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里几个在收拾器材的师傅有些无语地看了看她背影，摇了摇头。
曹克和灯光师孙师傅靠在车子旁抽烟，刚才那一幕他们都是看在了眼里，曹克见安歌吃力地拖着那卷电线过来，也不去帮忙，只是笑着和孙师傅说：“没想到这丫头片子嘴皮子还挺利索的，以后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孙师傅笑了一笑，道：“干咱们这行当的，不仅仅要嘴皮子利索，还要头脑管用，要不然一个小姑娘在这圈子里混吃了亏也没地方哭去。”
曹克点了点头：“这丫头我看不会……不过老赵不想用她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呢？”
正文 第79章 跟着内行学门道
孙师傅之前和老赵搭档过几次广告拍摄，比起曹克和他更熟悉。
他听曹克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也摇了摇头，“具体的原因不是很清楚。……不过……”他顿了一顿，弹了弹烟灰，道：“你知道咱们这台里的风气，各自有各自的班子，老赵是拍广告出身，第一次拍电视剧，怎么也想用他自己的人。你没看他那广告，要不是人家厂家指定的演员，他用来用去还不是那几个人，现在这次好不容易拍电视剧，一个个都想往这剧组里塞人，他心里能舒服着吗？还不就是拖拖拉拉着，看谁忍不住了先出去，要是最后都忍不住了，他就塞自己的人，来个河蚌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
曹克听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老赵居然存了这个心？他是不是广告拍多了，不知道咱们电视剧制作中心的水深？这个剧他也想往里面塞自己人？塞谁啊？他是不是不知道韩晓霖是谁啊？还是不知道苏慧芳的能耐？居然想塞自己的人，我看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塞几个女五号，女六号还差不多，想塞女一号？不怕人家一脚踹了他……他这导演不就是个挂名的吗……”
他正在说着，只见安歌吃力地拖了那卷电线塞进了器材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连忙打住了话头，嘻笑着看着安歌：“怎么？都收拾了好了啊？”
安歌点了头，继续掸着自己身上蹭到灰尘，说：“对，我都把那卷线捆好了放在座位底下，明天您要是用的话直接拖出来就行了，不用再重新整理一遍了。”
孙师傅笑着打趣道：“哎呀，安歌，你可帮他做事啊，明天能帮我提灯吗？”
安歌点了点头：“好啊，”
曹克瞥了一眼孙师傅道：“你那几个灯，一个都是好几十斤呢，让人家小姑娘提着，提得动吗？”
孙师傅说：“那你那捆电线没有个几十斤，还不是让人家小姑娘帮你拖到车上，我看你也没说人家拖不动嘛。”
曹克刚想说什么，安歌却道：“没事，我都能拖得动的，您明天让我提灯也行，反正我这几天也没戏，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给你们打个下手，好歹也知道一点拍电视的门道，要不然我可是一窍不通呢。我也就上过舞台跳舞，那跟着拍电视也不一样呢。”
曹克说：“当然不一样，舞台表演要求最后一排观众也能看得清楚你的表演，这肢体语言，表情尽量夸张，拍电影电视，你那么一夸张，我给你推个特写，人都要给你吓跑了……所以要求尽量的自然……但是这什么时候我会推特写什么时候我会给近镜，你得心中有数，我们行话叫镜头感，镜头感好的人演员，拍起戏来就轻松多了，但是就这一点就看与摄影师的磨合了……”
安歌认真地听着，认真地琢磨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她现在所要学习的东西，没人教，连本书都没有，一切要靠自己的悟性，慢慢地摸索着。
“还有，要把你拍得漂亮，这不仅是需要摄影师，也要靠咱们灯光师，缺一不可。”一旁的孙师傅笑道。
安歌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那我就先谢谢了。”
……
安歌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宿舍了，还没走到路口就遇到了迎面宁嘉树。
他大约是从机关的办公室出来，脸色阴沉沉地，不太好。
但是毕竟吃了几次饭，又有安庆葆的缘故，她现在已经不能装着不认识他。
只好礼貌性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加快了步伐打算从他身边溜过去。
“安歌，你等等。”宁嘉树在身后叫她。
安歌只好停下了脚步，有点无奈地回过身来看着他。
“宁排长，有事吗？”她勉强笑了一笑。
“有事。”宁嘉树简短地说，走到她的身边。
随着他的越走越近，近到几乎能数的清楚他的眼睫毛的根数，安歌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想往后退。
“我听说你最近在准备拍韩晓霖的电视剧？”宁嘉树开门见山地问。
“是《红颜》。”安歌纠正他，她可不想把电视剧当成是韩晓霖个人的作品。
“我不管那是红颜还是蓝颜，我问你是韩晓霖演男一号？”宁嘉说又说。
安歌点了点头，心想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哦，那你呢？定下来做女一号了？”宁嘉树看似无心地问道。
“没有，剧组说还要再做个选择。”安歌平淡地说。
“那你天天在那里有意思吗？”宁嘉树蹙眉哼道。
安歌愣了一愣：“什么有意思没意思？我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在剧组里学习。”
“学习？”宁嘉树的嘴角微微一撇，冷笑道：“学习就是在大街上吵架？学习就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和人眉来眼去？这就是你说的好好学习吗？”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之意，安歌一听就火了：“宁嘉树，这关你什么事情？就算是我在大街上和人家吵架是与你有何相关？需要你来指手画脚？我和人家眉来眼去又怎么样？人家男主角，我是女主角候选人，就不能眉来眼去交流感情？这叫提起进入角色，你懂不懂？”她气呼呼地说着，
“提前进入角色？你以为你就一定是女主角？”
“那也与你无关。”
安歌吵了几句，突然觉得不对。
需要和他解释什么？
还当真把他自己当成男朋友了。
“怎么不关我事情？……”宁嘉树哽了一哽，收回了到嘴边的话，哼了一声说：“今天一个下午你们就在我们的办公室下面吵吵嚷嚷，害得我们无法办公，这难道不关我的事情吗？”
“切，你少……”安歌也及时收回到嘴边的话，换了一副语气道：“你嫌吵你去找你们领导去，让他们别同意剧组在这儿拍戏，别和我横。”她说着就从他身旁准备绕过去。
不和他吵，让人看着丢人现眼。
谁知她的脚步刚动，就被宁嘉树一把拽住了手腕，他蹙眉盯着她的眼睛：“我刚说的意思你不懂是不是？”
正文 第80章 依然软弱
安歌恼火地挣脱了他的手：“不懂。”
“不懂？你和我说你不懂？”宁嘉树向后前迈了一步，眼睛微眯，语气中已经蕴藏着火药味。
安歌瞪着他：“你说的什么我为什么要懂？”
宁嘉树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眼睛里像浮着寒冰淬着冷漠，但是忍着没有开口。
安歌见他那副模样，心头免不了一抖，但是她转念一想，索性咬牙狠狠心把其他的话一并说了出来。
“宁嘉树，你不要以为你曾经帮过我爸爸，我就该什么话都听你的。你是你，我是我，你无权干涉我的生活。”
“你是你，我是我？无权干涉你的生活？”宁嘉树有一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怒极反笑，他顿了一顿，微微讥讽地说：“好啊，你说得很好，可是安歌，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你凭什么以为我要干涉你的生活？”
“我……”前世那种被嘲讽的屈辱感夹杂着沉重的自卑感又涌上了心头，她的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
“宁嘉树，我没有太自信，是你……是你过于自信，来干涉我的生活，如果你不想干涉我的生活，凭什么我和韩晓雅吵架你要出面指手画脚？剧组拍戏在这里不是我定的，打扰了你无法办公，不是我的事情，请你不要来指责我。”
你管我吵不吵架？
你管我是不是要演《红颜》？
我上哪个戏，谁演男一号又与你何干？
宁嘉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僵硬的身体站得笔直。
安歌胸口憋闷。
她又说：“宁嘉树，我早就想和你说清楚。”
“和我说清楚什么？”宁嘉树冷着声音问她。
安歌竭力用平和的声音说：“你之前帮我爸治病，我心里感激不尽，但是现在……”
“现在你爸回家了，不需要我了，是吗？”宁嘉树语气带着讥讽打断了她，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
安歌：“……”
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居然还微笑地说：“宁嘉树请你听我把话完，之前你帮我爸爸治病，对我们家里的照顾，我都感激不尽，但是感激归感激，并不意味着我就要我什么都听你的，也不意味着你可以干预我的生活。我从来也没有把那些无聊的传闻当一回事，我相信你也一样……”她顿了一顿，又说：“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的。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也不用再误会我了。”
她说完就转过脸就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宁嘉树面无表情地呆在那里，发了一会儿怔，才低下头，极地重复了一遍：“感激？”
他的眉心紧蹙，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
安歌脚步很快地走在路上。
天色已经晚，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树叶已落，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在空中摇曳。
只有路灯的晕黄的关线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还有她的身影寂寞孤单。
安歌低着头，任凭脸颊上的热泪滚落，她看着脚下的鞋子和军裤的一角。
脚下的道路和路灯的影子在水光中荡漾着。
朦胧不清。
她狠狠地抹了抹眼泪，想看清眼前的道路，却发现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滚落着，怎么也抹不干净。
她极为难堪地吸了吸鼻子，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的背后站定，扶着树干，慢慢地弯下了腰。
疼……心口真的很疼。
是那种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仅仅是一个眼神，仅仅是讥讽的语气，仅仅是他说：“安歌，你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
是吗？是的。
是我过于自信才会忘记前世那些伤害，是我过于胆小和无用才会在这一世依然摆脱不了你的阴影，是我贪图安逸和便捷才会接受你的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