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歌跪倒在廊桥之上,连头都不敢抬,虽然喝醉了,但她还是知道太丢人了啊啊啊!
不远处,西装革领的男人驻足,他回头看见了熟悉的手机,以及熟悉的人影。
“怎么了,纪老师?”他身边的合作伙伴随其停步,见其直直望着桥上的声音不禁问,“桥上的女孩你认识吗?”
纪承沣扬唇,弯腰捡起了手机说:“嗯,一位朋友,你们先走吧,我过去打个招呼。”
合伙人了然挑眉:“行,那纪老师周末见。”
男人点头,拿着手机走到了学生身边。
年歌便听到鞋底拍打木板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不希望对方看见自己的脸,只敢用余光往斜前方瞄。
然后,她看着锃亮的皮鞋一步步踏向自己,完了,这下没法躲了。
她深呼吸,正琢磨着要如何才能不失优雅的站起来,然后又如何礼貌道歉时,对方开口了。
纪承沣话中满是戏谑:“就算见到老师,也不用行这么大礼吧?”
?!
年歌脑袋晕乎乎,即便心中震惊,抬头的动作却很是缓慢。
顷刻,西装革领还架着金边眼镜的纪承沣,刻入她眼底。
“纪、纪老师?”年歌见到真人才敢百分百确定是他,于是,她的反应不再是道歉。
她努力攀着廊桥扶手说:“哈哈,真巧啊纪老师,你也来玩吗?”
靠近了,纪承沣才发现她身上的酒气很重,难怪不仅摔倒还能把手机扔出去。
他盯着试图站立的学生,捉狭的心思瞬间消散。
无奈摇摇头,他主动伸手将女孩扶起来说:“我哪有你这么闲,朋友谈个恋爱也能出来玩,我过来谈事情。”
咦?
年歌这才想起,聚会前他们是邀请过纪承沣的,只不过他以有事拒绝了,原本并不是借口。
她完全忘了要接陈梦诗的事,偏头问他:“那老师谈完事情了吗?”
“嗯。”纪承沣颔首。
年歌忽然振奋,拉着他要往里走:“太好了,那你和我们一起玩会吧?”
纪承沣站定,拒绝:“不去。还有,你都醉成这样了,还玩?”
说着,他转身要离开:“少喝点,我先回家了。”
结果纪承沣估错了年歌的醉意程度,年歌不仅没有松开他,反而直接抱住了他的手臂。
“不不!”女孩的脸都贴到了他手臂上,滚烫,她耍赖道,“纪老师你先别回家嘛,帮我去包间大杀四方!你不知道,我今晚掷骰子一局都没赢,连续喝了二十几杯,别的主播怎么这么厉害啊呜呜”
连喝二十几杯?难怪醉得这么厉害。
纪承沣顿住脚步,仍旧没有进去的意思:“一直输你还玩?你醉了,我带你回家。”
“我不!”年歌抱得更紧了,她气鼓鼓地说,“纪老师,你帮我玩两局嘛,我想看乌易易也喝点酒!”
纪承沣:
他很怕下一秒,女孩就像那晚那般撒泼耍酒疯。
而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分,不远处纪星言的声音传来:“哥?!”
纪承沣循声望过去,意外地发现弟弟身边的人不是宁柏,而是陈梦诗。
显然,她见年歌这样抱着自己,表情万分不自然。
“年歌,松开我,你室友来了。”纪承沣努力去扒她的手。
听到“室友”二字,年歌才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梦梦!对不起!”她跑到室友身边,内疚解释,“我刚才摔了一跤,又遇见纪老师,就忽然忘了去门口接你”
陈梦诗垂头,在年歌的膝盖上看到了擦伤红痕,而且,她好像还醉了。
她内心莫名松气,微笑着抱抱她:“没事,星言刚好也问我,你一直没来,我就让他来接我,顺便找找你了。”
“哦!”年歌如释重负的同时,却没忘继续邀请纪承沣,“纪老师,你看大家都在,你就一起聚聚吧?”
边说她还边朝纪星言眨眼睛。
纪星言意外和宁柏在一起,内心本就怀着愧疚,两人宛如对上暗号般,同时将纪承沣往包间的方向带。
纪承沣便知道自己今天逃不过了。
他叹气,扒开弟弟和学生的手说:“行我不走,但我得先出去一趟,和朋友们打声招呼。”
弟弟立刻就松手了,而年歌仍满是怀疑地抱着他的手臂。
纪承沣只好严肃而又认真的说:“老师从不说谎。”
年歌这才松手,却定定立在原地道:“好,那我在这里等纪老师,你不来我就一直等哦。”
纪承沣懒得和她再解释,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而他再回到会所时,手中带着酒精棉球和创可贴。其实,他的朋友早就走了,买这些医药用品才是目的,但当着另一个学生的面,他认为不方便直说。
年歌真的还立在原地,一步也没挪过,纪星言应当回去陪宁柏了,只有陈梦诗等在她身边。
纪承沣尽量保持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他将酒精棉球和创可贴一起交给陈梦诗说:“顺路买的,你给她弄下吧,我在前面等你。”
言毕,他怕两个女生多话问些什么,又匆匆走到前边和她们拉开距离。
年歌醉了,却分得清谁对她好。
当陈梦诗将酒精棉球摁在她膝盖时,她一点没感受到对方的力度,她只是沉浸在纪承沣对自己的关心之中。
她甚至笑着对陈梦诗说:“梦梦,你说纪老师是不是故意去给我买创可贴的啊嘻嘻”
陈梦诗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僵住。
沉默半晌,她才淡淡说:“应该只是顺路吧。”
年歌被幻想的粉红泡泡所包裹,根本没注意到室友这是在给自己泼冷水,她一心认为,纪老师就是细心注意到自己受伤,然后特意去买创可贴,他这是变相关心自己。
因此,她忽略了室友过重的力度,以及对方可疑的情绪变化。
几分钟后,纪承沣成功坐在了包间内。
原本,他还想隐瞒自己的老师身份,没想到醉意慢慢的年歌立刻就卖了他。
不仅如此,年歌还嚷着说自己是她特意请来的军师,能够拯救她这个游戏黑洞。无奈之下,纪承沣又被迫坐到了乌易易的下家,年歌则和陈梦诗挨着坐在在他的左手边。
纪承沣骑虎难下,只好答应加入掷骰子游戏。
乌易易几乎是立刻就猜到,纪承沣就是和年歌一起开黑的老师,同时,也是年歌暗恋的老师。
因此,她并没拒绝男人的加入,反而还变得愈发投入。
黄晨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情绪变化,他认为纪承沣看起来就不好对付,还主动劝女友和自己换个位置。当然,乌易易拒绝了他。
纪承沣将一切尽收眼底,他除了摁住不安分的年歌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冷。
他加入的第一句,乌易易直接喊了8个五。
纪承沣便知道,这个和年歌同平台的主播的确是个老手,并且运气不坏,难怪分分钟就让自己学生喝个烂醉。
毕竟五后面只有六了,他至少喊8个六,这种叫中的概率并不高。
但是
“10个六。”纪承沣只稍稍抬了下骰蛊便云淡风轻喊出一个概率更低的点。
乌易易挑眉,认为这位老师也不过是纸老虎,然而,当所有人揭开骰蛊的时候,她被打脸了。
纪承沣居然摇出了六个六,而剩下的七个人恰好有四个人摇出了六点,分毫不差。
“耶!”年歌高兴得直接蹦了起来,“我终于赢了!”
纪承沣将她摁下,淡淡说:“坐好,是我赢了。”
包间里的人都感觉这对师生仿佛不太对。
乌易易输了却笑得更欢,她甚至拒绝了黄晨替自己喝酒的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纪承沣的眉间的皱褶更深了,他开始觉得,年歌周围都是些什么人。
这位女孩给她的观感不好,因此接下来玩游戏的时候,他半点水都不肯放,将乌易易卡得死死的。
当乌易易连输二三十局之后,她再也笑不出来,也不再拒绝男友帮自己喝酒。甚至,她也上头,主动要求换位置,让黄晨和自己坐到了纪承沣的下家。
原本其乐融融的游戏,生生被玩出火花。
然而学生始终不是老师的对手,年歌和陈梦诗这才发觉,他们的老师似乎是个高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纪承沣没少混迹这样的场所,没少玩过这样的游戏。
唯有了解真相的纪星言笑吟吟看着一切,他老哥可是赴美留学过的,当初他被外国友人撺掇着玩的局岂是小小掷骰子能相比的!
所以,最后黄晨和乌易易简直输得一败涂地。
年歌觉得纪老师就是她的幸运星,是她的命中注定,她认为,他们两个是绝配。若不是陈梦诗在旁边死死拉着她,恐怕她早就扑到纪承沣身上去了!
醉酒的年歌和投入到游戏之中的纪承沣,都没有发现,陈梦诗这晚也喝了很多酒。
虽然游戏之上风起云涌,但大家一致认为,这只是游戏竞技中失了控,没有人觉得会影响到彼此间的关系。
因此分别时,所有人面上都和和气气的,即便有谁心里有情绪也都隐藏得很好。
宁柏也认为大家玩得十分尽兴,甚至在玩游戏时完全投入,所以回家后十分开心满意。
一行五人回家之后,凌晨已过。
年歌醉得厉害,回到家之后倒头便睡了,陈梦诗虽然喝了不少酒,却懂得克制。
陈梦诗处于微醺状态,脑子还是清醒的,夜深人静,她脑内全是纪承沣西装革领掷骰子的模样。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纪老师,声色场合之中得心应手,看着有些坏男人模样,可是却更吸引人。他迷人到,她晚上忍不住偷拍了。
她又开始羡慕年歌的外放开朗,她羡慕年歌可以公然抱着纪老师的胳膊撒娇。
纪老师的每个表情都那样清晰,陈梦诗见年歌已经睡熟,便轻手轻脚去到客厅,她想要从包里拿出手机,再看纪老师几眼。
可是,她将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来来回回找了很多遍,最后也没能找到手机。
陈梦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的心倏地往下沉,因为
她的手机好像落在会所里了。
第41章
陈梦诗的手机里不仅有年歌和纪承沣的照片更暗藏了她对纪老师的爱恋此刻手机丢失她整个陷入慌乱。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实习工资都白费了,而是那些秘密暴露了该怎么办。
在客厅徘徊良久她最终还是进屋去叫年歌试图请她和自己一起返回会所查看。
然而年歌今晚喝得太多无论陈梦诗怎么喊她都没有清醒。
坐以待毙吗?
陈梦诗做不到,她太害怕自己心底卑微龌龊的秘密被人堪破,一咬牙便独自打开门出去了。
人到楼下,她又开始退缩。
外面夜色浓中会所这样的地方她又是头回去。此刻想到要独自回去那里向那里的人索要手机她感到害怕又畏缩。
沉吟片刻陈梦诗又乘电梯返回楼上,只不过她多往上走了一层,来到了纪承沣的门口。
她立在门口,手悬在空中良久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叩叩叩。
每一声敲击都落在陈梦诗心尖她被慌乱、紧张等各种负面情绪所包裹这刻她唯一想到要求救的人是纪老师。
她要叫醒老师又害怕吵醒其他人,所以只能一遍遍轻敲大门。
纪承沣今晚和朋友谈事,也喝了不少酒,到家后就迅速躺下。
在他即将进入深度睡眠的那瞬,耳边开始响起门被敲击的声音。起初,他以为又是醉酒的年歌,不太想管。但屋外没有任何吵闹,敲击声也不轻不重很有节奏感,不像是醉酒的人。
他叹气,只好又前去查看,却没想到会从猫眼看见陈梦诗的声音。
纪承沣拧眉,垂头理了理衣服才开门。
“纪老师!”陈梦诗见到男人的瞬间先道了歉,“对不起,这么晚还吵醒你,我、我有件事想请老师帮忙?”
纪承沣面无表情问:“什么事?”
陈梦诗小声回:“我的手机好像落在会所了,但年歌醉了叫不醒,这么晚了,我一个人有点不敢去,你、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纪承沣目光锐利看向学生:“一定要现在去吗?我可以给会所打个电话,让他们先帮你找一找。”
陈梦诗低头咬唇:“我明天上班需要手机,而且,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女孩眼里的着急情绪不像是装的,纪承沣打量她半晌,最终答应了:“行吧,我换件衣服。”
约莫半个小时后,纪承沣带着陈梦诗抵达会所。
女孩显然很不会和人打交道,全程都是他在和工作人员沟通,因为他们是宁柏的朋友,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好。
领班带他们去查了监控,但包间光线昏暗,他们玩游戏时又换了好几次位置,看不出有谁拿过陈梦诗的手机。即便如此,领班也承诺会继续帮忙搜寻,如果有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别人都做到了这个份上,纪承沣自然是不好意思继续麻烦工作人员,道谢过后就带着陈梦诗出去了。
确认手机丢失,陈梦诗看起来很是失魂落魄。
纪承沣对陈梦诗的情况有所耳闻,辛辛苦苦实习不能自由租房,想来经济并不宽裕。
他只当学生是为痛失手机得拿工资填补而难过,顿了顿,他便多嘴安慰了句:“陈梦诗,你是个认真的好学生,好好工作,新手机很快会有,不必太难过。”
“不是,我”陈梦诗定定看着老师欲言又止。
她多想告诉他,是因为手机有很多与你相关的只言片语,还有你我和年歌的秘密。
但她不能。
听纪老师开口夸赞她,安慰她,陈梦诗一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她其实知道社会关于“师生恋”有多不容包容,她可以预见如果那些东西被有心人看去会有多糟糕的结果,所以她被忐忑和懊悔攻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