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怀音确实不懂,她是个完全的理想主义。
“如果两个人相爱,也很坚定,父母总会谅解的。”
“不,我已经累了。”江甜难受极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哽咽:“我以前觉得,有爱情就可以战胜一切,可是我发现,最后,是我被生活战胜了。”
“我年纪到了,等不起了,我不想再去对抗任何人,我只想要安稳。”
“……”
送江甜上了公汽,看到公汽走远,池怀音才一个人回家。
现实的生活比理想的世界残酷很多。
年轻的时候以为有爱可以战胜任何事,最后发现,被战胜的,只有我们自己。
季时禹也好,赵一洋也罢。
他们是男人,心怀四方,不甘心在一个小小的铁饭碗里溺死,池怀音可以理解他们的野心;可是江甜也没有错,她看起来虽然外向跳脱,其实骨子里和这个时代别的女性没有什么区别。
传统,没有野心,渴望安稳。
池怀音问自己,如果她是江甜,她会怎么选择?
她竟然发现自己是支持的。
不管爱人去攀高山还是去过荆棘,她都愿意陪伴。
她渴望的是“致橡树”那样的爱情,分担寒潮、风雷、霹雳,也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难怪她孑然一身,这世界总是容不下太纯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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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禹决定创业的时候,就向院里打了辞职报告。
院里领导都很震惊,尤其是几次打击了季时禹的院长,爱才心切,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内疚不已,没有批准辞职,而是让季时禹先休息几天再谈。
季时禹趁着休息的几天,找赵一洋聊了自己的思路,得到了赵一洋的响应,这让他信心增长了许多。
创业需要人员、资金和设备,人员对季时禹来说不是特别艰难的事,身边的这帮铁哥们,基本上都是一呼百应。
难的是资金。
他们几个都是工作没几年的,存款不多。家里对于辞掉铁饭碗工作,不打断狗腿就不错了,指望投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时森城的金融市场还没有那么成熟,那年代也没有普及什么国外风险投资,迅速找资金的途径基本就两条,第一,银行;第二,国内的投资公司。
季时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找银行。赵一洋对于起步资金有点没概念,他是纯正的工科技术男,对于季时禹的规划,也有些没底。
“你觉得我们需要跟银行贷多少钱?日本的一条电池生产线都要几千万,我们怎么说,也要贷款上千万吧?这怎么可能完成啊?”
季时禹面色凝重,冷静地说:“最好能先贷来300万,先用300万启动。”
赵一洋其实对于300万,能不能变出一条价值几千万的电池生产线,心里是没谱的,但是这么多年,他习惯了跟着季时禹的步调,他能说出300万,这一定是他深思熟虑的数字。
然而,向银行贷款比他们想象得要艰难很多。银行系统也和体制内差不多,手续复杂,条条框框很多,还比体制内多了一些潜规则。这可难倒了搞技术的工科男,他们本就不善此道。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赵一洋突然提出了一个人。
——他们的室友,陆浔。
陆浔一直学的是冶金专业,在学校里的时候,成日都在做首饰,今天提炼这个金,明天提纯那个铁,什么钨金、白钨金戒指,做了一趟子,就是一直没找到对象,也算是他们宿舍的一大笑柄了。
从学校毕业后,他没有听从分配,因为家里的关系到了北都,在当时北都还挺热的汇合基金工作。
汇合基金主投传统产业,陆浔也只进去两年,没有什么做主权,但是听了季时禹的讲述以后,他建议季时禹和赵一洋到北都面谈。
去北都之前,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到公司一趟,想和池怀音谈一谈。
近来他被领导放了假,公司的事全是池怀音一个人负责。
季时禹下午两点多过来,池怀音不在办公室。他本能下生产线去找人。厂里除了工人,就只剩405室零星几个科研员。
季时禹皱着眉头抓住周继云。
“池怀音呢?”
周继云正在车间里看生产状况,冷不防被扯了一下,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季时禹,有些兴奋:“济公?你来上班了?”
季时禹还没说话,他就热情地说:“你是要找池工?”
季时禹点头。
“池工要去日本了,你不知道吗?她今天不来上班的。”
季时禹瞬间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表情倏地就变了。
“你说什么?她又要去日本?!”季时禹一把抓住周继云的衣领,双眼血红,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她人呢!”
周继云不知道季时禹怎么突然发了那么大的火,简直比天气还难以捉摸。
“都说要去日本,肯定是回家收行李啊!”
季时禹想都没想就丢开了周继云的衣领。
“喂!济公!”
看着季时禹疯了一样离开的背影,周继云诧异不已。
不过是抽调出个差,至于那么激动么?
又不是不回来了。
工厂方面从日本引进的生产机器出了些问题,在公司维修人员多次调试无果之后,日方生产厂家需要派人过来维修。
这中间的一些手续有些繁琐,需要派人过去,池怀音因为赴日工作过,背景适合,被领导选中,要去日本出差几天。
毕竟在日本工作生活了几年,池怀音没有任何想法,该准备准备,该带什么带什么。
池母对公司派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出差非常不满,多次表示要和公司负责人谈话。
自从日本出了那几件事,池母简直觉得日本是全世界最不安全的国家了。
她给池怀音收拾的行李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压缩饼干,罐头,池怀音简直惊到了。
“妈,带这些干嘛啊?去那边也有人接待的。”
“这些你都随身带,万一遇到什么天灾人祸,可以救你的。”说完,池母又赶紧“呸呸呸”三声:“大吉大利,坏的不灵好的灵,肯定用不上,就随便带带。”
池怀音对池母的过度紧张也很无奈,只能趁她不注意,偷偷把那些又重又没必要的东西拿出来。
池怀音封箱以后,问池母:“我这次去日本,最后一天应该没什么事,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去买。”
池母摆摆手,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我什么都不想要,你要是能带个对象回来,我就开心了。”
“……”池母的套路,真是防不胜防。
池母看了一眼时间,随口对池怀音说:“我去做饭,一会儿你爸估计要回来,他没带钥匙,你给他开个门。”
“……噢。”
池怀音刚在沙发上坐下,电视机都还没打开,家里的铁门就被捶得哐哐直响,把池怀音吓了一跳。
池父平日那么斯文,怎么这会儿敲个门跟造反的一样?
池怀音起身,拉开门的那一刻,原本想要抱怨父亲的话,都被门口冷不防出现的男人吓回去了。
“……是你?!”池怀音太意外了,本能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几楼?”
来人明显一路跑着过来的,头发乱糟糟的,满头大汗,白衬衫都汗得半湿,贴在身上,整个人狼狈得像落了水的狗。
他一双浓眉倒竖,平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血丝赤红,他上下喘着粗气,表情那样骇人。双手紧握成拳,站在门口,就那么盯着池怀音,一动不动。
那么浓烈的恨意,简直要把池怀音拆骨入腹的表情。
池怀音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动了动眉头。
“你怎么了?”
季时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这里来的。
其实很久以前,他就通过单位登记的个人信息,知道了池怀音家的地址。
但他从来没有来过,他知道池怀音和父母同住,他来打扰,并不合适。
当他从周继云口中得知,她不上班了,要回日本的时候,他大脑简直要爆炸一样失控。
坐在公汽上的时候,他只恨公汽不是飞机,不能直接停在池怀音家门口。
下了车,一路跑过来,肺里全是森城夏天最热的空气,胀得胸口简直要炸开一般疼痛。
他就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每一次都是说走就走,她没有心吗?
也不管池家有没有人,季时禹拉着池怀音就进了电梯,连家里的门没关也不管了。
“叮——”电梯门关闭,四面的铁壁将两个人包裹在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里。
那些斯文的招数,季时禹学不来,也使不出。
这么久的时间,这么试探来试探去,他累了。
他不想再和她走什么绅士的等待了。他本来就是掠夺的性格。
他还是一如当年的粗鲁,一把将池怀音抱了起来,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重重将她抵在电梯冰凉的铁壁上。
两个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峙。池怀音知道敌不过季时禹的力气,甚至都放弃了挣扎,只是用力抵着后背,防止自己掉下去。
他滚烫的呼吸拂扫在池怀音的脖颈之处,池怀音觉得有些痒,又有些难受。
池怀音身上穿着家里穿着的清凉睡衣,此刻裙子上移,一大片白花花大腿都露了出来。
她也顾不得尴尬了,低头捶了季时禹一下:“放我下来,你疯啦?!”
季时禹双眼里全是血丝,红得像哭过一样。
他死死盯着池怀音,目光恨不得要喷出火来,许久,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而过,几乎撕心裂肺一样质问着池怀音:
“日本这么好吗?还要回去?”
池怀音诧异极了,简直不知道季时禹又在发什么疯。
“什么?”
季时禹仰着头,一刻都不让池怀音喘息,咄咄逼问:“这次你又要去多久?十年八载够不够?!”
池怀音终于意识到他在闹什么,瞬间安静下来。
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一番折腾之下,里面热得像蒸笼一样。
许久,池怀音低声回答:
“……四天……”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以一种动物来比喻对方,你会选什么?”
季时禹立刻开始控诉:狐狸!绝对狐狸!看着娇小可爱又很漂亮,其实凶残的狠,吃肉饮血!
池怀音:……臭虫吧。
季时禹:那是昆虫。
池怀音又想了想:……那臭猪蹄子?
季时禹:……
第33章
狭小的电梯轿厢里, 空气滞闷。
季时禹抱着池怀音的手没有放开,滚烫得仿佛烙铁灼烧在她冰凉的肌肤之上。
天气炎热, 一番折腾, 两人身上都有汗意,抱在一起,那种黏腻的感觉更让池怀音感觉到异样, 好像胸腔最柔软的地方,跟着这种炙热一同融化了。
电梯门将里面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开, 电梯里成为完全私密的小空间,池怀音恍惚中觉得,耳边似乎传来两个人的心跳声。
频率都有些快。
“只去四天?”季时禹也有些懵了:“出差?”
想到季时禹这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脾气,池怀音实在哭笑不得:“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池怀音话音刚落, 就听见电梯又是一声提示音。
“叮”一声,电梯门开。
池怀音一抬头, 就看见等候着电梯下来的池父, 他一手拿着书和教案,另一只手拎着一根衣叉棍。感觉自家爸爸好像拿了根打狗棒似的。
季时禹还抱着池怀音, 忘了放开,是池怀音率先反应过来, 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他才缓缓把池怀音放下。
“伯父。”季时禹老实地向池父问好。池父理都不理。
池怀音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裙摆,怯懦抬头看了一眼池父, 他虽然站着没动, 也没有说话, 可是他紧绷的面部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池怀音看了一眼池父手里的叉棍,再看看季时禹,也怕一会儿会起什么冲突,赶紧推了季时禹一把,压低声音说:“赶紧走。”
季时禹犹豫了一会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与握紧了衣叉棍的池父错身而过。
池怀音胆战心惊看着眼前一幕,紧张极了。
池父进了电梯,先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池怀音一眼,随后目光炯炯盯着站在电梯外的季时禹,那眼神,像是看着血海深仇之人一般。
半晌,他低头按下自家楼层。
“池怀音。”
见电梯门要关闭,季时禹向前跨了一步,还没走进电梯,池怀音就听见耳边池父低沉而压抑的声音。
“你想被我打断腿,你就跟进来。”
……
不过十楼的电梯,池怀音却觉得好像是升天一般艰难。
她站在池父身边,那种低气压,让她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像堵住了一样,整个人都透不过气了。
池父不开口,她也不敢说话,只能这么头皮发麻地站着。
回到家,池母早已守在门口,见池怀音回来,嘴里不住抱怨:“你怎么回事啊,下楼也不说一声,我在厨房里,听也听不见。而且你这记性也太差了,出去也不关门的。”
池怀音有些心虚地偷看了池父一眼,讷讷低下头去,也不敢说话了。
池父换好了拖鞋,池母已经接过他手里的书本教案,以及新买的衣叉棍。
“这根木头看起来很结实啊,是在我说的那个摊子买的吗?”
“那家没开摊,店里买的。”
池母对新叉棍十分满意,拿着就向阳台走去,还不住念叨:“这棍真重,可别打到人,估计砸身上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