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童话——艾小图
时间:2018-07-07 08:49:55

  见季时禹只是看了一眼,就没继续,赵一洋不得不说道:“这是通达出的一款划时代的产品,插电电动力汽车,主打零排放,整体设计和意识都非常超前。可惜的是,这款产品用的铅酸电池,受产品性能的限制,续航里程严重不足,连基本的代步需求都不能满足,换镍氢电池也不能抢救,居高不下的成本,让这款电动力汽车沦为笑柄,最终夭折。”
  “通达这样国际型的企业都搞不出来,我们怎么可能搞得出来?”
  赵一洋一副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样子,季时禹忍不住笑了笑:“我现在还只是在考虑铅酸电池,你别害怕。”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搞铅酸电池,最后还是想搞汽车。”赵一洋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该不会是要和你那个情敌,厉言修打对台,才要搞汽车吧?我的妈呀,池怀音看着人畜无害,居然还是个祸国妖姬啊?”
  季时禹嫌弃地看向他:“放什么狗屁,滚出去。”
  “别买那个破厂啊,要是真的能搞出铅酸电池,他卖什么厂啊!”
  “……滚出去!”
  虽然不停地阻止季时禹,但是赵一洋跟了季时禹这么多年,也清楚他的性格,牛也没他倔,他想做的事情,没有谁能劝阻得了。
  就算明知会失败,他也一定要亲自尝试,真的失败了,才能相信这个结果是认真的。自信心也是没谁了。
  跟着季时禹去看那个破电池厂,建在离上沙镇10公里外的下沙镇。
  赵一洋一路都在碎念:“你看看这名字,下沙镇,溪山电池厂,又要‘下’,又要‘西山’,没有一样吉利的,有时候我们做生意的,还是要讲点迷信,这个厂,买不得啊。”
  季时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理都没有理赵一洋,把他当一旁嗡嗡的苍蝇。
  到了溪山电池厂,接待他们的,是溪山电池厂的厂长,一个失败的经营者。
  他一看到季时禹,就开始生硬地拍马屁。
  “季总真的年轻有为,感谢季总百忙之中抽空过来。”
  说着,溪山电池厂还剩的十几个工人就走了出来,站在路两边围观季时禹和赵一洋,眼中透露着渴望,和长期不盈利,被打击过来的一种特殊的萎靡。
  赵一洋被他们的目光瞅得毛毛的,凑到季时禹身边,低声说:“要不要紧啊,这个厂看着奇奇怪怪的,感觉跟丐帮似的,我看报表,经营状况很可怕,看这样子,应该是真的了。”
  季时禹没有说话,只是很仔细地参观着溪山电池厂。
  那个经营失败的人,对溪山电池厂应该是很有感情,竹筒倒豆子一样说着自己的情况:“这厂原来是国营企业,我爸的单位,92年破产改制以后,他承包下来了,只经营了三年,他就走了,之后就是我接手。我哥哥在泰国做生意,搞金融赚了大钱,本来说要给我投资,我借钱买了新设备,结果泰国今年金融危机,他也破产了。现在资金链断了,我只能把厂卖掉。”
  季时禹看了一眼车间里的设备,转过头问他:“你们的产品,主要是什么销路?”
  “我们是给电动自行车做铅酸电池的,也没什么固定合作的厂家,国产的电池厂也没什么大销路,也可能还是电池的性能不行,我本来想着我哥哥的投资进来,我就去矿冶学院挖几个专家的。”
  说到这里,赵一洋不屑地嗤了一声:“我们森大不比矿冶学院好?”
  季时禹瞥了赵一洋一眼,赵一洋立刻咳咳两声:“不是鄙视你本科母校,我这就是森大荣誉。”
  那人见季时禹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立刻趁热打铁:“这厂的产权很清晰,地是镇政府的,我们只有经营权,我爸当年也不傻,签了100年,所以还是很划算的。唯一有个请求,如果季总愿意收购溪山,这里还有十几个工人,是溪山电池的老员工,当初我爸接下来的时候,就一直用着他们,希望你们也能继续用,他们都是很能干的员工,做电池也有十几年的经验了。”
  那人口若悬河,一直在说服季时禹,季时禹转了一大圈,大概了解了情况以后,问了一句:“你这厂,打算卖多少?”
  那人看了季时禹和赵一洋一眼,弱弱地问了一句:“五千万?”
  赵一洋听到这个数字,嘴角一抽,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开玩笑呢?!五千万买你这破厂?那还不如去投资房地产!”
  那人有些害怕,赶紧咽了一口口水。
  “那……八百万?”
  “……”
  敢情先乱开个价,看看有没有冤大头接手?
  这么开价,到底脑子有没有问题?
  见季时禹还不说话,他也有些急了:“我欠了五百多万的外债,全用来买设备和买原料了,这厂怎么也得卖八百万,再低是真的不行了。季总,你相信我,铅酸电池是真的有市场,我要不是资金链断了,我一定会继续研发下去。现在的汽车,蓄电池都是铅酸电池,汽车的启动电池是放在发动机旁边的,连电动自行车也要把电池固定在一个高密闭性的环境里,几百安的电流瞬间释放,热量是潜在危险。铅酸电池的安全性是最高的,正负极材料是铅的化合物,电解液是硫酸溶液,三者都不易燃。”
  那人看着不靠谱,说起专业领域,倒是句句都在点子上,连不看好这个厂的赵一洋也沉默了。
  锂电池确实好,在目前的市场里,锂电池具有最高的能量密度,能做的很小,但是只试用于电子产品。锂电池的负极材料是石墨,碳材料的一种,电解液是酯类溶剂,酯类溶剂不仅易燃还有极强的挥发性,一旦大量放热容易燃烧和爆炸。所以现在的燃油汽车,蓄电池都是铅酸电池为主。
  季时禹微微眯了眯眸子,尚在考虑,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单音的铃声开到最大声,在空旷破败的厂区里格外刺耳。
  他接完电话,再回到人群里,脸色已经变了。
  “怎么了?”见季时禹脸色大变,赵一洋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现在要去市里一趟,这事回头再谈。”
  “怎么了?”
  “池怀音的妈妈晕倒了,在医院里抢救。”
  “……”
  *******
  池怀音自认是一个还算理智有担当的人,接到池父的电话,知道妈妈突然晕倒,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慌了。
  那一刻,她六神无主,唯一能想到的,是给季时禹打电话。
  池怀音到的时候,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坐着池父。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这个样子。
  印象里,他一直是个严肃、古板,甚至有些冷血的男人。他好像从来没有在乎过池母,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很畸形,常年都是池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却一声不吭。
  可是他又很让着池母,但凡池母真要坚持的事情,他总是会妥协。
  那时候,池怀音一直以为,因为他是知识分子,不屑于和泼妇吵架,所以才会一再忍让。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有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
  比如此刻,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双眼空洞,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头上夹杂的白发,让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池怀音来了,也没有发现,只是双目呆滞地望着抢救室的那盏“抢救中”字样的红灯。
  时间滴答滴答,抢救室里的医生出来,面色严峻地对他们父女二人说:“脑血栓,我们不确定能不能把人救回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一直直挺挺站着的池父,竟然脚下发软,差点跌了下去。
  “爸爸。”池怀音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努力坚强:“你没事吧爸爸,你撑住啊!”
  池父眼神空无地看了一眼医生,又看了一眼池怀音,傻傻问了一句:“怎么可能呢?她一直身体都很好的,连感冒都很少。”
  ……
  季时禹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抢救室外并排坐着的父女俩,两个人都是丢了三魂七魄的样子。
  看到季时禹来了,池怀音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季时禹赶紧上去把人扶住。
  “怎么回事?”季时禹是此刻唯一脑子还清醒的人。
  “医生说是脑血栓。”
  季时禹扶池怀音坐下,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不怕,伯母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池怀音越说越害怕,靠着季时禹的肩膀就哭了。
  那种悲伤的情绪渲染,坐在一起的三个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期间医生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要不是季时禹及时赶过来,池家的两父女可能已经垮掉了。
  他们牵挂着池母,根本没有理智思考,医生给缴费单,都是季时禹一人奔波。
  第二天的九点多,池母终于被抢救了回来,人也清醒了过来。
  池母还需要住远继续观察,转入病房之后,医院的医生过来会诊,会诊结束,池父下意识要进去,被正好出来的医生拦住。
  “病人说,她只想见女儿一个人。”
  ……
  池怀音见到池母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崩溃之后,又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池母面色惨白,一脸病容,看上去完全没有平日老辣椒的模样。
  她见到池怀音,还强撑着表情对她一笑,第一句话就是:“我没事。”
  她已经清醒了,因为送医及时,没有出现中风类似的状况,整个人倒是还算正常。
  池怀音两步过去,握住妈妈的手,蹲在病床旁,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池母手上没什么力气,勉强抬起来,放在池怀音头上。
  “别哭啊,傻孩子,妈没事了。”
  池母的安慰让池怀音哭得更伤心了。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这么久不回来看你们,我太自私了。”
  “不怪你,你爸固执,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自私,不孝。”
  冰凉的点滴顺着塑料管进入池母的身体,她的精力慢慢在恢复。
  她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许久,她缓慢地说着:“怀音,如果我和你爸爸离婚,你会难过吗?”
  “妈……”池怀音没想到她清醒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说这个,也有些愣住了。
  “人在快死的时候,才会认真地审视自己的一生。”池母的语气很平静:“我不恨任何人,我的人生过成这样,都是我自己的错。从前我没有勇气去纠正这个错误,如今我死过一次,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病房里窗明几净,红色的木窗框也被擦得很干净。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儿,一点点风吹进来,撩动浅蓝色的窗帘。时起时伏,像人心一样,有些浮躁。
  那种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让池怀音有些不习惯,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妈,你累了,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彻底清醒了再说。”
  池母笑笑:“傻孩子,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顿了顿声,轻叹了一口气,疲惫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历经人生的沧桑。她有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其实当初,我就不该去德国,是我太任性了。”
  池怀音吸了吸鼻子,想到池母抢救的时候,池父整个垮掉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问过我爸吗?”
  “还用问吗?”池母自嘲地笑笑:“我这个坏女人终于肯给他自由了,他熬出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很久以后系列】
  池怀音最近发现,季时禹有秘密,市场和周继云、赵一洋鬼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趁他洗澡,她忍不住搜了搜他的口袋。
  发现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PLP CLUB”。
  再一看,季时禹的名字旁边,还写着“会长”。
  她一时也怒了,季时禹一出来,她就发作了。
  “你是不是也学会鬼混了,PLP CLUB是个什么俱乐部?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手下的人做来揶揄我们的,PLP,怕老婆俱乐部。”
  “那你这个会长……”
  “闭嘴。”
 
 
第54章 
  最近池怀音实在焦头烂额,连长河的工作都快顾不上了。
  因为池母要离婚, 家里已经完全乱套了。
  出院以后, 池母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池家, 一大把年纪,又出去找房子、搬家。
  很神奇的是, 池怀音觉得以她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太太做不到的事, 她都做得游刃有余。
  池怀音也曾很俗气地劝过她:“少年夫妻老来伴,大家不都是这样么?”
  可是池母就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决, 问什么也不回答, 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总之, 那油盐不进的态度, 池怀音也不得不放弃了。
  和池母离开之后如同重生一般的生活相比, 池父则像是一夜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在这个家里生活了那么久, 他从来没有下过厨房,没有做过卫生,不知道家里的卫生纸放在那里, 要喝水,找个杯子都要半个小时。
  虽然不说,但是池怀音也看得出来, 离开了池母,池父看上去颓废了很多。
  “爸, 到底怎么回事啊?”池怀音也有些无奈了:“最近是出了什么事?我妈怎么突然就要离婚?”
  不仅池怀音不懂, 其实池父也是不懂的。
  想了很久, 池父皱着眉头,几乎自言自语地呢喃:“难道是因为那个德国专家团?”
  自从女儿离家出走,和季时禹跑了以后,池母的生活就失去了全部重心。
  池父因为女儿的出走,和她吵了好几次,说她的宠爱没有原则,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
  两个人关系也有些紧张。
  有一天池父没有带心脏病的药,池母给他送到单位,然后就碰到了从德国过来访问的学者团。好死不死,其中一个女专家,正是池父当年的女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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