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权后之路——月下清泠
时间:2018-07-04 08:29:53

  邢岫烟在现世时就猜测妙玉明着提起时是说在家养不活,只得出家,但暗里怕是其父亲十多年前怕是沾惹了朝中党争,为了保全女儿,在受难前给小女儿安排了这样的一条路,也是实属无奈。
  进屋后,只见妙玉头带妙常髻,内穿月白素袖薄衫,套一个水田缎镶边褙子,拴着秋香色丝绦,腰下系着一条淡墨画白绫裙,手执一册书卷坐于桌前。
  妙玉的容貌极美,轻灵绝俗,便是她见过的现代当红明星便是有这样的姿容的也绝无这般气质。但她性情桀骜,深通佛法却偏情恨未断,生在富贵之中却是带发修行,不僧不道,是以难容于世。
  邢岫烟上前说:“妙玉,早上好!”其实,这句话的翻译应该是“老师,早上好”。妙玉与原来的邢岫烟就有六年的实质的师徒情谊了,邢岫烟一家租了蟠香寺隔壁的屋子住后,邢岫烟就开始跟着妙玉读书识字,学习一些琴棋书画。妙玉比邢岫烟大了四五岁,邢岫烟来到蟠香寺时才三岁,妙玉也不到八岁,自然还有小孩心性,修行之人孤傲却也寂寞,三岁小儿正是可爱之时,八岁的大姐姐妙玉有这样的玩伴和跟班徒弟自然欢喜得紧。
  邢岫烟家境清贫,小时长得可爱,眼睛纯净如水,也得妙玉怜惜。后来跟着她学习,妙玉发现她也大有灵性,天然的随遇而安个性也对她胃口,是以教得尽心。她除了日常修行,多就是教导这个小女孩。
  邢岫烟在大观园能做诗也是多亏了妙玉,不然以邢忠和李氏的水平是教导不出这样的女孩儿的。
  妙玉淡淡瞧她一眼,接过她的一叠功课,是两页簪花小楷书法,还有一篇诗词作业。邢岫烟家里可供不起她,这些笔墨原是妙玉给她的。
  妙玉冷哼了一声,说:“小时见你倒是沉稳的,但近来性子越发跳脱了,写两页字都坐不住。”
  邢岫烟不由一双眼睛瞪大了,暗道妙玉好生厉害,因为昨夜等着赶绣活,她写字就急了一些,她自觉不错,但妙玉竟从字迹上一眼瞧出来。
  妙玉又看向那诗《山间闲居》:
  起止随日月,动静任心偶,散衣看鸟落,青眼对水流。(注:此诗来自网络,非原创)
  平平淡淡四句诗,妙玉倒轻轻点了点头,这诗虽绝妙,但胜在写实,淡淡几句话尽写闲居之景,又显随遇而安的处世,没有妙玉不喜欢的俗气。
  邢岫烟暗暗呼出口气,天知道三天要写首诗出来,而且还要符合她的人设,不能有俗气,作为一个在现代当过写手的人来说也是极不易的,这两年来,她感觉在江郎才尽的边缘。
  妙玉抬眼看她,说:“家里又接了绣活?”
 
 
第8章 妙玉师父要走了
  邢岫烟八岁时苏绣作品就已经很出色了,她长大了,平日不由得要多承担些家计了。是以,两年前九岁时赶绣活受了风寒,被换了芯,或许是融合了。辛秀妍当初虽然接收了原主记忆和一些情感,但是绣活还是有些生疏了,病好后好一些,李氏发现了,心下哀叹好一阵。李氏认为是病了多日手生的缘故,除了早上来妙日这里串门的时间外,日日督她练习绣活,直到过了三个月,邢秀烟一手高明苏绣功夫也拣回来,李氏这才心安。李氏倒也不全是看着银钱,他们这样的人家,若是精于女红,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
  听妙玉这样问,邢岫烟微微一笑,说:“前日苏州盐商何家三房的太太要一副苏绣观音像,准备送给老太太六十大寿的。我开价1200两,没想到何家三房太太一口答应了。”
  妙玉有几分嗔怒,哼了一声,嫌弃地看着她,说:“当初真不该让秦嬷嬷去教导你,她一手绝活就被你这样糟蹋了。”
  邢岫烟知她性子,也不恼,只又取出观音像的花样子给妙玉看,辛秀妍以前是在广告公司工作过的,自然会画图。妙玉虽然出家,女工也是极好的。
  邢岫烟就是仗着和别家不一样,何家三房太太也是识货的,高超的苏绣、新颖的图样、又是常住蟠香寺的未婚女子绣的,那就值钱一些了。盐商豪富,最不缺的就是钱,不过邢岫烟还是有些心跳加速了。须知,现在十几两银子就够平常百姓人家一年花用了,看刘姥姥在荣国府打秋风回几十两银子就置了田产。
  却说去年,岫烟给知县大人家的夫人绣了送子观音图,她那次才要价300两,不过那是比较小幅的,知县夫人成婚六年,一直无所出,一边寻医问药,一边拜佛求子。
  邢岫烟那时绣活刚好恢复,且更上一层楼了,心想着李氏那种赚钱方式真没出头之日,于是她自己想办法。见知县夫人每初一十五都来上香求子,就借机接近她的一个嬷嬷,给她看了她的绣活。
  那嬷嬷也是识货的,知道那苏绣技艺极好。邢岫烟送给了那嬷嬷,又说起她娘俩的这门手艺,透露会绣送子观音图。她倒一阵花言巧语,还说生意做成,少不了孝敬嬷嬷。结果,一心求子的知县夫人看了嬷嬷拿着的一张“样品手绢”也极为赞赏,又有心腹嬷嬷撺缀,心动了。
  翌日就求了上来,开价300两却吓了一跳,但邢岫烟是想做高档绣品生意,端着也不接受降价,奉承了夫人许多话。知县夫人又怕失了面子,就咬了咬牙订了下来,反正为了求子,其实她三千两都花下了,不少这一点。
  邢岫烟花了一个月绣好,知县夫人取走绣品后,挂在屋中,没有想到巧合的是她三个月后被诊怀上了。再八个月后,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小子,知县一家高兴满月大宴宾客。
  何家三房夫人是知县夫人的表姐,就听说了邢岫烟的绣的观音像新颖别致,还吉利,她几年怀不上,没有想到订了这幅绣像就怀上了。
  何家夫人想着老太太信佛,正是六十大寿,何家豪富,金银珠宝倒是寻常了,别致的观音像苏绣却是极好。有这吉利不说,她在表妹那也看过那女红,是女子便忍不住喜欢的。
  于是,岫烟又接了单生意,
  这次要绣大幅的,大概是要三个月赶完。
  妙玉到底是女子,雅致的花样也是喜欢的,一边看一边说:“我就说你跳脱得猴儿一样,看你脑子里就想这些俗事,哪里能安心写字?”
  邢岫烟淡淡道:“女子生在这世间本就不易,心里求个无愧已是难得,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家,没这些花绕,却哪来的清净。”
  妙玉眉头一蹙,邢岫烟知她性子不爱听这些,但是也忍不住说:“虽然妙玉佛法精深,但我仍然希望你与我一样是俗家红尘中人,总觉您过得清冷了一些。见过红尘俗事,对于佛法的玄妙可贵才有更深的体会。”
  妙玉冷声道:“你大起来性子越发左了,这些话也该你来胡说的?”
  邢岫烟暗想,这时妙玉还未遇上贾宝玉,怕是没有真动红尘之心,只是少女多少心中有些期盼的,但这种期盼若被人说到了又是本能地极力抗拒。原著中,妙玉就是会掩饰,何况现在这么年少还没有真遇上动心之人。
  但要邢岫烟看,那贾宝玉真没有什么好,妙玉如此清丽绝妙的人物,贾宝玉不过是个无能的汤姆苏。心地是纯善,但也抵不住实际上的害人没担当。妙玉就算最后被贼寇掳走受难了,宝玉除了悲伤叹惋,他又做了什么呢?很快,他会抛到脑后。
  可这个《红楼》世界,哪里有好男人呢?她能勉强配个薛蝌过日子,妙玉真是难了,除非她父亲的案子不碍了,她能还俗。
  妙玉虽然不喜邢岫烟俗气了,但到底是十年半师之情,见她发呆以为刚才冷言吓着她了,不由叹道:“我近日要随师父前往京城西门外的牟尼院,此次离开姑苏,怕是难再回来。我走后,你好自为之。”
  邢岫烟只微微一惊,问道:“你何日走,我来送你。”
  妙玉淡淡道:“我走我的,何须你来送?”
  邢岫烟说:“你自不讲俗礼,但我对于师长离别,心里难过却是人之常情。何况,雪梅、墨梅也从小看我长大,秦嬷嬷也精心教导我,蒋嬷嬷又照料过我,我舍不得她们。”
  妙玉淡淡起身,说:“何人是你师长了……”说着拂袖离去。
  邢岫烟不由哀叹,果然是性冷高华,不可亵玩的冷美人呀,也一点都不怕得罪人。原著书中人,连黛玉都不如何入得了妙玉的眼,邢岫烟是与她最交好的女孩子了。
  ……
  邢岫烟回到家中,李氏见了忙停了绣活,嘘寒问暖,以前她父母缘淡泊,但是现在女儿绣活好,会赚钱,像那一幅绣活300两,李氏是想都不敢想。
  而且,这两年她也极力拉拢父母亲,凡事有商有量,培养更深的感情。邢岫烟现在身在局中,比之原著了了几笔反而想得透些了,原著说是父母将她扔在贾府不管,父母有多不堪。
  但想邢家父母自己不住贾府偏把女儿扔给邢夫人,又何尝不是清楚贾府富贵,她就不用受苦?
  如果真是冷血无情的父母,邢岫烟正值妙龄,且只是个女儿,有多少狠心父母卖了女儿自己享福?偏书中淡淡几笔点到,也只表明他们穷酸、不堪、打秋风,绝没有说到想把她卖了。薛家促成她与薛蝌的亲事,也是因为邢夫人的缘故,而此事薛宝钗拉拢了邢夫人。邢夫人刻薄小气,如果当真当没有这个人,不在乎,那薛家如何谈得用这样的方法拉拢她呢?
  却说邢家原没有什么资产,邢夫人出嫁后,只余几十亩田,自然是归于堂弟邢德全。邢忠当年不过是寄于叔父家,娶了妻之后,当然不能和堂弟堂妹争产。
  分家过后,邢忠带着几亩薄田依附岳父家过了三年,但岳父死后,舅家两兄弟也是不能让他们夫妻跟着一起住了,于是一贫如洗的他们租住房屋。
  邢忠平日田里不忙就去城里打打短工,而李氏靠绣活为计,艰难度日。邢忠还好喝两口酒,税赋也不轻,家里更存不下什么钱来了。
  前年邢德全还欠下赌债,要债的人要收了邢家的几十亩地当还债,邢家姐妹求了来,邢忠虽然心中恼怒,但是抵不过纠缠和叔父恩情,又念着邢夫人荣国府那门亲戚也不能断,只把家里的主要靠着母女绣品好不容易存下的三十几两银子给邢德全还了赌债。
  李氏自然是心有意见,但邢忠以邢夫人为由,李氏只能把怨气压在心底。但平日不由得更加小气了,女儿邢岫烟的用度也不得不收紧,荆钗布裙过生活,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
  现在,女儿有这门高超手艺,却是成了摇钱树,不过关于绣品价格300两的事,李氏还是听女儿的话把严嘴巴,邢忠那都要瞒一瞒。
 
 
第9章 女红乃是绝技
  邢岫烟说起妙玉一行人要走的事,李氏可是知道妙玉是棵金大腿,一个修行女尼,还使奴唤婢的。这时要走,岂不失去金大腿了?
  李氏是秀才女儿,也是比一般妇人多了分见识,所以小时候愿意让女儿跟着大家小姐出身的妙玉学习,也是修个缘法当个才女,只盼别和普通农家女儿一般粗鄙浅薄。
  所以,说邢家父母不在乎女儿也是前后说不通的,贫寒人家一点都不疼女儿的父母,绝对不可能由着女儿占去大把时间跟着女尼学习那些不赚钱的东西。一般穷人家的女儿让她干家务都干不过来呢,要学到会写诗的程度,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成的。
  可见原著中邢岫烟父母缘淡薄,她的本性使然也要负点责任。
  李氏道:“这就走了,可是去哪里?何日回来?”
  邢岫烟说:“听说是去京城的牟尼院,不知会不会回来。母亲,我们八年情谊,她们要走,我想总要有所表示,我这几天就给妙玉赶一双僧鞋,秦嬷嬷、蒋嬷嬷我也想做一双,但是我一个人怕是来不及。”
  邢岫烟由于全都接手了前任记忆,十分深刻地认识到现在的环境和关系,所以她也早收敛了当初的个性,藏于心底,面上看着和本土女无甚区别。
  李氏知她一手好绣活儿可是秦嬷嬷教的,自己也获益良多,而蒋嬷嬷也从小照料过她。
  李氏笑着应道:“如此甚好,多亏了她们,我儿才有今日,我这就去备料子。”
  晚上,邢忠回来,李氏伺候他用了饭休息了,母女俩在灯下做活。
  五天时间,母女两赶出了两双鞋,八个荷包,一个绣屏,绣活上的事差不多是邢绣烟负责,而李氏则是打下手。
  到了第七天,就听到动静,妙玉跟着师父慧静师太出门,蒋嬷嬷遣散了一些活契的丫鬟婆子,除了她自己和秦嬷嬷只留原来的四个嬷嬷、雪梅、墨梅和四个小丫鬟,慧静师父也有两个小尼姑。一众女子远去京都,好在,是请了当地有名的镖局护送。
  ……
  邢岫烟跟邢李氏提了包袱在妙玉所居院落门口求见,却最终是秦嬷嬷见了她们。邢岫烟跟秦嬷嬷有师徒之谊自是亲厚,倒也正好。秦嬷嬷了解自家小姐,向来讨厌俗礼,她自小养在寺里,没有父母照看,性子古怪了些,她们这些嬷嬷也实在没办法。
  秦嬷嬷道:“难得你有心,小姐并非有意下了你面子,只怕她心里也有不舍的。我们知她心有苦说不出,从小便多纵着她,却没想到弄得有几分让人感觉目下无尘。熟悉的人自是明白,纵使明白,让人心底也不好受,却要你们多担待了。”
  邢岫烟温文一笑,道:“哪里话,我来是我的心意,她不见是她的道理。我乘兴而来,见了嬷嬷自也是尽兴而归,没有遗憾。”邢岫烟此时虽通人情些,但是淡泊随性不强求的性子却是一样。
  秦嬷嬷看着这个“二徒弟”心中欣慰。但觉这小姑娘虽不是俗人,但决对没有妙玉那样的清高不染,倒觉得邢岫烟通透灵逸,也不别扭,倒是可亲。但她心底最重要的还是妙玉。
  “你如今有这番出息,我见了很欢喜,就盼将来你能得个好姻缘,一辈子算是有好着落了,总比小姐好些。”秦嬷嬷却是指她有一手好女红,一般这样的女子,于亲事上总有优势。一般的婆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对于女红却没有不在意的,若是媳妇会做活孝敬,便也能多疼爱些。
  邢岫烟脸上微红,又转开话题道:“妙玉,她……为什么还是不还俗?”
  邢岫烟到底是亲近之人,秦嬷嬷没有十分避讳,叹道:“还不还俗岂是那样容易的?当年苏家的事若真要追究起来,小姐连这点清净都没有了。老爷都只匆匆与族里分宗,送上大半家财,再把小姐如此安排。况且,小姐这性子……”
  邢岫烟知道不该多问,官宦人家的事,只怕不是贪污就是谋反,沾上这两点妙玉能活那么大都是奇迹了。
  邢岫烟又解开包袱,介绍着给妙玉及近身嬷嬷丫鬟赶做的一点小礼品,又有她做的三盒独特的糕点。
  秦嬷嬷抚着那绣屏上的活计,有些痴迷,说:“如今你是青出于蓝了,我这门手艺你能学了去总算不会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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