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李珠妍赶忙回身,来到赵基身边,屈膝跪下,声音朗朗道:“皇上容禀,方才八皇子所言属实,刚才臣女的确遭人暗算。只不过臣女刚才心魂未定,又刚受了皇上的赐封,情绪不稳,一时忘了。如今,臣女向皇上禀明,刚才有人暗算,还请皇上彻查!。”
赵基眉头紧皱,微微侧目,看了看身边沉静如水却眸色发亮的女孩儿。怎么回事儿,她是痴傻了不成,又回来了?不知道一个不慎会热下多大地祸端吗?
可夜色沉沉之下,却掩盖不了她灿若明霞的容颜。九年前,也是这张脸,让他在苍茫无际的人世中得以寻到一线生机。在冰冷残酷的战场上激励一次又一次坚持下来,走到今日。
眼眶一热,赵基快要忍不住情绪,他又何尝不想她留下来,声音朗朗的为他辩驳。何尝不想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紧张他,关心他,怕他受委屈,有危险。
如今,她就跪在她身边。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是在担心我吗?
然而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他千里传音,只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李珠妍闻言,浑身一惊,谁在和她说话?可是心静了静,才发现是赵基,可是他明明跪在地上,脸也没抬,嘴也没张。难道是千里传音?
正思虑间,李玉瑶却是惊道:“妹妹你刚才竟然遭人暗算?姐姐真是后怕不已,不过却是难为你了,如此境遇下还能跳出如此惊艳绝伦的舞来,真是难为你了。”
李玉瑶面色娇柔,楚楚可怜,众人听了,皆以为她姐妹情深,忧心李珠妍。可是唯有李珠妍却是一阵心惊,这李玉瑶是想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果然,众人回过味儿来。刚才那舞明明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偏差,怎会有人偷袭?再者,就算有人暗算,自有皇上坐镇,人家镇国公府的人都在,还有一群侍卫,他一个身份敏感的亲王冒冒失失的出什么头。
可是他那样着急的出手了,如今李珠妍还处处维护,说到底也只有一种可能,二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想到这里,众人既恍然大悟又满脸高深莫测。可不是嘛,怀亲王府和镇国公府可只有一墙之隔。
饶是李广然身经百战,时时成竹在胸,临危不乱的人此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广平帝真的怀疑他了?还是说自己的宝贝女儿真的和赵基有过人的关系?可无论哪样儿,对他,对整个镇国公府来说都是弥天大祸。
李玉瑶看着父亲忧心忡忡的面容,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神采奕奕。李珠妍啊李珠妍,还以为有多聪明,还不是被自己蠢死了。这个时候去为一个皇帝厌恶至极的皇子求什么情?不仅让皇上震怒,父亲也失望至极,说不定皇上一个气极,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李玉瑶美美的咽下了一口葡萄酒,甘甜无比。却似乎忘了,如果李珠妍倒霉,镇国公府又岂能独善其身?
李广然定了定心神,正要开口,却被李珠妍抢了先。
“皇上,刚才臣女作舞被偷袭时,正好到了八皇子身边。想必那时,八皇子以为离臣女最近,千钧一发,也顾不得许多。还请皇上明察。”
秦贵妃和安阳长公主听了,也点了点头,安阳长公主先开了口:“皇上,确如珠妍若说。本宫想起来了,刚才,赵基飞身而出的时候,确实离珠妍最近。”
秦贵妃虽然不喜赵基,但想着还要拉拢镇国公府,再者,赵基俨然就是一个再不圣宠的皇子,思虑了下,也帮腔道:“是了,臣妾也看的分明。说到底,咱们八皇子那时候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是如今,皇上您的安危要紧,还是先让人查彻查吧!”
广平帝看了看秦贵妃和安阳长公主,知道她们并非为赵基开脱。而是刚才,他也发现赵基从座上一跃而起的时候,李珠妍恰恰就停在他面前,于情于理,赵基救人如此一来倒也说的过去。
李玉瑶瞧着皇上面色回暖,面色一滞,李珠妍这是要翻盘?当下便道:“皇上,臣女觉得贵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说的极有道理。只是,臣女见妹妹这番定是受了惊吓,还是找个太医来把把脉吧。”
这一番话说的真诚无比,又满含关切之意,可李珠妍听了却不免惊出一身冷汗,这个李玉瑶,心肠真是太歹毒了。
刚才,她明明都被赵基救了,没有让暗算她的人得逞。而且现场,看见她被人暗算的也只有赵基。如今二人又纠缠其中,话是不算数的,唯有拿出切切实实的证据。
可她没有受伤,舞姿依旧惊艳,让太医来诊脉,那不是要当场验证她和赵基在演戏?然后,为了掩饰私情,欺君罔上?条条都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啊!
果然,广平帝听了,眼睛一眯,“也是,还是先叫太医来,确保李姑娘无碍。”
李玉瑶嘴角都要勾破娇嫩的脸颊,她倒要看看,李珠妍这次还怎么绝地反击,全身而退。
李珠妍脑袋轰鸣一响,脸色顿时煞白,怎么办?她身上根本没有伤口,她要如何解释。
此时,那个微弱却沉厚的声音却又响起:“你裙子上靠近左小腿处有一处破洞,力道为暗器所为。”
李珠妍一听,犹如溺水之人抱住了一块浮木,也顾不得真假就开口道:“皇上明察,臣女刚才被怀亲王殿下及时救下,身上无伤。只是左小腿出的裙摆上却有一个小口,想必是那利器所伤,皇上可叫懂门道的人来查验。”
韩昌此时再也坐不住了,本来,他也看到李珠妍被贼人暗算,可是到底慢了赵基一步。又见李珠妍无事,他也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徒惹麻烦。可如今,这事越闹越大,再不管却还不知道要牵扯出什么来。别的他不管,可别误伤了他这位小表妹,那就不好了。
“皇上,请容臣禀。方才确实有人要暗算李姑娘,只不过臣慢了一步,让王爷麻烦了。臣自幼习武,对暗器一门也算有所研究,臣愿担查验一职,证李姑娘清白。”
广平帝眼睛一眯,如今是越来越有趣了,齐王府都掺和进来了。可想到镇国公府是军中新派,与齐王府等老牌势力破不对付。况且两家平日里也少有来往。
倒是这李广然可真会生女儿,眼瞧着今晚京都有名的儿郎都为她倾倒。他忍不住看了看下首的李广然,也不知道对李广然来说是福还是祸。
罢了,李广然毕竟是他最信任的人,与满朝文武都不一样的。他与他,是一起流过血汗,共过生死的,他可以敲打,但不能寒了他的心。
如今他知道自己的几个好皇儿,明面上兄友弟恭,暗地里却早已经你死我活。他也不再年轻了,指不定哪天战火就烧到他身上。
作为君王,高高在上,不胜清寒,他还是最需要一个只忠于他地臣子。
“既如此,你便查验一番吧。也好早日找出凶手,让李县主心安。”
“臣领命。”
虽说,广平帝让韩昌查验,但语气已是平缓无比,且还带着些许关切,李广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在,皇帝还是顾念往日地恩情的。
李玉瑶却是恨得后槽牙都要崩坏了,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这次明明就可以解决掉李珠妍这个大麻烦,她以后就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为什么,连老天也要跟她作对?
韩昌验过后,找到了凶器,原来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小石子,但看造成的缺口大小,以及裙子毛线的断裂程度。暗算地人却是功夫极高,力度把握的刚刚好,不会伤及人命,只是让人皮肉一疼而已。
因为夜色昏黑,石子太小,而且成功后就掉落在地,混入满地的石子,常人自然难以察觉。
可如此一来,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暗算的人偏偏挑李珠妍跳舞地时候下手,而且还控制好力度,只伤及皮肉,不就是为了让李珠妍出丑吗?
这一看就是皇帝后宫和大臣后宅女子们争风吃醋的手段,只不过时机拿捏的太准,倒叫人一时被蒙蔽了。
可谁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嫡次女李珠妍不常外出,像如今这样的宴会也少有出席,不会惹到太多人。如此一来,可不就是镇国公府里的人吗?
众人这时看李玉瑶和二房两个小姐地眼神都一样了。原来朝廷上威名赫赫的李广然家里,也是后宅不宁呢,想来也是有趣。
李玉瑶被众人盯的发毛,可是她不是个蠢笨的,知道此时只能加紧尾巴做人。而且,只能证明李珠妍确实被人暗算了,至于暗算地那个人,他们永远都查不到。
李广然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大女儿,满腔怒火,恨不得登时就发作。可是他尚存一线理智,如此众目睽睽,家丑如何能外扬?索性证据不足,也就暂且含混过去吧。
“臣请求皇上准许臣亲自彻查,到底是谁如此狠毒,要置我的女儿于险地。”
广平帝淡淡地看了李广然一眼,心中却是有些歉意,这一个不慎还连累他抖出了家事。便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也罢,让他自己去查,不管结果如何总能堵住众人的嘴。
“罢罢罢,让李爱卿受委屈了。虽说是闹剧一场,但要是真查出幕后黑手,朕也绝不姑息!”
第19章
李珠妍送走父亲和哥哥后,已经是子时。夜风袭袭,冰凉如水。可再冷也冷不过人心。李珠妍在妆台前看着镜中悲喜无色的自己,实在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她和李玉瑶之间怎么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到底是有多恨她和林氏?以至于到了不在乎镇国公府的荣辱生死,也要把她拉下水。
她犹记得小时候和李玉瑶争抢一件东西,自己胜了,李玉瑶大哭。母亲狠狠责罚了自己,夜里母亲搂着她哭道没娘的孩子可怜啊,你要多让着长姐。
李珠妍那时候不懂事,可是她对门王尚书家的嫡女也是后娘,每天过得却连府中得力的丫鬟都不如。有一次,她见她可怜,给了她一块桂花糕吃,她都大吃一惊,连忙跪下行礼,磕头谢恩。
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对李玉瑶处处容忍。可没想到终有一日她还是要置她于死地。本来,第一次被退婚后,她无意间听到李玉瑶正和丫鬟们恶毒地诅咒她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李玉瑶不仁她便不义。
可如今真走到了这一步,她却有些无措。本来,她以为二人关系再坏,也不过就母亲林氏和二房张氏那样,明里暗里嚼个舌根使个绊子也就过去了。
难道,她和她之间真的要不死不休吗?
青画见自家小姐忧心,脾气就上来了,可是前几日李玉瑶刚说了她,她只得耐住性子劝道:“小姐,你为了那等黑心烂肺的人伤神不值得,没得气坏了身子倒让她快活了。”
李珠妍摇摇头,“青书青画,你们说人心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会由白变黑,面目全非。亦或者是有些人太傻,根本看不透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可怕的。”
青书见自家小姐好像真的伤心了,便递了个眼神给青画示意她不要再惹小姐烦心,自己柔声劝道“小姐,无论人心如何变,日子总要过下去。有时候,我们改变不了别人的心,只能守住自己的心,那已经很好了。”
李珠妍又叹了一口气,不过却是释怀。是了,如果李玉瑶继续死咬着她不放,难道她还能任人宰割,束手就擒?
正如今日父亲所说,是为了镇国公府的荣辱,她也就忍了。但是,如果回府后,李玉瑶要是再敢作妖,她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正思虑间,门外却是突然响起一阵猫叫,紧接着听到下人喊有蛇。一时间有些嘈杂。她正摆摆手,让青画出去吆喝一声,让他们安静些。却转念想到,蛇,难道是他?
李珠妍匆匆出了毡包,只见月光下一条银光闪闪的小黑蛇正如风似电地把一群下人耍的团团转,见她出来了,一探头,确实往东南方向去了。
李珠妍嘴角一勾,这小蛇还真是有灵性,那训练它的主人岂不是更高深莫测?想到这里,小脸竟不知不觉红了。
这几日怎么老想他?
李珠妍到的时候,赵基正立于那块青石之上。月色正浓,撒了他满肩银辉。背影愈加威武挺拔,如松柏肃肃,迎风而立。
“臣女见过王爷。”
赵基久久未回转过身,李珠妍等了好一会儿,正待开口再唤,他却悠悠转过身来,“以后叫我赵基好吗?”
月色如水,他那句话却比水温柔,李珠妍明知不合规矩,却还是福了福身子,“恭敬不如从命。”
赵基看着眼前风姿正茂,璨若繁星的女子,终究还是忍不住胸中的柔情,走到了她身边。
“今晚,多谢你。”
李珠妍却并未领情,她抬头定定地看着赵基,问道:“如果当时我并未替你说话,而是径直去了,你知道你会怎样吗?”
赵基淡淡一笑,“知道。”
“我们两个素味平生,你怎么如此待我?”
赵基喉头动了动,他很想说为了她他什么愿意,可是到了嘴边,还是变了味儿。
“我本就是不受宠的皇子,就算父皇怪罪,境遇又能差到哪儿去?倒是你。左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李珠妍本来满心欢喜,她以为这几日来,京都的贵公子都对她趋之若鹜。她想赵基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要维护她。
可是听了这话,竟然很是有些失落。再看看男人波澜不惊的脸,就更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再坏又能到哪儿去,她一个贵女被毁了名声就不好了。他救她,始于巧合,终于道义合情合理。
但心里,为什么陡然略过一缕酸涩呢?
“那王爷今日叫臣女来是?”
赵基看着面上微微有些不快的李珠妍,心湖上不禁起了一丝涟漪。她是在怪他什么?是他清冷态度让她觉得魅力顿减,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她对他已然起了情因,却认为他落花无意?
思虑多时,赵基顿了顿,还是说道“既然今日你遭了暗算。那我便不防再告诉你,三日前,你的马儿受惊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李珠妍此时也不再纠结小女儿情态,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还有你克夫的事情,不是天定,二是人为。”
李珠妍此刻只感到神魂都不稳了,她身体一个踉跄就要跌倒,赵基长臂一揽,接她入怀。
青年男人的热烈味道顿时把她包围,李珠妍感到一阵厚重的踏实。
“为什么要告诉我?”
“以后,你要保护好自己。”
李珠妍此时被月色迷了眼,心有些轻飘飘的。
“你既然知道,是不是也会如今日这般保护我?”
赵基被李珠妍微翘的眼尾勾的神魂俱荡,他就要忍不住咬上那娇艳鲜嫩的唇,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