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解释道:“抓周时,抓碧落剑的是一位;抓掌门印信与赤霄剑的又是令一位。”
这下两人便听明白了。
笙箫默点头道:“原来如此!”
霓千丈十分惊喜,却也有些不可至信,末了又不免忧心:“上仙,这两个都是霓某的女儿吗?会不会……”
他言虽未尽,白子画又岂不知他的忧虑之处?遂安抚道:“的确是两位千金,本座已推算过,皆在天道之下。”
霓千丈大喜过望,语无伦次:“没想到,真没想到……哈哈,霓某倒颇有子女缘!这真是……真是喜从天降!不行、不行,我要去告诉夫人……”
疾走数步,他才想起了什么,忙又折返,连连告罪:“两位赎罪,赎罪,霓某失态了。呃,二位稍坐,少陪,少陪……”
而后,他扭身便走,还有嘀咕声传来:“我说呢,我家宝贝儿喊我,一会儿叫爹,一会儿又爹爹,原来是两个!唔~这往后该怎么称呼?一个是宝宝,一个是贝贝?唉呀,也不知道她们喜不……”
随着他渐行渐远,渐渐地便听不见了。
笙箫默目瞪口呆:“想不到啊想不到,这霓掌门竟是、竟是……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白子画也十分无语。
蓬莱岛在千金周岁宴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一回,蓬莱掌门通过长留上仙白子画,邀请了五位上仙到蓬莱,并并亲往蓬莱秘境,取出了上古流传的至宝——九天息囊。
然后,他便请五上仙作为阵眼,摆出“五行颠倒大阵”,又重塑了一具肉身。
九天息囊本是造化至宝,当年女娲娘娘造人便是以此为基,五上仙虽不懂造化之道,依着上古阵法,造出一具肉身却也不难。
然后,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两位千金,到底哪一个来用这新造的皮囊呢?
——息囊是好材料,但五上仙却不是女娲娘娘,这肉身虽造好了,却是无任何属性的。它到底有无修仙的资质,资质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进入的灵魂。
就像那花千骨,她是神魂,但天道之下,早已不许神存世,所以,那花千骨的肉身资质极差。
蓬莱千金的资质自是极好的,但谁也不知道这肉身的资质究竟是哪个魂魄带来的。
白子画素为五上仙之首,自是由他出面说明:“……霓掌门,你看……是让哪位千金移魂?”
霓千丈也甚是踌躇:“这……”转头去看爱妻怀中的爱女,不知该如何抉择。
第6章 前尘往事
这原本就是说好了的事,漫天二话不说,元神便化作一道金光自她体内窜出,直直投入那新的躯壳中。
一时间,白光、青光、玄光、红光、黄光此起彼伏,那躯壳逐渐焕发生机,五官咸备,资质一升再升,直到了凡人的极致方罢。
五上仙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失望:竟不是仙胎吗?
霓千丈夫妇却已是大喜过望,连连道:“好、好、好,能修仙就好!”
总比毫无仙骨强得多吧?
代表五行的光芒逐渐散去,最后,化作一道金光自她眉心没入。玉雪可爱的女童睁开眼,向姜采薇伸手双手:“娘亲,抱~”
霓千丈一怔,讪讪地收回了张开的双臂,低声嘟囔道:“爹爹就不能抱你吗?”
一旁的舜华撅嘴不依:“爹爹,我在这里!”
霓千丈瞬间便笑逐颜开,回身抱住舜华,喜道:“我就知道,宝宝最喜欢爹爹了!”
欢喜过后,他又苦恼起来:“这……你们两个,究竟哪个做姐姐呢?”
两人互看了几眼,舜华勉为其难:“我做妹妹好了!”
霓千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好好好,我的小乖乖!”
霓千丈与舜华腻歪了一阵,有些为难地看着漫天,小心翼翼地商议道:“呃,大宝既然做了姐姐,那名字就让给妹妹好不好?”
“好啊!”漫天当然没有异议。
霓千丈松了口气,转而对白子画道:“不若,尊上为我的长女取个名字?”
因着亲手为漫天朔了肉身,白子画与漫天之间也算是有了些香火情,加之长留与蓬莱的交情,他自然不会拒绝。
“据说令千金出生之时,霞光铺满了东天,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霓千丈骄傲极了。
白子画道:“即如此,便叫做漫天吧,霞光漫天。”
“漫天、漫天……好好好!”霓千丈品味一番,连连道好,末了,又亲昵地抱着舜华,“阿槿,你姐姐也有名字啦!”
舜华肆意享受来自父亲的关爱,觉得做妹妹也没什么不好的。
无论长大之后是美是丑,每个人在幼时,只要胖乎乎的,都十分可爱。
漫天与舜华亦是如此。
她二人虽有成年人的魂魄,却是幼年的身体。而在这种仙侠世界里,唯心为主,心性难免受躯壳所影响,却又比普通孩童多了些自制力,更是惹人怜爱。
五上仙虽成仙多年,看尽了世事,却也非是铁石心肠,对着这样两个小女孩,自是喜爱非常。
这其中,唯一的女上仙紫薰仙子更是母性大发,抱抱这个,揉揉那个,简直是爱不释手!
而莲城城主无垢,则更有另一重心思:莲城数代单传,他却并无娶妻之意。因而一直想寻一个资质好的弟子,以承衣钵。
可是,直到至今,也没遇到心仪的孩子。
这蓬莱掌门的次女阿槿,当真是资质高绝,比子画当年更甚。又兼小小年纪便懂得谦让,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才美质!
只是……此事还需私下商议,当众提出难免有携恩之嫌。
因此,无垢并不多言,只是从紫薰手中接过舜华,随手解下腰间的挂饰逗她。
白子画瞥了一眼,认出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七彩琉璃挂,诧异地看了无垢一眼,却又若无其事,与东华低声交谈。
至于无垢究竟与霓千丈商议了什么,白子画并不知晓。只是就无垢所言,霓千丈已经答应了,待阿槿五岁之后,便送她到莲城拜师学艺。
时光飞逝,白云苍狗,眨眼之间,已是五年。
自蓬莱昭告天下喜得两位千金至今,漫天与舜华已经六岁了。
而按照霓千丈与无垢上仙的约定,今日,便要送舜华前往莲城,正式拜师。
“什么?”舜华即惊且怒,“爹爹,我几时拜的师?我怎么从来不知有这回事?我蓬莱术法并不输于人,尽够我一生受用,为何还要拜他人为师?”
更有甚者,她已答应漫天,要将蓬莱发扬光大,并助她复仇。若拜入莲城,这蓬莱的重担,岂非又要漫天来抗了?
霓千丈解释道:“若是旁人也还罢了,无垢城主乃五上仙之一。他更是承诺,日后会以衣钵相传。天儿乃我长女,蓬莱自然要由她继承。可是,爹爹却想给你最好的,阿槿也值得!”
言语之间,已无转寰的余地。
舜华瞬间泄气,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她感动于霓千丈的回护,愧疚于将失信于漫天。
“人无信而不立。爹爹即已应下,女儿去便是了。爹爹宽心,阿槿必定用心修道,不给爹爹丢脸!”
霓千丈见她并无勉强,这才欣慰一笑,道:“去见你母亲吧。”
霓千丈疼她,很疼她,疼到漫天都吃醋的地步!
但母亲姜采薇则更疼漫天。
这一切的根源,皆是舜华前世的后遗症。
大祁萧氏皇族嫡系,向来是有父无母,有母无父。舜华的皇位传自父亲,自然是有父无母的。
她自出生起便只知有父,不知有母,也从不觉得没有母亲会如何,自有父亲可兼母职。
更何况,因她母亲怀她时作梗,使她天生经脉阻塞不能习武,更令她对“母亲”的感官一落千丈!
这种世人皆异而她却理所当然的可怕习惯也被她带到了今生:对霓千丈,她万般依赖关怀;对姜采薇则是例行公事一般。
如此一来,姜采薇固然不会不爱她——毕竟是百年怀胎——不过更爱与她贴心的漫天罢了。
而霓千丈却是真真对她疼到了极致,就他方才所言,皆出肺腑。甚至他还庆幸,有无垢要将莲城传与阿槿,令他不必在蓬莱传承上为难。
——他是真的想过要将蓬莱传与阿槿!
姜采薇正在廊下莳花,舜华到时,她正在浇一株君子兰。
这株兰花的品相并不很好,叶肥而厚,花却单薄,姜采薇却很喜欢。
舜华看了一会儿,见她浇完才开口:“母亲。”
十分正式的称呼,疏离而有礼。
姜采薇很是无奈,小女儿似乎天生便与她不亲近,女儿这么有礼,她也只好端着:“阿槿来啦!快看看娘的这株兰花,怎么样?”
舜华看了一眼,道:“不错。枝叶丰美而翠绿,生机极盛。”
姜采薇笑出声来:“你直说花朵稀薄寡淡不就得了?当我听不出来?”
舜华笑而不语。
终于和母亲告了别,舜华暗自抹了把汗,退了出了。
回到她自己的居所,便看见漫天早已等在了那里。
漫天见她回来,迎了上去,蹙眉道:“你对娘亲太过疏离了。”
舜华一怔,叹道:“我实在不知,该与她如何相处!”
漫天有些恼怒:“你前世是如何与你母亲相处的?”
舜华闻言,心头一窒,险些落下泪来。
漫天吓了一跳,隐约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由有些讪讪,别别扭扭地道歉:“对不起啦!我……我不知道……”
舜华摇了摇头,无力地倚坐在榻上:“无妨,无妨……”
怔怔良久,她方才叹道:“……自我记事起,便只知有父,不知有母……”
漫天惊呼:“怎么会?”转念猜测道,“是令堂早逝,令尊怕你伤心,这才……”
舜华笑了,似要笑她天真,却掩不住悲凉:“并非如此。我从前只与你说过我坐天下时如何艰难,却并未叫你知晓更不堪的事。”
漫天隐约察觉,这或许是舜华的心结,不由问道:“什么?”
舜华引她在榻上坐下,又叫侍女阿青调了两盏蜜水,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然平复,这才开口:“我大祁未立国时,乃是隋末乱世,天下门阀世家林立。正所谓:没有不灭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家。
世家所求,不过是家族延续。因而,每个世家,都有其独得的传承之道。我萧氏当时也是顶级的世家之一,不过传承之法独特,人丁一向稀薄罢了。”
说到“传承之法”,舜华不禁冷笑一声,似是赞叹,又有些咬牙切齿:“若我不说,你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萧氏先祖不知从何处寻来一秘法,以此法制药给情投意合的伴侣服下,再与之阴阳交合,自女方有孕之日起,腹中胎儿便会汲取服药那方的精气,以养己身……”
漫天惊呼:“竟有这种事?若服药的是女方也还罢了,若是男方,胎儿又有何渠道汲取父亲的精气?还有,若找不道情投意合之人,又该如何?”
舜华摇头:“这各中原理,我也不知。只若找不到情投意合的……我萧氏也是有旁支的。
当年我便是在旁支中寻了一个,叫他自去寻那情投意合之人,给我生了个继承人出来。”
她顿了顿,续道:“待到婴儿出世,这种箍取只会加大。所以,大约待孩子长到四五岁,服药的那方,便会气血衰竭而死。而得了血亲精气的滋补,这孩子自幼便天资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