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团长的指示下,团里开始调查“针头”事件。娉婷、季红和吴亚萍作为事情的当事人及证人也被团政委喊过去问话。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政委开始用排除法展开调查。
“谁最有机会接近何娉婷的衣柜?”根据这个疑问,他们提出了最合理的假设。放置针头需要的时间不少,在总军区短短的时间内显然来不及操作,那么针头放置的时间肯定是去总军区前,也就是在文工团里。娉婷平常把表演用的衣服鞋子放在训练室的柜子里,不光是她,训练室里有团里参加训练所有人员的备用衣柜,大家平常为了图方便也都是直接放在柜子里的。
再有,两双鞋下的针头不少,□□后共计十八根,能有这么多针头的人选暂时排除男兵,那么有嫌疑的人就暂定为能自由进出训练室的女兵们。
过后,政委对近期女兵的行程进行了逐一了解,调查谁曾经长时间落单,并且有可疑的举动。毕竟要在娉婷的鞋底放那么多针头,最后还一个个绞断,也是需要耗费不少时间的,并且还要有作案工具才行,既然不是短时间能做成的事,那么谁长时间落单就最可疑。姑娘们平常喜欢结伴同行,哪怕去个厕所也喜欢凑在一起,这样就很容易排除没有作案时间的人。
连续调查了三天,政委最后找出的作案人简直让人大吃一惊,是舞蹈团里平时很文静的一个叫黄婷的小姑娘。在政委找她谈话后,她没有否认自己做过的事,当问到她这么做的原因时,也只说是出于对娉婷地嫉妒,一时冲动才做出了这件事。再问她其他问题,她就直接闭口不谈了,政委也拿她没办法。
“真的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心思竟然这么深?”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呐,无冤无仇也能下这么狠的手,这是娉婷发现了才没造成什么损失,要是真中了招,表演失误了,那娉婷在文工团的前程也就真的毁了。”
“真是奇了怪,就是娉婷当不了领舞那也轮不上她呀,她才来了多久?平常也不说有多出众,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针对这起事件,最后团里的决议是,对黄婷进行团内通报批评,并给予开除军籍的处分。也就是说,黄婷要离开部队,离开文工团了,以这种不光彩的姿态。
对黄婷而言,这是个残酷的决定,但对文工团其他人而言,除了感慨两句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触。黄婷离开文工团的那天,她哭肿的双眼和背着背包显得异常瘦弱的背影,也没有让曾经的战友产生过多恻隐之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样回去也太不光彩了。能进来费了多少力气,听说她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当时招她进来还是属于特殊照顾,哪知道她非但不好好珍惜还惹出了这种事。”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她做了就要接受惩罚。”
“希望她经过这次后能改正错误,回去后端正心态好好生活,别再耍这些小心思了。”
听着战友们左一言又一语的议论一份,娉婷并没有参与其中。作为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的受害者,娉婷的内心其实是觉得挺尴尬的。倒不是她圣母心,只是黄婷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个时代能进部队是多大的光荣?对家境不好的人而言,进了部队不光减轻了家里的负担,每个月的津贴还可以补贴家里的生计,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自己的前程,她能理解黄婷现在心里的感受,肯定是悔恨万分的。现在被团里开除回家,回去后会面临什么也无法预料,可能早早嫁人了,也可能被家里人狠揍一顿,总归不会好过留在团里,哪怕是过几年退伍回家也好。
“你也别想太多了,她要是没生出这种邪念哪有现在的结果?虽然你没出事,但她有了这个心思就不行。不是有句老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她这次害你不成,万一以后又动手呢,你还能次次都躲过去?你可别以为是你害了她,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的。”季红私下里还开导娉婷来着,也是怕娉婷想茬了,觉着黄婷被开除是她的责任。
“没有,我就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何必拿自己的前程来害我呢?”
“我说你想茬了吧!这是你没出事,你要是出事了,那天跳不了舞会怎么样?你出了这么大的演出事故,还能在团里待吗?这么一想你还觉得她可怜吗?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这句话不是没有地理的。看她平时不吱声的样子,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团里又没人欺负她,她总是畏畏缩缩的干什么呢?说不定就是心理有些问题,得了红眼病,反正能这么害人要说她心里没坏水我都不相信。”听季红这么一说,娉婷也知道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了。她老想着自己没受伤,而黄婷却回了老家,心里之前还有些过意不去。
没两天团里也就没人再议论这件事了,原本团里就是偷偷调查,偷偷处理的,并不想闹到人尽皆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之后,因为建军节上的出色表演,娉婷今年的提干获得了批准,她也正式成为了一位文工团副排长。
“你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后安心留在团里,只要表现好以后还有很多往上升的机会。”副团长私下里也找娉婷谈了话,话里的意思是因为这次黄婷事件,团里给娉婷提干也带了些补偿的意思在里面。知道这个消息后,娉婷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才好。
这次团里提干的除了娉婷外还有一个许在明,只不过许在明的级别比娉婷还高一些,是排长级别。
“真好,好歹是提干了,以后留在团里的机会就更多了。”季红和吴亚萍发自内心地为娉婷感到高兴,“你要准备请客才行,提了干,津贴也会涨,这次我们要好好吃你一顿。”
“行呐,那我这次就大出血,除了庆祝我提干,还有就是亚萍没多久也要回乡了,我们的确要找机会好好聚聚才行。”娉婷之前就想着吴亚萍离开前请客让大家一起聚一聚的,这次的机会倒是刚刚好,建军节后团里刚好没有么其他活动,等过段时间她们可能就要下基层演出了。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肯定是不会客气的。”吴亚萍听了挺高兴,她已经准备向团里递交退伍报告了,走之前能看到好友提干她也挺安慰的,总好过三个人都灰溜溜地离开好。
回到宿舍,娉婷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信。首先是写给许桂兰的,告诉她自己已经提干的好消息,另外之前许桂兰在信里说嫂子汪梅已经怀孕了,娉婷还特意找城里的战友换了些奶粉票,糖票,肉片,准备和布票一起寄回去,也当是自己这个当姑姑的为侄子侄女尽的一份心。另外她还给许桂兰汇了一百块钱,家里要添人口,用钱的地方肯定不会少,这些年许桂兰也一直不肯拿娉婷的钱,反而时不时给娉婷寄些东西,这让娉婷一直过意不去。虽然她的津贴不多,不过部队里需要花钱的地方少,她也用心存了些钱,虽然也才两三百,好歹也是一笔资产,等她津贴涨之后经济也会更宽裕一些。
以后她还写信给哥哥何成辉和林静静,这几年他们的通信一直没断,和林静静也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林静静不久前也结了婚,丈夫是同部队的一位连长,部队挺照顾他们,给他们在部队里安排了房间,这已经属于特殊照顾了。
到了假期,宿舍六人集体出动,准备找一家饭店庆祝娉婷的提干,也为吴亚萍提前践行。一路上,穿着军装的六朵金花,着实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的段落问题已经修改啦~虫另找时间再捉(((o(*?▽?*)o)))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哦~
第十八章
吴亚萍在1970年盛夏的某一天,离开了服役五年的战地文工团, 踏上了退伍返乡的路。
离别总是伤感的, 依依惜别后,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娉婷心中也难掩不舍。可是她也明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有自己的路要走,能相互陪伴的也只有短短的一程罢了。走之前, 吴亚萍还给她们留了好些东西, 除了上次探亲时从家里带来的各种酱外, 还有平常用的着的一些日用品。
“你们也别嫌弃,能用的上的就用, 用不上的就帮我处理了吧。这么老远我也犯不着带回去,就当给你们留个念想。”她这么也是谦虚, 这年头买个东西不是要这个票就是要那个票,还要另外花钱。除了家境富裕的,谁不是能少花一分就少花一分的,哪里还会嫌弃东西是别人用过的呢?要知道现在物价水平低, 一分钱就可以买两个鸡蛋, 食堂的饭菜也才两三分钱, 五分钱就能买个肉菜了。最后宿舍里几个姑娘按自己的需要把东西分了,着实没有浪费什么。
“亚萍这一走还真是不习惯,平常她在宿舍里多热闹呀。”晚上躺在床上, 季红忍不住感慨了两句,要说感情好,她和吴亚萍是最好的,两人从进了文工团就是一个宿舍的,又谈得来,已经是处了五年的好姐妹了。
“也不知道她到家了没有?坐火车得要七八个小时吧?”早上才从部队离开,火车是十点多的,再算上火车一贯晚点的时间,这会儿说不准人还在火车上耗着呢。
“说不上什么感觉,离开文工团是很舍不得,不过回家后能和家人们在一起也是好的。”宿舍的陈婷不期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让大家都沉默起来。常年离家,谁不想念家人呢?就是娉婷这个“外来者”也会贪念何家的亲情,更何况其他人呢。
盛夏过后就快到中秋了,娉婷不久前收到了老家的来信,知道嫂子生了个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兵兵。有了孙子,许桂兰很高兴,寻思着她算是对得起死去的丈夫了。如今她除了去大队上工,还要抽时间照顾儿媳和孙子,虽然忙碌却很充实,感觉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和之前一样,她在信里照样提到了娉婷找对象的事,让娉婷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千万别拖成老姑娘。实在不行她就帮着娉婷在老家相看,肯定给她相一个出众的后生。
另外嫂子汪梅也特意在信上感谢了她一番,为的是之前娉婷寄回家的那些票。只是奶粉县里也买不着,还是许桂兰拿着票去市里才拿回了两罐,说是奶粉属于稀缺货,他们那个小地方原本供应就不多,她让娉婷以后别费劲淘换奶粉票寄回去,反正她的奶下的挺足,兵兵吃已经足够了。
娉婷之前回家探亲和汪梅交往过几天,知道她是那种有一说一的人,人很实在,并不会来虚的。不过娉婷还是准备再找战友换几张票,这次也不寄票回去,直接去商场买好了再邮回去,也免得家里为了几罐奶粉跑那么远的路。
“你对你嫂子和侄子真的没话说,这一下子又要花不少钱吧,像你这么实诚的小姑子到哪里找呢?”听娉婷说要去市区买奶粉,季红直接说了这句话。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娉婷就淘换了各种票,就是寄回去给嫂子侄子补身子的,现在又要寄一次,可不是要花不少钱?
“也不是我大方,只是嫂子嫁过来做了军嫂,成年累月见不到丈夫,和我妈在家相依为命,现在又生了侄子,你知道农村讲究个‘传承’,很多女人生了儿子后在婆家就很有地位。虽说嫂子不是难得难缠的人,我也是觉着我妈和嫂子两个女人不容易,我一个姑娘家,除了存点钱留着以后用其他也没多少花销,现在能表示表示也就不去吝啬那些票和钱了,毕竟以后照顾家里的还是哥哥嫂子,我最后总归是要嫁人的。”在娉婷的处事哲学里,从来不会吝惜金钱。虽说钱买不来感情,可是一毛不拔的人也不会有多少人喜欢的吧?不是有句话,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这也是她到了这个家里,做了何娉婷后唯一能做的事了。
“哎,也是我想茬了,我也是当小姑子的,可以我嫂子整天在家闹,为了我哥,我爸妈只好忍下来,要是花点钱就能解决好这些家庭问题,花多少我都愿意,这也是我总想着找个条件好些的原因。我过的好了,才有余力帮衬家里,我过的不好,还有谁待见我?到时候我爸妈岂不是更可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季红有个城镇户口,妇女也宠爱,可是家里也有着大大小小的矛盾是难以解开的。她的想法娉婷也能理解,说实话,大多数出嫁的女人还是会想着帮衬娘家,毕竟血缘关系不可割舍,谁还能看着自己亲人受苦而不去管呢?
过了两天,淘换好票,趁着部队有假,娉婷准备坐车去市里买奶粉。原本季红要陪她一起去的,不过她的老乡钱群又过来找她了,娉婷可不愿耽误别人的感情,直接婉拒了季红的好意。想到她走时季红控诉的眼神,娉婷忍不住笑了,现在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情”,可是自古就是“女怕缠郎”,像钱群追的这么紧,难说哪一天季红就被感动了呢?找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丈夫也没那么容易,何况钱群家境说不上多么富裕,也有中等水平,过日子已经足够了。
步行从宿舍走到了军营外的公交站台,到了市区站台后下车,再步行去百货商场,这一路下来五十分钟就过去了。平时和战友们一起出门,也没感觉时间很长,今天一个人出来,娉婷就开始分外怀念金陵的地铁了。既环保又方便,这么一点路坐地铁只要几分钟就能搞定,科学技术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今天的百货商场里异常热闹,原来是离中秋没两天了,月饼、罐头、衣料、糕点,这些适合有亲访友的商品正在抢购中。好在卖奶粉的柜台上没有什么人,娉婷也就不用和别人一起争抢了。
“同志,现在奶粉有袋装的何罐装的,另外产地也分哈尔滨和松江,你看你要哪一种?”营业员是个中年女人,看上去面善,态度也很好。
娉婷想着袋装肯定比罐装的便宜些,毕竟包装也是要成本的,可是买了袋装这么远的距离,在路上很容易出问题。可能是她内心的纠结表现出来了,营业员主动询问了她的难处。
“你要是想买袋装的也好办,到时候多包几层,外面再用硬纸盒封上,寄的时候和邮局的人说好,让他们注意些,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再说奶粉除了外面的包装,几年也是一小袋一小袋的,这和罐装的一个样,只分包装好坏,奶粉质量没什么区别。”听了营业员的话,娉婷也接受了她的建议,最后买了两袋袋装的,一罐罐装的,另外还买了一罐麦乳精,给许桂兰和汪梅泡着喝,增加营养。
“你这姑娘真不错,还想着给家里买奶粉,营养品,以后谁娶了你呀就有福喽。”一旦上了年纪的女人就喜欢谈论结婚生子的事,娉婷已经习惯了,这种时候只要不吱声,别人自然会当她害羞了,也不需要她有什么回应。
买好奶粉后,娉婷又在商场里逛了一圈,买了一件新内衣,一套秋天穿的棉毛衫。想着毕竟中秋了,部队里每年中秋也会组织战士们一起庆祝,晚上会吃顿好的,也会一人发一个月饼,不过部队的月饼应该没有商场卖的好吃。想她以前吃月饼都已经吃腻了,现在倒是有些怀念那个味道,之后她也就随大流买了些月饼回去,准备和战友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