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可证,我喜欢你——七宝酥
时间:2018-07-06 09:38:24

  他并不顺路,但还是特意陪在了她身旁。
  雨丝绵密,三个人都未骑车,撑着伞慢步徐行。
  同一张伞下,周菡萏试着安慰了齐嘉佳两句,可她不善言辞,字句也纯朴稚拙:“又不是你一个人难,大家都难,别想太多。”
  齐嘉佳没理会她,兀自叹了口气。
  路灯晦暗,水影被行人踩碎,周菡萏也不再说话。
  齐嘉佳忽地轻声问:“你们俩做题的时候……也觉得难吗?”
  “难!”周菡萏和吴恙异口同声。
  齐嘉佳佯作哭腔:“一看就是骗我的……”
  “骗你我考不上本一可以吗?”吴恙开口就道。
  齐嘉佳呜呜控诉:“你好讨厌啊,你知道你的毒誓都是有些人遥不可及的梦想吗——”
  闻言,吴恙居然憨憨笑起来。
  “喂!”齐嘉佳转泣为怒,回头捶他肚子一拳。
  吴恙也没躲,眼光澄澈笃定:“真的难,不骗你。”
  齐嘉佳嘟了嘟嘴:“哦。”
  周菡萏跟着会心一笑。
  三人继续走,突地,一道白色车影忽闪而过。
  可它并未走远,出去一段路后却放慢速度,靠停到路牙边上。
  齐嘉佳定睛一瞧,指了指车尾:“诶?那是不是林老师的车啊。”
  周菡萏心弦一绷,也跟着望过去,尾灯闪烁,车标醒目,确实是林老师的车。
  齐嘉佳说:“他看到我们了?”
  吴恙回:“应该是。”
  此刻驾驶座的人已开门下车,身形熟悉,他撑起一把黑色雨伞,俨然一副等候姿态。
  三个学生唯恐怠慢,加快步伐走上前去。
  走到他跟前,三人齐齐唤道:“林老师。”
  林渊微微笑道:“就知道是你们三个,上车,我送你们。”
  “不用了吧?”吴恙推辞:“太麻烦了,再说我家也不住这。”
  “麻烦什么,”林渊收伞,抬眉随意道:“你也没跟齐嘉佳撑一把伞啊。”
  没料到老师会如此调侃,吴恙瞬间红脸噤声。
  齐嘉佳也面热心跳:“老师你怎么变得和周菡萏一样坏啊。”
  周菡萏一脸懵,管她什么事。
  林渊未答,替他们开了后门,不容置喙道:“上车。”
  两个本以为暗度陈仓实则早被抓住尾巴的“地下早恋黑户”,果断老老实实爬上后座。
  周菡萏想跟着上去,手长腿长的吴恙回头冲她使眼色,胁迫情绪不加掩饰,摆明想让她给他俩一点儿私人空间。
  受到排挤的周菡萏手足无措,双眼虚虚飘到副驾,她仍记得上回坐那的禁锢与尴尬。
  但……灯泡当久了免不了遭人恨的,不想再打扰友人难能可贵的温存,周菡萏搓搓刘海,收伞去了副驾。
  关上门,周菡萏扣上安全带,才敢偷瞟身侧的林老师。
  男人也双手搭着方向盘,因要重新上路的关系,他冷不丁往这边后视镜看来。
  周菡萏闪躲不及,径直碰上他视线。
  她心脏如坠,匆忙别开眼,十指也紧掐揉绞起来。
  幸而余光里,林老师并无异样,已经正视前方。
  她松了口气,咬着唇,勒住身前背包带子。
  后座又是一番暗潮涌动,两位小情侣在暗处拉手,眉来眼去,偷乐不止。
  齐嘉佳怕林老师起疑,假装神态自若与他搭话:“老师你怎么看出来是我们几个啊。”
  林渊弯唇答:“周菡萏口罩太显眼了。”
  骤不及防被点名,周菡萏背脊挺正,那口罩还在她脸上,只是在上车前被扯到了下巴,林老师这么一讲,她戴也不是,摘也不是,只觉兜了个火球,随时随地能烧起来。
  齐嘉佳哈哈笑起来。
  林渊又问:“你们谁家最远?”
  齐嘉佳说:“吴恙,他在咱们反方向。”
  吴恙忙道:“老师你先送她俩回家吧。”
  林渊问:“吴恙家住哪?”
  齐嘉佳道:“城中公寓。”
  “嗯。”林渊得空,调转车头。
  吴恙顿时不快:“齐嘉佳你能别替我擅做主张嘛?”
  齐嘉佳:“我凭什么不能替你擅做主张?”
  ……
  他俩语气露骨自在,仿佛驾驶座上的并非等级有别的师长前辈,而只是个同龄挚友。
  周菡萏稍感无措,想提醒他俩,又不方便,只得再次偷望林老师反应。
  只见男人扬着嘴角,不置一词,温和默许着这一切。
  她转头望向窗外,雨幕细柔,世间灯火稠成了暖色的蜜蜡。
  把吴恙送到小区门口,返程途中,齐嘉佳耐不住性子问:“老师你怎么不问我们月考的事。”
  “问什么,问了你们就考得更好了。”林渊回得很是耿直。
  齐嘉佳顿了顿声,又说:“我估计又要让你失望了。”
  林渊转动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成绩出来再说。”
  第二个下车的是齐嘉佳。
  林老师一直把她送到楼下,周菡萏想把伞给她,被齐嘉佳推回来,转头就掂着书包上了楼。
  齐嘉佳一走,车内登时静谧之极。
  周菡萏不是能言善道之人,尤其旁边坐着的人是林老师,她更是想把自己藏进看不见的睡袋里,再拉上拉链,彻底隐形。
  上路后,林老师先同她说了话:“你家住碧园是吧?”
  周菡萏稍微一愣,才点头“嗯”了下。
  他居然记得,她不由心花怒放。
  此后再无对话,林老师按开了电台,音乐顿时灌满车厢。
  估计他也觉得尴尬了吧,周菡萏不由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能言善道并非她强项。
  过了会,林渊拧小音响,打破沉寂问她:“大学准备考哪?有打算吗?”
  他担心小女孩心思敏感,胡思乱想,觉得被冷落。
  不想他主动搭腔,周菡萏攥着的手松了松,细声细气回道:“还没想好。”
  林渊“嗯”了声,笑了下:“不急,慢慢想,还有好几个月。”
  周菡萏心神一动,忽然追问:“老师你会一直在我们学校教书吗?”
  一时不能细思她话中含义,林渊停了停:“会吧。”
  他答得并不确凿,周菡萏那份心光也淡灭了几分:“嗯……”
  周菡萏后知后觉,总觉自己目的昭然若揭,瞬时小脸酡红,岔开话题:“老师您以前在哪个学校教书的?”
  “附中。”
  “师大附中?”
  “对。”
  周菡萏继续问:“也是很好的学校啊,为什么转来了我们学校呢。”
  林渊道:“见钱眼开。”
  第一次见人把跳槽抛弃老东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生动形象,周菡萏捂唇发笑,发自内心道:“多亏我们学校有钱一点。”
  不然也不会遇见你这样的老师了,不然也不会遇见你了。真好。
  “老师,”周菡萏不知不觉间被他牵引,撬开了话闸:“你之前在哪个大学念书的啊?”
  “华东师范。”
  “噢……当老师好吗?”他每日在讲台之上风度翩翩,侃侃而谈,周菡萏免不了心驰神往。
  林渊如实回:“就那样吧。”
  周菡萏忍俊不禁。
  林渊问:“你也想当老师?”
  周菡萏抿抿唇,“不知道。”
  她前路依旧如雾迷茫,所幸身畔有一束光。
  四岔路口,黄灯闪烁,林渊慢慢刹住。
  车内再度安静,一分钟的等候过分漫长。
  他瞥了眼右侧的女孩,她瞳色浅淡,水盈盈的,似起风的湖面。眉心却柔和平缓,那是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舒展。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了两下,林渊想起方才就在思虑的事情,也不再拖,同她说道:“你饿吗?”
  周菡萏回神:“啊……?不饿。”
  林渊莞尔:“你打开你前面的手套箱。”
  周菡萏不明其意:“什么……?”
  林渊看看她懵懂迷糊的脸,手臂自然而然伸过去,替她摁下那处。
  副驾面前的置物箱门登时弹出,周菡萏不自知地后缩几厘,林渊留心红灯,一边问:“我记得放了袋饼干,有吗?”
  周菡萏这才凑过去看了眼确认,“有的。”
  林渊:“拿出来。”
  周菡萏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小心把它取出,握在手里,呆呆傻傻,一动不动。
  林渊见她犯痴,不由失笑:“吃啊,没过期。”
  周菡萏赧颜:“……”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小幅度扯开那袋饼干,葱香味扑鼻而来,周菡萏抬高,认真数了数里面的饼干,不禁说道:“老师你刚才就应该拿出来的。”
  林渊也看过去:“怎么了。”
  她用指尖开心地拨弄着袋子里的饼干:“里面有三片诶,要是齐嘉佳和吴恙还在的话就好了,我们可以一人一个。”
  我知道,林渊当即要这般答道,可下一刻,他及时止声。
  胸中陡生的些微异动,林渊始料未及。
  一袋饼干而已,为何能困他一路,为何又非得等那两位学生下车?
  他倏然迷惑,不明这私心缘起。
  雨夜漫长,窗上水迹繁杂融汇,其后万物也不复往初,变得迷蒙而陌生。
  林渊薄唇紧抿,不曾注意绿灯已亮,直至身后车流不满鸣笛,身侧女孩叫唤提示,他才如大梦初醒,撇去难辨心绪,重新驱车上路。
 
  第1章 第二十一节课
 
  林渊把周菡萏送回了家,目送她进楼,也看到她在大门阖上的前一刻又回头,估计是没料到他车还在原地,女孩子立马缩起脖子,很快转过身去,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林渊笑了笑,往右转动方向盘,驶出小区。
  刚过一个三岔路口,林渊无意瞥到一间书店,光线是陈旧的黄,雨雾濛濛,灯牌仿佛长出了一圈绒毛。
  他不忙着走,把车停去门外,书店规模并不大,在这样湿漉的天气,它像是海上一艘沉寂的孤舟。
  林渊推门入内,吧台摆了绿植,书架排列规整,几只懒人沙发随意散落在角落里。
  小孩陷在里面,也陷进了童画本里,置身世外,完全入了迷。
  林渊走到文学区,眼下上市了不少崭新的国外小说,他拿起来看了几页,又放回去,刚要逛出这片区域,一张熟悉的封面把他目光扯了回去。
  林渊停下身,把那本书抽出来,纸张已经轻软泛黄,布满了时光的指印,封面的书名尚还清晰——
  《强风吹拂》。
  林渊把书放回去,可不免想起那个同样买了这本书的学生,毕竟这间书店离她家很近,或许某个好天气的晚上,她也走过这里。
  阅读是一种孤独的行为,卡尔维诺写过,“她把书当做牡蛎的贝壳钻在书里就像牡蛎躲在贝壳里一样安全。这间屋子被密密麻麻的书页包裹着,就像在密林之中树叶占据了所有空间一样”。
  林渊深以为然,不安造访的时候,他就会读书,借此避世逃离。
  可他不曾料见,以往一本有着纯粹慰藉的书籍,却能够听见另外的回音,他的心随之共振,像失控脱手的弓弦。
  这种共振持续到了晚上,林渊批改着这次的月考试卷。
  本次月考特邀市里教学组出题,校领导要求加大难度,学生的哀声载道他们老师一早就预见到了。
  所以面对着一张接一张错多对少的考卷,林渊也批得面不改色,风轻云淡。
  直到他掀开了一张字迹娟秀齐整的试卷,扫了眼大题,林渊都没去看名字,他知道是谁。
  每次批到她讲义,他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想象,这是一个为他单独开设的电台,频率一致,他所有的传道受业解惑,都有了温柔而有力量的回馈,就在她歌一般流畅别致的书写证明里。
  提上分数,林渊不自知哂笑了下。
  尽管学生们对他心怀敬畏,可初来乍到,环境陌生,他也有过不知所措,自我怀疑。
  从何时开始踏实下来的?
  林渊不由回想,也许就是上回月考过后,他见到了一张试卷,他欣慰得像是得到了一张房契,一颗勋章,他有了落稳脚跟的自信。
  他激动翻回第一面,去找考卷的主人。
  学生姓名:
  周菡萏。
  ——
  周菡萏洗漱过后,温了会书,就蹑手蹑脚钻进被窝,摁亮手机。
  直奔他们的学习小组,里面果然静悄悄的,一场考试过后,总是各怀心事,也失了聊天兴致。周菡萏也没有冒头打扰,退到好友列表。
  她意外发现,那个单独的分组里,林老师头像还亮着,只不过是忙碌状态。
  她蠢蠢欲动,想要去问他分数成绩,可她又没来得及跟张芸对答案,心里摸不着底。
  可她还是好想跟他说话啊。
  忍了一会,终究是憋不住,周菡萏像要说悄悄话那样,把手机贴近,红着脸打字:林老师,能打扰你一下吗?
  不过片刻,那边已经回了消息。
  林老师:136
  林老师:全班第一
  相当利落,直击人心,仿佛心有灵犀,一早就猜到她要问什么。
  周菡萏一下子呼吸不畅,追问:真的吗?
  林老师:目前的全班第一,我还没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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