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归白眼一翻,倚着马车生无可恋道:“是。”
秦余的脑子还有些昏沉,迟钝的有些转不过弯来,还没等他问,就听到叶柏舟对车夫道:“去宫里!”
秦余目光怔怔的在三人身上扫过,突然瞪大了眼睛,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竟然忘了,今日还要上朝的事!
第18章 早点
马车一个急转弯,朝皇宫走去,顾归急忙道:“等一下,这个时候已经退朝,再去也没用了!”
“可也不能不去啊!”秦余着急的看着窗外。
顾归假笑道:“可是如果我们四个同时去,皇上肯定会更生气,不如这样,你们三个先去请罪,我下午再去。”
总之就是不要跟他们一起去,开玩笑,自己去可以撒撒娇就能略过的事,带着三个拖油瓶可能就会被罚了,不划算不划算。
江逸眉头一挑:“那可不成,还全指望皇上能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我们,你可别想溜。”
皇上有多宠大将军,他们入朝为官的时间虽短,可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跟她一起去请罚,难道还留着她?
顾归瞥了一眼鬼精的江逸,不说话了。
马车飞驰,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东侧门,然而侧门前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显然早朝已经结束。
四人下马车等了一会儿,通传的小公公把他们领到了偏殿。刚一看到皇上,秦余就绷着脸扑通一跪,顾归的嘴角抽了抽,也跟着跪下。
偏殿里充斥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顾归低着脑袋嗅了嗅,不同于北元桂花的浓烈,闻起来带点清茶味,应该是大蒙国那边送来的秘制桂花糕。还没吃早餐的顾归哧溜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还好声音不大,不然迟到又流口水,简直是罔顾法纪。
宁玄辰板着脸问:“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话,”顾归赶紧道,“昨日跟三位夫子探讨学问聊得太久,结果早上一时睡过了,请皇上责罚。”
她的话一说完,江逸忍不住侧眼瞄她,四个人同时睡过头同时来请罪……这谎话听着怎么这么不走心呢?
顾归倒是胸有成竹,无所谓谎言是否太假,只要宁玄辰肯顺着这个台阶下就行,这三个新晋文官一个大将军的,罚轻了不服众罚重了怕寒四人的心,她现在以宁玄辰给过的旨意做台阶,不过是在帮所有人。
果然,宁玄辰道:“既然你们是因为朕曾经的旨意才迟的,那朕就不打你们板子了,但要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顾归松了口气,北元律例,朝臣无故迟到,罚俸三月,若是旷工一日,则笞二十小板,为了不挨板子,她跟宁玄辰都是把这次旷工算迟到了。
罚俸三月已是最轻的处罚,江逸心里高呼谢主隆恩。
“皇上,不可!”秦余沉声道。
顾归和江逸心里俱是一惊,连叶柏舟都忍不住侧目,只见秦余义正言辞:“皇上,臣等昨日并没有像顾将军说的那样,而是在万花楼中饮酒过度,才导致今日迟了,求皇上按律降罪!”
“你的意思是将军欺君?”宁玄辰眯眼。
秦余一顿,没有否认。顾归本是好意,只是他不能受。
顾归心里的白眼都要翻过山去了,宁玄辰看了顾归一眼,刚好对上她的眼睛,大概知道彼此都是一样的生无可恋。
“若是欺君之罪,恐怕就不能按旷工的律法处理了,秦爱卿,你可确定?”宁玄辰的声音沉了下来,心里有些暴躁,大家顺着台阶下多好,偏有那较真的人来阻挠!
秦余重重的以头磕地,倏然把气氛搞得僵硬起来。江逸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顾归,被顾归一个眼神安抚,于是继续沉默。
宁玄辰憋着气缓声道:“按律行事,则是笞二十,顾归欺君……”
“启禀皇上,”叶柏舟沉声打断,“昨日臣等确实去了万花楼饮酒,但顾将军也并未欺君。”
顾归惊讶的看向他,这是天上要下红雨了?叶柏舟竟然在为她说话。按照叶柏舟的为人,她撒谎在先,已经违背了他的原则,他不出声就已经和平日的他有所不同,怎么会这样帮她?
“这是怎么说?”宁玄辰赶紧问。
叶柏舟看了顾归一眼,道:“秦典籍和江待诏二人喝酒之时,顾将军确实在跟臣探讨学问,只是秦典籍当时已经喝醉,所以对这件事记不太清楚。”
宁玄辰看着秦余:“是这样吗?”
秦余犹豫,他确实记得不清了,但总觉得顾将军好像不是会钻研学问的人,又一想叶柏舟更不像是会帮着撒谎的人,于是诚实道:“臣当时醉了,记不清了。”
宁玄辰看向叶柏舟,叶柏舟立刻到:“将军。”
“哎!”突然被叫名字,顾归立刻直起腰跪好。
“背论语。”叶柏舟道。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顾归条件反射的去背,当这些本以为早就忘记的拗口句子出口时,她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听他的,像个三岁小儿一样在旁人面前表演。
有点丢脸。顾归懊恼,却还是认真背下去,把记得的都背出来后闭上了嘴。
宁玄辰是真惊讶了,他只是给出一个理由让她去接触三甲,没想到她还真的去翰林院好好读书了,心下立刻觉得安慰,甚至想赏赐点什么做奖励。
如果不是有个老迂腐在的话。
宁玄辰满意:“看来顾爱卿没有欺君,是真的和夫子探讨学问了。”
“是啊皇上,臣真的是因为学习太久才睡过头的。”顾归顺杆爬。
宁玄辰咳了一声:“那便看在你跟叶卿情有可原的份上,免了你们的笞刑,只罚俸三月,至于秦爱卿和江爱卿,朕也无法替你们开脱,且去领二十笞板,然后回去休息吧。”
秦余松了口气,行了一个大礼:“臣谢主隆恩。”
江逸绝望的看了顾归一眼,顾归遗憾表示我也帮不到你,要怪就怪那位猪队友吧。
旷工的事便以顾归和叶柏舟破财、秦余和江逸挨板子结束了。他们挨板子还得些时间,叶柏舟把马车留到了宫门前,让车夫见到里面有趴着出来的人就帮忙送回家,自己跟顾归一起徒步回去。
出了宫门,二人慢悠悠的走着,顾归心情不错,朝他道:“没想到你当初逼我读的书还算有点用处。”至少关键时候还能当做台阶。
“也算意外之喜。”叶柏舟淡淡道。
顾归吸了吸鼻子,嗤道:“不过我是不会领情的,毕竟当初你也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开心过。”
叶柏舟一怔,看向她:“我以为你当初是喜欢的。”
顾归深深的看他一眼,不屑的大步向前:“哄你开心罢了,若我真的喜欢,哪用得到你教,单是我儿时那三十位先生也能把我教成状元了。”
叶柏舟不说话了,默默的跟了上去。
二人从宫门前的清净地慢慢走到了市集当中,街上卖早点的小贩已经退个差不多了,顾归搜罗一圈,找到一家馄饨摊子坐下,叶柏舟坐到了她的对面。
顾归朝小贩招手:“两碗馄饨,这位的不要放香油。”说完便拿着两根筷子搓,搓好了递给叶柏舟,自己又拿起两根。
叶柏舟给她递了辣椒油和盐,然后二人相对无言,直到馄饨上来,顾归吃了一口,满意的眯上了眼,叶柏舟看着她的样子,道:“当初与友人的聚会,你不理解他们的话的样子看起来很沮丧,所以我才回去教你读书,我以为,你是开心的。”
正在往嘴里送馄饨的顾归手指一僵,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不是因为觉得我丢你的人了,所以才逼着我读书的?”
“怎么可能?!”叶柏舟皱眉,接着有些惊讶的说,“你竟是这么想的?”
顾归失笑:“是个人都会这么想吧。”更何况他带自己去了几次之后便不带了,最后连自己也不去了,若不是觉得丢脸了,能有什么原因会让他放弃这么多年的习惯。
“我是人,可没有这么想过,”叶柏舟的眼睛里出现淡淡的懊悔,“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你会有这种想法。”
顾归无所谓的往碗里撒盐:“别多想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叶柏舟看着她的样子,确实像已经释怀,可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到底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的,否则也不会到现在了还提起。
“这就是你当初离开的原因?”叶柏舟问。
顾归顿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竟是这么觉得?”合着她走了这么久,叶柏舟还不知道她离开的真正原因?
“难道不是?”叶柏舟直直的看着她,他们虽然在此之前闹过几天别扭,但那事她不占理,更何况已经结束了,其他的,他想不到有什么值得让她离家出走的。
顾归忍不住嘲讽的笑出声来,觉得这一切竟是如此荒唐,原来她当初的纠结伤心和愤怒,都不曾传给他半分,一切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百转千回。
不同于心里的愤怒,顾归脸上依然日头高照:“想不出便不想了吧,就当我是为了这个离开你的好了。”有些话说不说,对事情的定局都没了帮助。
第19章 丧气
叶柏舟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见顾归碗里的馄饨吃完了,便把自己的舀给她,然后看着她道:“若是因为这个,那我道歉,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顾归垂眸,认真吃饭。
叶柏舟继续道:“你不是问我为何入仕,我现在回答你,是为了来寻你,虽然你擅自离开,让我觉得很生气,但我还是想寻回你。”
当初顾归只道自己叫阿北,京都人士,其他的一概没说,她离开之后,自己为了找她,只好来考科考,希望能一举成名,她能听到自己的名字来找自己。却不曾想阿北就是顾归顾将军,入朝第一天便见到了,省了他的奔波之苦。
顾归看着碗里的馄饨,再也吃不下去了,拿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很快剩下的几个馄饨就变成了碎肉。
“阿北,跟我回去好不好?”叶柏舟道。
顾归长舒一口气,认真的看着他:“凭什么?”你连我为何离开都不知道,凭什么有这份自信觉得我会回去?
叶柏舟一顿,道:“你若是不想回柳州,那我留在京都也可以,只要我们不再分离就好。”以前以为她是孤儿,所以只能跟着自己在柳州生活,现在既然知道她家里人都在,那他久居京都也不是不可。
她明明没有答应,他却开始认真筹划起该住哪的问题了,像当初一样听不进她的话,顾归只觉得可笑:“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跟你不再分离,休书当初已经给你了,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个不作数,”叶柏舟认真道,天知道他当初在书房见到那封休书后多想打她一顿,结果当他发现她真的走了之后,除了让她回来,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想法,“我以后会对你好,会认真听你的想法。”
顾归胳膊架在桌子上,捧脸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好吗?”
叶柏舟奇怪的看着她,还能有什么理由,自然是因为她是他的妻,他想对她好而已。
“因为我是顾归,而不是阿北。”顾归笑嘻嘻道,同样的不学无术混蛮捣乱,若是那个一无所有的阿北,便是让人耻笑让人轻视的泼妇,而要是她顾归大将军,那便成了英雄不拘小节。
叶柏舟怔了一下,随即怒火起,他强压怒气道:“你觉得因为你是朝廷重臣,所以我才要对你好的?顾归,你未免太看不起我叶柏舟了!”
“行了,叶状元,今日的事还得多谢你帮我解围,不过你也因此免了一顿刑罚,就当我们两不相欠了,至于旁的,休要再提。”顾归无所谓的岔开。
然而叶柏舟却不相让:“你必须说清楚,我叶柏舟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顾归被他问得心烦,看到他眼底的执着后有些不解:“我真的无意冒犯,只是有些不懂,既然你对阿北也没有多大的情分,为何执意要寻回她?”还专门为了她入仕,想借着做官的势力去找她。
“谁跟你说我与阿北没有多大的情分?”叶柏舟冷声问。
顾归撇嘴,嗤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你心悦阿北无法自拔?”
叶柏舟想说是,但看到顾归脸上的不屑后,这个“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承认了,在她这里也只会得到更大的羞辱。此时的顾归不是阿北,不会将他的心意放在心上。
顾归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可怜,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好听的,仿佛那样就可以证明,自己那段时间没有尽数浪费。
然而还是没有听到。顾归叹息:“所以啊,就别提什么回去不回去的了,咱们那点事就那么过去吧,日子还是要过的,总有一天我会嫁人,你也趁现在状元的名头还吃香,赶紧给自己找个媳妇吧。”
“你未免太小气了,因为我逼你读书,你就离家出走,”叶柏舟憋气,“现在我专程来寻你,你却要我找个媳妇?”她还要再嫁人?当他是死的么!
“不然呢?”你又不喜欢我,还非得跟我过日子?顾归实在是不知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叶柏舟恨恨道:“你要怎么气我就随便,总之消气了就给我乖乖回来,叶柏舟没有和离的打算!”
顾归虽不知道他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但大概也是知道,他现在这是准备纠缠不清了,若是以前的她,必然会因受到重视而觉得开心,但现在,她只会觉得困扰而已。
她无奈道:“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死心呢?”
“你答应回来我就死心了。”叶柏舟木着脸道。
顾归举手投降:“好吧,我说实话吧,我当初不是因为读书的事离开的,而是因为旁的。”
“因为什么?”叶柏舟问,他也觉得读书只是小事,不该逼得她离家出走才是,现在顾归肯说了,他忍不住靠得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