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可证,我喜欢你——七宝酥
时间:2018-07-06 09:38:24

  林渊接过去,看了眼,评价道:“别人就拿个笔记本,你这个倒别致。”
  算夸奖吧?周菡萏抿唇一笑。
  林渊又端详了一会那纸,拿了钢笔,又放下,最终什么都没写,而是忽然打商量道:“我一个下午写了百十张,脑子里已经没东西了。这样吧,你这张我先收着,等你考完试给你,怎么样?”
  他边说,边看着她,还在笑,有种真挚的亲和。
  周菡萏没料到,“啊?”了声,语气恹下去几分:“好吧。”
  林渊目光不移:“我会好好写。”
  周菡萏重振精神,点头应肯:“好!”又无意识嘟嘴约定:“考完一定要给我。”
  林渊笑意加深:“放心。”
  ——
  六月七号,蜀道之行,终至天顶,看尽大好河山前,当不惧纵身一跃。
  周菡萏稳住心绪,答完最后一门考卷,阖上笔盖,长舒一口气。
  走出考场,三日如梦,周菡萏浑身散架,步伐虚浮地回了学校。
  刚下大巴,教学楼间,讲义书页纷飞,如降大雪,同学们在嘶喊,在跑跳,口哨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大家眼含热泪,愤慨又感动,难舍又解脱,却从未后悔,来过这一趟,走过这一程。
  ——
  考完第二天,生物钟使然,周菡萏起了个大早,想找些事情做,却不再有头绪,曾经期盼无数遍的场景,却是意料之外的怅然若失。
  洗漱过后,她上网一问,齐嘉佳和吴恙居然也是。
  于是三人相约聚餐,唱了歌,喝了啤酒,大快朵颐。
  这是他们的考后自由疯狂的一聚,也是为吴恙鼓舞打气的一聚,十多天后,他还要再赶赴另一个小战场,摘下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胜利勋章。
  虽然老班特意在群里吩咐,出成绩前不要对答案,尽兴玩尽兴耍。
  但周菡萏日夜牵挂,不知自己能否达到历届南大分数线。忍了几天,她下楼悄悄买了份报纸。
  当天下午,卧室里一声尖嚎,耶——周菡萏高举双手,笑着倒回了床上。
  还没等到高考分数公布,班长就迫不及待地组织了谢师宴,大家都举手参与,班费比以往缴得积极踊跃。
  班长当天就订下酒店,约好时间。
  周菡萏转完费用,想起好阵子没找林老师聊天了,她考前苦读,考后疯玩,但她可没忘暂时埋藏在心里的那朵小花,那粒星星。
  它必须要盛开了,要放光,要重见天日,要捧到那个人眼睛里。
  周菡萏把书架上的纸星星罐子抱下来,里面已经满满当当,粉嫩的色彩小心裹满了轻灵的少女心,那些碎碎亮亮的秘密。
  周菡萏把它放到键盘旁,登录扣扣,敲了敲林老师:老师,你明天去谢师宴吗?
  男人回得很快:去。
  周菡萏扬唇:嗯……您还记得我有个东西还在你那里吗?
  她的纪念册,他的寄语,可千万别忘了呀。
  林老师:当然记得,明天就带给你,我早就写好了。
  他分外笃定的用语让周菡萏更开心了,眼弯弯,对着屏幕傻笑:好啊。
  她瞥瞥一旁剔透的星星罐子:我也有东西想交给您。
  发出去之后,周菡萏摸摸不知何时热起来的脸:还有话想跟你讲。
  心里有一万只白鸽在扑腾,挣扎着要飞出去。
  想说“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啊,想当面告诉你,你有多么值得人喜欢。
  想听你亲口回答,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会忍住,不在你面前哭一下;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稍微把胆子放大一点儿,抱一抱你,一定要抱抱你。
  呜,好害羞啊。
  再抬眼,似签下契约,林老师已经回复:好,明天见。
  ——
  翌日,周菡萏把完全包装好的星星罐放进了颜色清浅的纸袋子,一块带去了聚会地点。
  路上齐嘉佳好奇她拿着的是什么,她也疾疾挡住,找借口说是回去顺路捎给亲戚的礼物。
  来到包厢里,同学都看了过来,因为周菡萏异于往常的打扮。
  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柔软的齐肩发半挽,蝴蝶结丝绦垂曳,清新如一泊泉水。
  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周菡萏留意到有女生都烫了头发,她后知后觉摸了摸发梢,早知也应该去做个造型……
  临近中午,几位任课老师也陆续到场。
  同学们很是捧场,在门口夹道欢迎,还送上怀中馥郁花束,如迎贵宾,仪式感十足,有模有样。
  午餐时分,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一切都那么融洽。
  只是,
  那一天,周菡萏没有等到林老师,只班长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林老师有点事不来了”。
  那一天,周菡萏魂不守舍,强颜欢笑,不知是怎么熬到了散场。
 
  第1章 最后一节课
 
  那只天蓝色的礼盒袋,被周菡萏原封不动地拎回了家。
  它像装了铅一样沉,轻盈的纸星星成了石子,把她憧憬雀跃的心埋回了灰落的坟堆里。
  “今天吃得怎么样啊,”妈妈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好好感谢老师了吗?”
  周菡萏强撑起嘴角,僵硬地点了两下头,走回卧室。
  周菡萏脱力地倒回床上,悄然无息地躺了会,她翻了个身,拿起枕边的手机。
  短信界面,她和林老师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互道晚安上。
  晚安前,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问了他电话,而林老师不假思索就告诉了她。
  他为什么没来?
  突然,一股子剧烈的悖约感和不甘心狠狠攥住了她心脏,硬生生的疼,迫使她点进对面的头像,拨通了他电话。
  那边很快传出声响。
  周菡萏慌张地把手机拿远,但下一秒,她发现那是个女人平直的腔调——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周菡萏立即掐断了,她甚至想发消息去质问,老师你为什么没有来???
  她被浇了一头冷水,尽是空欢喜。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够格。她有什么资格为他的失约闹脾气,她是谁,她算什么。
  学生而已。
  万千学生之一。
  想着,一滴泪从周菡萏脸颊滑了下来,泪水瞬间如倒闸般,越来越多,都来不及抹。
  周菡萏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周菡萏都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她立即摸到身侧手机,屏幕上,多了条短信提醒。
  看到来信人名字后,她鼻子瞬间酸巴巴。
  林老师的。
  【家里有点事,没去谢师宴,抱歉】
  周菡萏唯恐慢了地回:【没关系!老师您先忙自己的,等你忙完了我再来打扰你。】
  她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可这条讯息像是抛进了大海,再无回音。
  第二天,没有。
  第三天,也没有。
  ……
  整整一周,林老师再也没联系过她,扣扣头像也是一成不变的黑白。仿佛人间蒸发。
  周菡萏不受控制地多想,林老师是不是预感到什么了,预感到她头脑失常的表白,所以躲着她,用一种温和慢性的方式婉拒她,传达自己的态度。
  之后的几天,周菡萏愈发闷闷不快,她真的很想、很想把那罐纸星星送出去。
  哪怕林老师对她并无好感,她也想让他亲手拆开,亲眼所见,自己那一颗一颗,经年累月的心意。
  酷暑如砖窑,周菡萏终于受够了等待和忍耐的煎熬。
  她为什么不主动去联系林老师呢。
  她再次打开通讯簿,咬咬牙,拨通了林老师的号码。
  嘟了两声,对面接起来。
  “喂。”
  男人的声音,林老师的声音,像夜晚忽而亮起的星。
  周菡萏激动、惶恐、慌乱,以至于浑身都开始打抖。
  “林老师……”她唇瓣颤瑟,所有情绪都糅杂在这个气息不稳的称呼里。
  过去的那些天,在她最绝望的梦里,她以为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林老师嗓音再度响起:“周菡萏?”
  她赶忙答:“是我。”
  他叫出她的名字,几乎能让她落泪,周菡萏揉了揉高热的眼眶,不知该诉说什么,思绪百转千回,到口边只成了一句关乎近况的客套询问:“您最近还好……”
  “喂?”
  突然间,林老师仿佛听不到她讲话。
  周菡萏又叫了一声:“林老师。”
  耳边的林老师,语气无奈且疲倦:“我这边信号很不好……”
  “你在哪?”
  这句话下意识冲出来。
  可林老师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愿回答,只说:“听你讲话断断续续,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好。
  心再次跌到谷底,这个字如鲠在喉。
  周菡萏张张嘴,接连试了好几次,才把它强作轻松卡出去:
  “好啊。”
  出声的同一刻,对面断了通话,再无动静。
  窗外的世界暗下来,灰沉地绷着脸,像暴雨的前奏。
  ——
  八月,林渊回了市里。
  他在山里待得太久,再见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竟有了几分隔世之感。
  突如其来的第二次中风,彻底夺去了父亲的生命。
  悲恸之至,林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历来家规要求长子必须去山中守七七,料理好后事,林渊便把父亲的骨灰带去了城外深山,那里有一块林家墓地,流水环绕,林木蓊郁。
  林渊暂宿的老宅山庄,信号奇差,别提没有网络,就连发短信打电话都要靠运气。
  小山庄平常由一对年迈夫妇打理,粗茶淡饭,抱朴含真,如隐居世外的高人,讲的方言他也听不大明白,幸好他带了十来本书和颜料画本,每天勉强能靠阅读写生打发时间。
  山庄虽然地处阴翳,清凉如水,奈何蚊虫缭绕,不胜其扰,来这住下后,林渊几乎没睡过一次好觉。
  搬回市区公寓后,林渊没忙着补眠,冲完凉就回了房间,取出抽屉里那张纪念册。
  因为父亲的突然离世,他错过了当日的谢师宴,也因此没有把这张早已写好的东西交给那个学生。
  这阵子,他凡事缠身,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这些事,他也不想同周菡萏讲,高考完了就该全身心的快乐自在,他绝不会把这些本就不需要她承担的负面情绪带过去。
  等一切处理妥当,他的肩头和她一样轻了,才好平等地向她倾诉,他的那些心里话。
  林渊垂眼看那张同学录内页,蓝色纸皮,老师寄语下方,是劲挺俊逸的钢笔字,书写着一个不同旁人的特殊话语:
  “致我的学生周菡萏 
  显然可证,我喜欢你。 
  一个不大合格的数学老师”
  林渊默念几遍这段话,撑着额头,自嘲一笑,人年纪越长,似乎越不懂得如何恰如其分表达心中所想。
  思来想去,还是选了最符合自己身份,也最为直接干脆的法子。能把教师寄语写成情书,他也是奇怪。
  只愿不会惊到她。
  不过,得约个时间把这张纸先送出去先。林渊拿起手机,找到通讯簿里的“小荷花”,拨打出去。
  可林渊并没有等来小姑娘的声音。
  他试了好几次,都是关机。
  心一紧,林渊上Q.Q找她,周菡萏的号是下线状态。紧接着,他留意到她的签名栏,那是一段乱七八糟的广告文字和网址字符。
  林渊点进她空间,状态栏被虚假兼职信息充溢着。
  最后一条属于原号主的状态,停留在谢师宴前一晚:
  “祈祷今天可以睡着,做个香香甜甜的美梦。”
  ——
  不多久,开学了。
  那个学习小组再无动静,像蓬勃盛夏终会走向冬日清寂。
  得知周菡萏去了复旦,林渊虽有怅然,但仍理解祝福她的选择。
  他想向齐嘉佳打探周菡萏近况,可又怕给她徒增困扰,她初入高级学府,忙着融入,忙着适应,还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九月中旬,林渊忍耐未果,只能去群里故作随意道:很久不见你们在群里说话了。
  齐嘉佳回得很快:因为我们都上大学了啊。
  一句话,似钝击。林渊怔然失语,胸中微涩,但还是往下问道:你们去了不同学校,还有联系吗?
  齐嘉佳:周菡萏?
  林渊:嗯。
  齐嘉佳回了个奸笑表情:她忙着跟社团学长眉来眼去,哪有空理我啊。
  林渊了然勾唇,附和了她玩笑话两句,不再多言。也是,是他失约在先,他怎可生怨。
  ——
  周菡萏的确被盗号了。
  申诉问题她几乎忘光了,她心急如焚地尝试着各种有可能的答案、有希望的办法,只因为林老师还在上面,等来的结果,也是一次次的审核失败、密码错误。
  她突然绝望到极点,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这或许是上天旨意,想趁此机会,割断他们师生间的所有交集。
  八月初,周菡萏跟着母亲去了上海。
  成绩出来后,失去林老师回音的她,心灰意冷,在长辈的建议撺掇下,鬼使神差填报了复旦大学。
  提前过来也无他由,打算先在上海亲戚家住一阵,熟悉周边环境。
  出发前,周菡萏把跟着通知书寄来的SIM卡插/进新手机,老卡被她丢在了家里抽屉。
  月底,周菡萏去复旦报道。
  新生如蚂蚁,密密麻麻挤在同一片晃眼的白光下,学长学姐比头顶的艳阳天还热情。
  她的室友来自五湖四海,有着不同的个性。
  刚入学,大家带着挥霍不完的新鲜劲,除了军训回来会抱怨两句,其余时间都在好奇而愉快地张望探索这间神秘庞大的“新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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