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等两人情绪平复了，玉漱才松了口气，叹道：“走吧，去看看怎么样了。”
一行人路上走的并不快，所以赶到山东时，已有些晚了，疫情最重的济南城已被封锁，准备让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当地的官员本是不准几人入内的——他也是一片好心，不忍这几人年纪轻轻就去送死——几人好说歹说，就差没坦白修仙者的身份，好不容易才让那官员同意几人进去，却还是劝道：“你们可想好了，若是进去了治不好，可就出不来了！”
他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宜、惠二女：“我看这两个小姑娘的情况不太好，还是别进去了吧？”
这回，连几位师兄也有些动心。
玄羿道：“要不，阿兰和阿惠就在外边等我们吧。”他又看了看漫天，“还有小师妹……”
漫天连忙打断他：“师兄，我就是为这件事儿出来的，到了地儿却不进去算什么？放心，我天生胆子就大！”
这也不算说谎：她与阿槿还是一体双魂时，两个人可以神魂勾连，也互相给对方看过自己的记忆。阿槿记忆中那尸横遍野的战场可比这个震撼多了！
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就是阿槿与几个副将在城楼上喝酒吃烤肉。而城楼之下，是还未来得及打扫的战场：伤马嘶鸣、野鸦衔肠、秃鹫啄食腐肉，还有被战火灼烧的尸体冒着黑烟，发出呛鼻的臭气。
相较之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玄羿见她坚持，便点了点头，对宜、惠二女道：“那……”
惠卿忙道：“我们也要去！师叔，就让我们去吧！”
宜兰也道：“是啊师叔，要不是我们路上贪玩儿，也不会到的这么晚。你就让我们去吧！”
玄羿看向最年长的凝光。
凝光看了一眼一、惠二人，见二人皆是满脸的愧疚，恐她们因此生了心魔，便道：“来都来了，就一起进去吧。先说好，可不许哭鼻子。”
宜兰红了脸，惠卿却“哼”了一声：“才不会！”
城们开了一条逢，待几人鱼贯而入，又迅速关闭了。
等几人进了城，却发现情况并没有想象的糟糕。
——城内被分了两个区域，一边是没有感染的，另一边是瘟疫区，里面还有已熬过疫病有了抗体的人在照顾病人。
“这……”漫天讶异，便让看起来最温柔的玉漱师姐去问一问。
玉漱性子火爆，但长相却很有欺骗性，眉眼柔和，腰肢如柳，天生一副贤淑端丽的模样。
她去人群里转了一圈，便弄清了情况，回来对几人解释道：“他们说五日之前，来了个大夫，帮他们维持秩序，并研究出了疫病的药方。”
几人对视一眼，漫天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去帮忙吧，正好我们带了药材过来。”
东富西贵，是济南城的格局。而疫病区便设在城南的平民区。
几人已经打听过了，那大夫就住在城南的一处民居里，也不用问路，尽可到人最多的那家便是。
几人到时，那大夫正在指挥人熬药：“……黄连……人参……苍术……附香……”
“墨大夫，”添药材的妇人打断了他，“没有附香了。”
那墨大夫一身白色麻衣，腰悬长剑，作侠客打扮，皮相却是十分出色，迷的玉漱话都不会说了。
漫天唾弃的翻了个白眼，扬声道：“我们这儿有。”
那大夫闻言转过身来，漫天这才看清楚他的脸，惊道：“上……”
一言未尽，墨大夫便截口道：“上来吧。”
第11章 疫情后续
这所谓的墨大夫，却不是长留上仙白子画还是何人？
漫天反应过来，这是在凡间，便点了点头，转头对流光与玄羿两位师兄道：“师兄，你们去取药材。”
其实说是取，不过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将药材从墟鼎中拿出来。这一点儿白子画自然是明白的，便也没多说，又指挥那妇人添加其它的药材。
漫天走到白子画身边，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前辈好，漫天有礼了。”
白子画颔首回礼，淡淡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天儿唤墨某一声大哥便是。”
漫天一僵，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墨大哥。”
白子画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便又去盯着熬药的大锅了。
漫天浑身都不自在，心里更是隔应的厉害：对于这个前世的仇人，她能保持明面的尊重，已然自觉很了不起了！还要如此亲密的称呼他，真是……
她到底不是舜华，没有她那种心里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面上却仍能言笑无忌的功力。
也正好，流光与玄羿出去转了一圈，将带的药材都拿出来，找居民借了两辆手推车拉回来了。
漫天心里一喜，脸上便带了出来，借机跑过去：“师兄，快点儿，就差附香一味了。”
玄羿找到了附香，扬声问道：“那大夫，附香要多少？”
白子画道：“先来三斤。”
那边凝光闻言，让玄羿将衣摆撑起来作兜，信手便抓了三斤附香：“送过去吧。”
白子画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见他眉眼清俊，自信满满，便知这也是个岐黄高手。
——这也是漫天一定要待他来的原因。
至于她为什么一定要带玉漱来呢？原因也很简单。
——玉漱能打！
是的，你没听错，看起来最柔美纤弱的玉漱，却是漫天这一辈里最能打的。
玄羿兜着药材，三两步走到锅前，那妇人要来帮忙添药材，却被他侧身挡了过去。
玄羿笑道：“夫人忙了半天，还是去歇一会儿吧，我来给这大夫打下手。”
他杏眼凝光，长眉入鬓，此时笑意莹莹，直看的那妇人粉面发红，低声道：“多谢郎君。”顿了顿，又低低道：“奴家姓余。”
玄羿笑道：“原来是余夫人，夫人快去歇息吧。”
余夫人福了福身：“如此，奴家便告退了。”
见她去了，玄羿这才灵力一震，将三斤附香尽数倒入锅中，拍了拍手，又问道：“那大夫，还要加什么？”
白子画道：“不必。在下墨冰。”
玄羿点了点头：“哦，原来是墨大夫。”
漫天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
由于白子画已研究出了药方，凝光便不用再劳累了，只是教几人入何照顾病人，顺便帮疫病区的人确定哪个熬了过来，完全康复了。
几人到时还是中午，不知不觉便忙到了晚上。
这时，余夫人领着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端来了饭菜，招呼几人吃饭。
城内的粮食并不多，所谓的饭菜，也不过是窝头咸菜，再加一锅能澄出人影的稀粥。她们放下饭菜便出去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几人都是锦绣堆儿里滚出来的少爷小姐，几时见过这种东西？一时间你推我让，谁都不先下口。
白子画瞥了一眼，眸一丝笑意转瞬而逝，径自向前拿了一个窝头，吃了起来。
好巧不巧，那丝笑意正好被漫天看见了。
她觉得这是嘲笑！
登时心下一堵，漫天冷笑一声：“上仙都能吃的东西，我们挑剔什么？”也抓了一个窝头，拿了一块儿腌萝卜，左看右看，狠狠咬了一口，却发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几人却吓了一跳，惊问道：“上仙？”
漫天咽下窝头，凉凉道：“是啊，长留上仙白子画。”
玉漱顺口道：“是挺白。”话一出口，便捂住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玄羿“嗤”地一笑，踢了她一脚：“别装了，咱们几个谁不知道谁呀？你从来就没有过‘淑女形象’这种东西好嘛？”
玉漱闻言，将手拿开，果真半点儿尴尬之色也没。她挥起一拳打向玄羿的肩膀，玄羿一躲，没躲掉，疼的直叫唤：“暴力女，你也太狠了吧！”
这时，流光上前拉住他：“很疼？我帮你揉揉。”便按住他的伤处大力揉按。
玄羿本来不怎么疼，被他这一按，疼得声都发不出来了，恨恨地想道：闷骚男，醋坛子！活该玉漱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喜欢她！兄弟本来想拉你一把的，现在吗……哼哼！
这时，漫天已经把自己那个窝窝头吃完了，竟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儿。她见几人还在打闹，便道：“你们要是不吃，我帮你们解决了吧？”说着就要去拿第二个。
几人也不傻，见她这样就知道不难吃，一边道：“不用。”一边飞身过来抢。
给他们准备的本是一人一个的量，几人拿完，盘子便空了。
漫天目瞪口呆，喃喃道：“你们的身手，何时这样好了？”
白子画见状，便将手里的半个递给她，淡淡道：“我已辟谷，你吃吧。”
漫天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你、你给我吃你剩下的？呵！不用了，你自然吃吧！”说完，气呼呼地扭过了头。
白子画一怔，当真低头吃了起来。
漫天的余光瞥见，心里更气了，却碍于白子画的身份，无可奈何。
几人吃完了饭，余夫人又领着那一群娘子军将碗碟收走了。
白子画领着蓬莱这几个少爷小姐们在病人堆里巡视了一圈儿，确定没什么问题，又安排了有了抗体的百姓轮流守夜，这才聚在这间民居的客厅里，商议后续之事。
凝光也曾多次出岛历练，对这种事情反而比白子画更有经验。所以，他先给出意见：“目前，疫情已在上仙的努力下得到了控制，我们蓬莱弟子带来的药材也足够。但为今之计，还是要通知当地官府，请他们来协助后续工作。”
玉漱闻言，拍案而起，怒道：“哼！他们跟本不管百姓死活！现在，事情快解决了，却找他们来分功？凭什么？”
玄羿与惠卿二人也道：“就是嘛，有了我们帮忙，这些百姓很快就会好的，干嘛要找官府？”
宜兰虽不说话，却连连点头，看来也是赞同玉漱的。
而流光与漫天却是默然不语。
——他们两个都知道凝光才是对的，但流光是从来不会反驳玉漱的。
而漫天……她虽然知道怎样做才更合适，却到底是……
意难平！
——这种无奈的妥协完全与她的性情不符。但作为蓬莱少主，她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适应这种妥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和光同尘才能更长久。
若不然，蓬莱在她手中，免不了落得与前两世世一般的下场。
——这才是她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凝光看了一圈，无奈只能求助白子画：“上仙，你看……”
白子画眉心微蹙，旋即面无表情，淡淡道：“凡间的官府遭遇了瘟疫，未免疫情扩散，都会封锁疫区，若不能治，便直到里面的人死光，再放火焚之。”
玉漱倒抽了一口凉气，骇然道：“怎会如此？何至于此啊！”
玄羿与兰、惠二女亦是面色发白，显然吓得不轻。
凝光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不封锁疫区，任由疫情扩散，将会有更多的人遭殃。就拿这次济南瘟疫来说：虽然疫区是在济南，但济南这么大的城市，每日来来往往的得有多少人？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在济南封锁之前没将疫病带出去，这也需要官府的配合。”
几人犹不甘心，却也已经明白此事不得不为。
最后，便由漫天拍板，一锤定音：“好！就由流光与玄羿两位师兄趁夜潜出城，就找今日咱们进城时遇到的那个官员。我看他倒不像大恶之人。”
“喏！”流光与玄羿领命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