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已经有几个原本打算住下来的客人离开了,对于鬼神这种事情,大家通常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有人嚷嚷着店里面有厉鬼作祟,不管是不是真的,旁人为了安心,也不会在这个旅店里面继续住下去了。
见这么一会儿丢了这么多的生意,两个门童的脸上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似的,瞪着蔗姑的目光恨不能将她给吃了。
“你找死!”
左边那个黑黑壮壮的门童握紧了拳头,朝着蔗姑咆哮一声,举起的拳头重重地朝着蔗姑砸了过去。
他也是气红了眼,否则哪里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蔗姑面色一变,身子一矮,不闪不避,直接朝着那门童撞了过去,她身材娇小,这么一撞恰恰好撞到了他的怀里面,她食指中指并拢,朝着他的胸口处重重戳了下去。
这人到底还是个普通人,蔗姑下手的时候留了几分力气,打入他体内的暗劲儿并不多,即便是这样,那个壮的像是牛似的壮汉仍旧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客栈里面。
蔗姑收回手,站在原地,看着四周因为她的凶残瞬间推开的人群,略微有些无语,她本来是一片好心好意,可是这些人偏偏让她的好心好意,变成了一片恶意。
对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蔗姑毫不在意,她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稍微瘦小一些的门口,开口说道:“这事儿不能全怪我,是你们要先动手的,我只是自卫而已。”
壮实点儿的门童躺在带地上,哎吆哎吆直叫唤,瘦小门童看到这一幕,已经被吓坏了,哪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将客栈的管事儿给招了出来。
管事儿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能做到管事的这个位置,自然有一番眼力,看到站在人群中央的蔗姑时,管事的目光闪了闪,态度恭敬了几分:“请问这位姑娘有何贵干,可是觉得本店招待不周?可是姑娘,即便是这样,您说一声就好,何必对我们家的门童下手?”
他不软不硬地扔了几个钉子过来,哪知道蔗姑却不是什么按常理出牌的人,她一根儿肠子通到底,自己不是耍心眼儿的人,别人对她耍心眼儿,她也感觉不到。
话里的音她没有听明白,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听了管事儿的这一番话。
她上前一步,朝着管事儿的拱了拱手,大大咧咧地开口说道:“我是陈安村的蔗姑,你们去打听打听,整个广州城里面,有点儿地位的都听过我的名字。”
蔗姑确实很有名气,只不过不巧的是,这个掌柜的偏偏没有听过她这么一个人。
这条街上大部分都是客栈,来往的也都是外地人,本地的基本上没有几个,这些人初来乍到,自然也没有听过蔗姑的名头,她将自己的名号报出来,满以为这些人会有所反应,哪知道这些人有反应是有反应,可是他们的反应,却完完全全地与蔗姑所想的不同。
“蔗姑?谁啊,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你听说过么?”
“我今儿刚到广州,我哪里听说过?”
“不过看她的样子,她似乎应该挺有名气的。”
“有啥名气,真有名气,人家客栈的人能不认识她?”
周围人的说话声传入了蔗姑的耳中,听到他们的议论,蔗姑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脸庞微微发红,不过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头微微仰着,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别说,她这副作态,确实能唬人,管事儿的心里面发虚,摸不清楚她的来路,一边派人去打探她的底细,另一边则恭敬地将她请进了客栈之中。
她杵在这里,不管是不是胡言乱语,影响总归是不好的,请进去关上门来,一切都好说。
惹事儿的蔗姑离开了,周围的人没有了热闹可看,便慢慢地散开了,那个被蔗姑打伤的门童被人抬去送进了医馆之中,结果前脚刚刚抬进去,还没有灯医生诊治,那家伙便从担架上面爬了起来。
送他过去的人是见过他之前哀嚎时那丢人现眼的模样的,现在见他就这么突然恢复了正常,众人面面相觑,对蔗姑却是有了几分忌惮。
这个世道乱得很,广州城这地界虽然比较太平一些,可也不是没有那种诡异灵怪的事情发生,得罪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却说蔗姑被请进去之后,便被管事的带到一个独立的包间里面去了。
包间并不算大,里面放置的都是西洋风的东西,蔗姑扫了一眼,并未怎么在意,这些东西,她在那些富户家里面见多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这个念头,但凡手里面有些钱的,不管是不是泥腿子出生的,都特喜欢这种西洋玩意儿,似乎吃了穿了用了这些西洋玩意儿之后,自己似乎也就成了西洋人。
然而正是蔗姑这态度,让管事儿的对她高看了几分,这些西洋的东西可都是新进来,一般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的人,见着了之后怎么也要表露出几分,然而这个穿着花花绿绿的乡下女人,却没有露出一丁点的那种没见识的模样,管事儿的心中一凛,对她的态度恭敬了几分。
吩咐了小二去端茶进来,管事的看着蔗姑,开口询问的道:“请问这位姑娘......”
蔗姑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你叫我蔗姑就行了,姑娘不姑娘的,我听着绕耳朵。”
管事儿的从善如流,立即改口:“蔗姑,你之前在外面说,我们这云来客栈,有那些东西?”
他不好说厉鬼这两个字,便用了脏东西来代替。
蔗姑点了点头,认真地开口说道:“我之前就住在对面的东升客栈,正对着我窗户的那间客房里面有些古怪,我开了天眼查看,发现里面有两只鬼物,其中一只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另外一只,却是实打实的厉鬼冤魂。”
听到蔗姑的那些话,管事儿的浑身汗毛倒竖,这个事情可大可小,若是没有便罢了,若是真沾上厉鬼冤魂这东西,他们这云来客栈怕是在这广州城里面待不下去了。
他只是一个管事儿的,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他做主,这件事□□关重大,管事儿的略作思考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间包房。
蔗姑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既然已经进了这间客栈,其它的便不急在这么一时,若是她去捉鬼收妖,云来客栈的人在这里拖她的后退,那倒有些不太妙了。
管事儿地离开后不久,茶水便送了进来,搭着茶水送来的还有几盘精致的点心。
看着这些东西,蔗姑心中了然,这是想要拖她一段时间,她也不急,翘着二郎腿坐在房间里面的椅子上面,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点心,一副消闲自在的模样。
蔗姑在广州城确实很有名,派出去调查的人很快便带回了消息,管事儿的也从老板那里得到了回应,等到再次到了这个小包间的时候,之管事儿的对蔗姑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毕恭毕敬的。
“对不起,蔗姑,之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和我们计较。”
蔗姑已经将送上来的东西吃的差不多了,见管事儿的这个样子,蔗姑笑了起来,她拍了拍管事儿的肩膀,问了一句:“查清楚了么?”
这话便是知道了他们之前去做了什么,管事儿地汗颜无比,连连道歉。
蔗姑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不在说什么了,带我去二楼临街,正对着对面客栈的那间房间。”
管事儿地点头应下,带着蔗姑上了二楼,他们很快地便在那间房间外停了下来,管事儿地看了一眼蔗姑,想起她所说的,这个房间里面藏了两只鬼,管事儿地便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冷得厉害。
蔗姑见不得他这个怂样,不过倒也知道,普通人面对鬼怪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德行,她将门上的备用钥匙拿了过来,摆了摆手,示意那个管事儿的赶紧离开。
管事儿的如蒙大赦,他甚至顾不得说上几句客气话便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蔗姑看了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想起自家师兄的模样,蔗姑叹了一口气,若是师兄在这里,哪里要她一个女人出头,师兄自会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办的妥妥当当的。
这天底下的男人,果真是谁都比不过自己的师兄。
蔗姑脑子里面晃过这个念头,随即又压了下去,现在这种时候,哪里是想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捏在了指尖,之后方才用钥匙,将眼前上锁的房门打开。
屋内的大宝正抱着怀里的黄纸伞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后,大宝立即闭上了嘴。
鬼使和主人之间是有感应的,大宝能感觉得到,来的人并不是陈明。
如果不是陈明的话,会是谁进来?
大宝想了半天,终于的出来一个结论,现在想要进门的这个人,是个贼。
陈明所有的身家可全在这间屋子里面,他将大宝和左思留下来,也是为了看他的东西,怕大宝理解不了,陈明还特意告诉了大宝,让他好好看家护院,大宝也答应了下来。
大宝自己可是也知道,陈明有钱,他们吃的香烛供奉也会好上一些,陈明没钱,他们吃的东西也会自然也会被克扣掉,他们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大宝不得不进自己的全力。
将装着左思的黄纸伞放在床上,大宝摸了摸光滑的纸伞,柔声说道:“小宝乖乖的,哥哥马上就回来。”
外面的锁已经被打开了,锁链发出咔哒的轻响,大宝神情一凛,做出自己最凶恶的表情,朝着门口处飞了过去。
房门刚刚打开,蔗姑便看到了那个穿着长袍马褂的男鬼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她的反应极快,当即便将自己手中的符纸贴到了大宝的脸上面。
蔗姑手里的这些符纸可是她的师兄亲手所画,效力自然不是陈明那种半吊子可以相比的,符纸一贴到他的面上,大宝的脸便像是浇了热油似的,滋滋地冒着白烟。
符纸之中蕴含着的阳气极其庞大,大宝是个阴鬼,不到百年道行,天赋又不高,哪里经得住这样子的侵蚀,他哀嚎出声,躺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整个屋子里面都回荡着他地哭嚎声。
鬼哭神泣不是普通人能听得到的,这边这样大的动静,却没有将人都招惹过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蔗姑反手关上了房门,看着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大宝,蔗姑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记得分明,之前她用天眼查看的时候,那个满身怨气的鬼就是被这个鬼抱在怀里的,这个鬼虽然看起来无害,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他就是真的无害。
想来也是,能和那么一个满身怨气的鬼魂混在一起,他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还两说呢。
蔗姑的视线很快从大宝身上移开,在房间里面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床上的那把黄纸伞上面。
这东西她认识,是撞鬼所用的法器,道家这么多的门派,每个门派装鬼所用的法器都是不同的,像他们这个门派,用的便是瓷坛。
蔗姑对道家的门派多少都知道一些,像这种用黄纸伞当作法器的,她之前从未听过,不过既然养的这么邪气的鬼,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正道。
蔗姑这么想着,快步走了过去,掐指念诀,想要在那厉鬼被封在法器之中的时候,彻底消灭了它。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宝的魂体已经被阳气符折腾地神魂不稳,随时都有消散的迹象,即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到这个刚刚在自己脑门上贴了一张符纸的女人要去找自己的弟弟,大宝忍着剧痛,挣扎着朝着她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腿。
“不许伤害小宝,谁都不许伤害他......”
此时大宝的意识已经模模糊糊的了,他脑子里面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要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拖在这里,让她不能去找小宝。
意识模糊之间,大宝隐约看见床上的黄纸伞中飘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似乎喊了一声什么,大宝意识已经临近了溃散边缘,喃喃地喊了一声:“快跑......”
之后,他的意识便彻底被黑暗所吞没,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刚刚从伞里面钻出来的左思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睁大,她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大宝的面前,看到大宝脑门上贴着的那个黄色符纸时,左思想也不想地伸手将那个符纸给接了下来。
符纸上的阳气已经消耗了一大半儿,被左思捏在手里之后,很快便被她捏成了齑粉。
当看到左思真面目的时候,蔗姑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形急退,拉开了与左思之间的距离。
左思的外貌一直保持在五岁孩童的样子,因为之前阴气吸收的太多,她的身体呈现不自然地灰黑色,一条条的裂纹遍布在她的身体上面,这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可怖。
蔗姑倒抽一口冷气,反手将后背上面的桃木剑抽出来拿在手中。
左思只看了蔗姑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全部的注意力全都搁在了大宝的身上。
刚刚那道符纸的威力太强,大宝的身体隐隐的已经呈现透明状,左思看到他这个样子,心口处十分地不舒服,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是什么,只是觉得,看到大宝这个样子,她会很不舒服。
左思将手放在了大宝的身上,体内汹涌的阴气朝着大宝的体内灌输进去。
得了左思的阴气,大宝的身体慢慢地凝实了起来,他的天赋不强,本也就需要不了多少阴气,阴气灌输进入他的身体中之后,他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蔗姑看着左思的动作,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如果左思真的是恶灵,理论上来说,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眼前的一切都透着诡异,可是左思的样子,和她身上的那些阴气是做不了假的,蔗姑的眼睛眯了起来,手中的桃木剑高高举起,朝着左思刺了过去。
这把桃木剑是师兄特意做了送给她的,据说是用了百年的桃木制成,对鬼物的伤害极大。
然而,桃木剑刺过去之后,那个鬼物不躲不避,直接将桃木剑抓在了手心之中。
极阴极阳相互碰撞在一起,造成的反应极大,蔗姑甚至都有些握不住这把桃木剑了。
眼见着被左思握住的地方被阴气侵蚀,开始转变成了黑色,蔗姑心中大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朝着桃木剑喷了过去。
桃木剑本就是至阳之物,鬼物克星,蔗姑的精血蕴含着极强的灵力,这么一口血喷上去,桃木剑沾了她的血,威力大增,金黄色的光芒从桃木剑中透了出来,那些被阴气吞噬掉的地方瞬间恢复如初。
左思的小手紧紧握着桃木剑,没有松开的迹象,即使她的握着桃木剑的那只手已经被灼烧成了焦黑色,她也不肯松开。
滋滋的白烟不停地从她手上往外冒,整个房间里面充斥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左思感觉不到疼痛,不过看着自己的手变成黑色,她也知道这样不太好,想到刚刚对面那人喷了一口血在桃木剑上之后,桃木剑便威力大增,左思依样画葫芦,也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朝着桃木剑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