半道儿把自己心爱的姑娘给劫走了,欺人太甚。
扬腿下了吗,韩昌走到二人面前,狠狠地清了清嗓子。李珠妍恍然如大梦初醒,羞愧的双手无措,只得挠着鬓角上的几缕碎发以作遮掩。赵基面上虽然平淡如水,心里却是悔死了,今日在李珠妍面前丢脸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差点忘了,韩昌还在场,而他本来的目的还是要韩昌成为他的救命恩人。
这样一想,赵基一张脸都快成了苦瓜,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定定地看着韩昌,罢,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为了李珠妍,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赵基正过身就冲韩昌拜了拜,韩昌大惊失色,赶忙扶住,虽说怀亲王如今身份卑微,但怎么说也是皇室,他的品级还受不起亲王这样的大礼。
“臣万万受不得怀亲王如此大礼,折煞臣了。”
赵基见韩昌进了套,嘴角一勾,“受得,受得,如何受不得。刚才我被行人推搡扑在了世子的马下,若不是世子眼疾手快,恐怕本王如今凶多吉少啊。”
韩昌被赵基一通感激涕零的话说的一时不察,只顾着推辞,却忘了秋猎场上能力夺得魁首,且昔年位列百捷三杰之首的人,怎么会摔在他马下。
“王爷言重了,一切都是臣应该做的。”
“韩世子,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恩,没齿难忘,他日一定登门,好生谢过韩世子的救命之恩。”
“不敢,不敢。”
李珠妍见两个大男人客套着,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心里却是牵挂赵基的伤势,忍不住道:“王爷,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处。您就别客气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您的伤势。”
韩昌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是啊,王爷,不如让臣先带您去附近的医馆瞧瞧吧。”
赵基淡淡地看了李珠妍一眼,怎么,她是在担心他吗?
“好。”
李珠妍看着赵基温柔的神色,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既然如此,那王爷和表哥就和我一起坐马车去吧。”
赵基和韩昌一听,满脸惊异,什么,要她和他童车,绝不可以。两个男人很是有默契的拒绝了,并且三言两语决定了一家医馆的去向,一溜烟儿跑了。
李珠妍看着马上那个宽厚威武的背影,哪像有事儿的,却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王爷,小心些。”
赵基闻言,后背僵成了一块儿磐石,他用力转过头,看着迎风而立的女子,面容温柔静美,却撼动心扉。
第24章
李珠妍回府后,心却时不时挂念着赵基的伤势。有时候想的多了,又忍不住嗔怪自己没羞没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想着一个不太熟络的外男。可是刚把这股念头压下去,又忍不住想起他头上鲜红的血珠子。
以及那晚恍若天籁的萧声,他如远山雾流般的背影,和宴会上他飞身而出的刹那。
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吗?李珠妍看着窗外的玉海棠上不断飘落的叶子,还真是个容易犯相思的季节呢。可她只和赵基见过两三次面,怎么一颗心就这么不受控制呢?更可况,她最终确定了她的心意,赵基呢?是否也在这样想她?
就算,他也如此这般,可是她的命运呢?虽说,他告诉她前三次都是李玉瑶搞的鬼。可如果没有李玉瑶,那些人就真的会没事儿吗?
李珠妍想到这里,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却愈加烦躁,只得随便带了个丫鬟出了门,走着走着,却还是不知不觉到了碧波潭,看着那堵墙,心却更是千头万绪。
如果赵基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宴会上会出手相助,甚至为了保护她不惜担下皇帝的责罚。又为什么会半夜冒着寒霜送药?告诉她秋猎有人暗算,前三次被退婚的真相。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不是因为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他又为什么关注着自己呢?
那堵墙厚重异常,把两个院子泾渭分明地隔开,可李珠妍却恨不得一下子推倒了,好过去问个究竟。
今日跟着的丫鬟不常在李珠妍身边伺候,见主子愁眉不展,心机一动,忙献殷勤,“小姐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不若玩玩儿纸鸢放松一下吧。您看今日的天,风正合适呢。”
李珠妍本来正烦着,一听这话,却突然想到,是啊,放纸鸢!
“如此甚好,你快去取,并让青画去请二房的两个妹妹来。我们今日好好玩玩儿。”
小丫鬟见自己立了功,满心欢喜,忙一路小跑回院子办差去了。也果然办事得力,不一会儿就把东西取了来,把人请了过来。
李雪涵和李善若生的很像二房夫人孙氏,杏脸桃腮,珠圆玉润。不过李雪涵却生的水灵,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很是动人,李善若则更乖巧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