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欢——九月轻歌
时间:2018-07-08 08:27:19

  修衡哥今晚一起与他用饭,意在听听书院一事的进展,和他日后详尽的安排,并没畅饮的打算——真打算尽兴地喝酒,兄弟两个都不会选在外面。素来是这习惯。
  用饭期间,刘全赶去告诉他,蒋徽去了曾家。
  他一头雾水,想不通她是在唱哪一出。
  用过饭,他不再逗留,说蒋徽今晚在外面有点儿事情,得过去看看情形。修衡哥当即说那你快去,回头我再去看你们。
  到了曾家,藏身在高处观望情形的友安到了他面前,说蒋徽先去了曾镜病故的正房,逗留了好一阵子,随后,去了陈嫣房里,到这上下还没出来。
  他就不明白了:没主人家居住的正房有什么好看的?大晚上的去给人看风水了?
  随后,他让友安先回家,自己则潜入曾家,探清楚宅邸格局之后,耐着性子等蒋徽。
  总算是等到她离开陈嫣所在的院落,她又去了外院,在书房逗留很长时间。
  那时他怀疑,她想在曾家耗一整夜——这是真没把他当回事儿吧?回到家里,又想用怎样的由头敷衍他?
  蒋徽洗了头发,等头发干透之后才回到寝室,对上董飞卿没好气的面容,理亏地笑了笑。
  她走到妆台前,随手拿起银簪,嘀咕道:“难得做一次贼,就被你抓到了。”
  董飞卿还是懒得搭理她。
  蒋徽转到他近前,在床畔落座,一面用银簪将长发松松绾起,一面和声道:“我在外被追杀的事,有可能是倾慕你而无法如愿的女子所为,对不对?我现在可以确定,在江南遇到的蹊跷之事,不是谭家所为。”
  随即,她把程夫人的说法换做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毕竟,他态度很差,她不能冒险让婶婶陷入被埋怨的境地,末了道,“去曾家,在你看来是莫名其妙,在我这儿,却是怀疑的人之一,别人我还没打听,就先去看了看她的情形。这有什么不对么?”
  谁说她不对了?他是为这些生气么?董飞卿目光凉凉地凝着她。
  “别这样成不成?我错了还不行么?”蒋徽双手握住他一只手,轻轻地摇晃着,“打我几下解解气?”
  “……”
  “诶呦,这是真跟我没完了么?”蒋徽犯愁地看着他,“看你这样子,我都不敢亲你了。这要是让你一巴掌推一边儿去,我得好几年在你跟前儿抬不起头来。”
  董飞卿心生笑意,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求求你了,饶我一回,成么?”蒋徽留意到他目光的转变,心里轻松不少,“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么?你正一心一意着手书院的事儿,不想你为乱七八糟的事儿分心。在我看,这些真是犯不上与你说起的。”
  她穿着粉红色的寝衣,衬得气色更好,小脸儿粉嫩嫩的。语声特别柔软,神色像足了犯了错的小孩子,越来越底气不足。
  董飞卿见好就收。毕竟,他们两个相互不愿提及、对方也不追问的事情太多,他要是一直跟她耗着,她一个不高兴,跟他翻旧账的话,对谁都不好。
  他把她拉到怀里,手掌拍了她翘臀两下,“小兔崽子,下不为例。”
  蒋徽笑着,乖顺地点头,“嗯!记住了。”随即,才把真正的原由告诉他,“……其实是婶婶提醒之后,我觉得有道理,才想着手查证的。”
  “往后,这种事,交给友安、刘全。”董飞卿道,“哪有连这样冒险的事都亲力亲为的?”
  “……别人办,我不放心。”犹豫之后,蒋徽选择如实告诉他。
  “……那就告诉我,让我陪着你。”董飞卿掐了掐她唇角,“不然以后不准跟我一起出门。”
  蒋徽虽然不情愿,到底是点头应下,“好吧。”
  董飞卿这才问起最不解的一件事:“你去曾镜病故的正屋做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闲得横蹦,大半夜给人驱邪去了。”
  蒋徽笑起来,如实相告,末了道:“我没白去。用布料蒙住镜子、悬在厅堂的桃木剑,都是寻常驱邪降鬼的手段。”
  董飞卿目光微闪,“这事儿倒是有点儿意思。”
  “是吧?”蒋徽喜形于色,“要是白天去就更好了,说不定能在一些地方找到符咒。”
  “你这是本末倒置。”董飞卿不知该气该笑,“回头让刘全、友安打探一番才是正经事,你管曾家到底闹不闹鬼做什么?”
  蒋徽听了,笑起来。
  董飞卿又问她:“除此之外,发现了什么?”
  “具体的,没什么了。”蒋徽仔细回想,把听到的关于什么人十天还是五天进曾家的主仆对话告诉他。
  董飞卿斟酌片刻,起身下地,麻利地穿上外袍。
  “……你要去做什么?”蒋徽不解。
  “让友安去翻翻曾家的账册。”如果陈嫣是买凶追杀蒋徽的人,那么,这两年多,一定有大笔支出,走账的话,不外乎是立个名目。如果买凶追杀只是走情面,那么,陈嫣也少不得时时赠送一些非常拿得出手的礼品给对方。他说完,走到外间,拿起蒋徽带回家的堪舆图,去了外院,亲自吩咐友安一番。
  蒋徽有点儿同情友安。翻人家账册,还要找到蹊跷之处,比她找堪舆图要辛苦百倍。
  等到董飞卿折回来,她迟疑地问道:“你能跟我说说陈嫣么?以前你们认不认识,有没有过节?”
 
 
第41章 前缘
  “陈家与董家常有走动, 定亲之前,似乎在董府见过她。”董飞卿宽衣歇下,“至于过节——”他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退亲的事一出, 没有也有了。”
  蒋徽道:“那件事的原委, 跟我说说吧。”
  “……行。”董飞卿梳理一下记忆, 与她说起那门亲事的始末。
  董飞卿的亲事, 主要是由董志和、董夫人张罗,前者觉得哪个门第不错,便让后者寻机相看适龄的闺秀。
  或者是反过来,董夫人看着哪名闺秀不错, 便让董志和斟酌一下闺秀所在的门第如何。
  有几门亲事, 刚有点儿苗头, 董飞卿便搅黄了, 用的法子很简单, 只要把董家门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知对方, 只要对方没过够安生日子, 便会打消结亲的心思——董家婆媳不和几乎成了门风,董志和的原配、继室都与董老夫人不和, 区别只在于有无闹到人尽皆知。
  再者, 董飞卿是不受待见的嫡长子, 董佑卿则是继室所生, 也是嫡出。显而易见, 凭谁嫁了董飞卿, 在董家的日子都好过不了。
  如此,亲事总是八字有一撇了就泡汤,董志和觉得不对劲,苦于抓不到把柄,便没在明面上说过什么,但是看到董飞卿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抵是怀疑或认定董飞卿阻挠婚事的缘故,与陈家定亲,董志和另辟蹊径:自己与陈嫣之父陈润林私下说定,第二日,董夫人、陈夫人便代替董飞卿、陈嫣交换了信物,随后才做门面功夫,请了英国公顾景年及顾夫人在中间说项。
  顾景年在年少的时候,没少做糊涂事,但在成婚之前得了程询至交的点拨、帮衬,好歹走上了正道。
  程询对顾景年,态度一向是淡淡的。
  近年来,顾景年很有点儿打定主意谁也不开罪、做老好人的意思,在首辅、次辅之间是谁也不开罪、有事一定帮忙的做派。因此,与发妻痛痛快快地应下了说媒一事。
  董飞卿获悉之后,结束了长期住在程府或唐府的日子,回到董家,着手周旋。
  他去过顾府几次,把自己的心迹如实告知夫妇二人:“我如今无心成亲,绝不可能娶陈家闺秀,我料想着,谁也不可能压着我与谁拜堂成亲。这一点,还请二位长辈成全,将这一点告知陈家,让他们寻个由头退掉亲事。”
  顾景年听了,便也与他开诚布公:“董家与陈家,自你家老太爷那一辈就开始走动,两家很是熟稔。你虽然在家住的日子不长,但也应该见过陈家闺秀吧?是不是——”怀疑董飞卿死活看不上陈嫣。
  董飞卿自认性情缺点颇多,但真做不出随意诟病、伤害哪个女孩子的事,便仍是如实道:“有没有见过,我不记得。
  “如今不论与我定亲的是谁,我都不会答应。自知之明总还是有的,不论是家门还是自己的缘故,娶谁便是害了谁。
  “此事请您费心吧,也请告知陈家,轻重我已摆出来了,若还不寻由头退亲,那么,日后,我兴许会做出伤及陈家颜面的事情。
  “在我看,大可不必。
  “假如外人都知道是我闹腾着要退亲,不管到最后是董家还是陈家提及退亲,下不来台的都是陈家闺秀。
  “这又何苦。这种事落到哪个女子头上,都不是脸上增光的事儿。”
  顾景年、顾夫人思量多时,正色应下,前者道:“你的性子,谁都知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对陈家说。你毕竟算是程阁老帮董家养大的孩子,心性做派与他必有相同之处。说到底,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要是结了仇,大可不必。”
  董飞卿郑重道谢。
  随后,顾景年、顾夫人延缓了说项的进度,连续几日前去陈家。
  可是到最后,陈家并没主动退亲——顾景年私下里邀约董飞卿到外面喝茶,苦笑道:“陈家说,这门亲事关乎官场上的利弊,他们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主动退亲。”
  董飞卿无所谓,“那您就再帮我传句话:我的话已经说尽了,他们仍想用姻缘换取益处的话,到最后必是一无所得。我等三日。三日后,不见他们有举动,我便开始着手我该做的事。”
  顾景年说:“我知道了,一定一字不落地转告。”停了停,又道,“拙荆寻机见过陈大小姐几次,把你的意思透露给她了,但她只有一句话:姻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若执意守着那些繁文缛节,日后脸上无光,别怪我。”董飞卿漠然道,“我自认已仁至义尽。”
  顾景年说我知道你的性子,人们都知道,放心吧,我们会尽心。
  顾氏夫妇又奔走了两日,无果,索性撂挑子不干——辞了媒人的差事。
  之后的事,京城的人都知道:董飞卿如何都不肯答允亲事的消息传扬出去,到最终,自断前程,陈家在他丢官罢职之后才主动退掉了亲事。
  董飞卿在外漂泊期间,也曾遇到过两次蹊跷的事,其中一次便是初成亲收到的那封信,在那之前还有一次:
  “有人把一些东西送到了我手里,让我有点儿万念俱灰的意思。”董飞卿对蒋徽道,“是什么你就别问了,除非你能把不肯谈及的那些事都如实告知于我。”
  “……好,我不问。”蒋徽语带笑意。她对很多事,不到一定地步,都不会生出好奇心。更何况,他开出了那样的交换条件。
  董飞卿道:“在第一次的事情之后——也就是与你重逢之后,我委托在京的友人帮我查证,与我结仇结怨的人,一个不落。
  “但是一无所获。有的是自己都焦头烂额,哪儿还有心思追杀我,有的则是叔父、修衡哥防患于未然,出手打压,让他们也没有追踪、谋害我的可能。
  “至于与我相关的女子,若要怀疑,我头一个怀疑的也是陈嫣或陈家。
  “但是,陈嫣已经守寡,又已有了嗣子,这摆明了就是要在曾家踏踏实实过完这一生的意思。她常来常往的一些人,最起码,在我朋友看来,没有可疑之人。
  “再就是陈家。陈家自从主动退掉与董家的亲事后,便与董家结了仇,明里弹劾,暗里诟病,但是朋友翻过账房走账的账册和私账,都没有大笔的开销,更无可疑的送出手的礼品。
  “当然,我那朋友没查过曾家的账目,便不知道陈嫣是否另有际遇——他对守寡的女子,可能存着一份先入为主的同情。”
  心生同情,便有了三分认可,明面上的迎来送往无异状的话,认可就能达到七、八成。
  蒋徽嗯了一声,“知道了。”其实心里有些沮丧——听来听去,也不能断定陈嫣是否钟情于他,先前倒是不知道,他说起与女子相关的事儿,会完全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冷静态度。思忖之后,她说道:“不管曾家的账目有无可疑之处,都要想法子打探一下内宅的情形——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不会亲力亲为,但能找人帮忙查实。”
  “是么?”
  蒋徽扬了扬眉,在黑暗的光线中凝着他星辰般熠熠生辉的眸子,“怎么?只许你有得力之人、心腹,就不准我有啊?”
  董飞卿就笑。
  蒋徽把打算如实相告:“陈嫣那里就慢慢查着,至于与你相关的别的女子,我也要打听清楚,逐一去查。”
  “随你。”董飞卿真无所谓,“又不关我的事。”
  蒋徽一笑,“那么,以后你要是遇到类似的事,可不准数落我。”他有桃花债,再正常不过,但是,万一……她也惹过桃花债呢?万一哪天那桃花债又招惹到他呢?估摸着他得满腹火气——她得防患于未然,先把话放出去。
  董飞卿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紧紧地揽紧她,啄了啄她的唇,“明白。”
  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就是太冷静了,所以在陈嫣这件事情上,对他一句抱怨也无。如果她是个小心眼儿的……那他今晚可真有的受了,不是受埋怨,就是看着对方诉苦。
  “那就好。”蒋徽拍拍他的背,“睡吧。只盼着一觉醒来,友安就已经有了好消息。”
  “嗯。”
  翌日,蒋徽醒来的时候,便隐约听到董飞卿与友安说话的声音。她连忙起身下地,迅速穿戴整齐,走出门去。
 
 
第42章 贪欢(2)
  友安正说道:“……去年有几笔可疑的开销, 相加总额是五万两。今年则先后有两笔各为一万两的进项, 再就是区管事管着的私账里, 有一万两的开销。”停了停, 他挠了挠头, “再往前的账, 没来得及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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