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瞬间被前后夹击,只得一咬牙,就将蹴鞠送还给了唐二少。
唐二少果断再将蹴鞠送到俞五跟前,给他使了个眼色。
俞五面前只有个元峥,他带起球往前猛冲,引元峥跟着他往底线跑去,眼看要到了球门跟前,一起脚。
“唰——”蹴鞠飞过半空,却不是往球门而去,而是又送回了唐二少面前。
唐二少大肆得意,心道战术成功,眼前空门大开,哪还能不进门?
“砰!”大力一脚将蹴鞠送出,直奔球门而去。
就只蹴鞠入门的刹那,横里一条大长腿探出来,稳稳当当落在蹴鞠跟前,“砰!”又一脚。
蹴鞠眼睁睁飞过愕然的崔五和懊恼的唐二少眼前,落往俞六的方向。
唐二少一咬牙,又是这个元峥!
蹴鞠在俞六脚下照例又往老地方滚去。
根本没人着急来拦他,林七懒洋洋跑过去把蹴鞠往“地字队”半场带过来。
唐二少阴沉了脸,喝道:“都用点儿力气出来,跟他们踢平不丢脸吗?”
林七好歹也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何时听过这种话,脸色也不太好看,脚下大力一踢,蹴鞠又滚往“地字队”防守阵中。
如此轮番上演,别说“天字队”了,连观众们都觉看得极没意思,场上蔫了一片,喝茶吃点心的,聊天谈笑的,这种窝窝囊囊的踢法,谁也不爱看。
元峥见唐二少脸色越来越差,崔三更是一副烦躁窝火的模样,俞五闷着气,跑动也没那么快,林七两个本来拿到球的机会就少,也都懒散跟着唐二少跑两步。
他看了看场边用来计时的燃香,见时机差不多成熟,悄然从防守阵型的尾巴,来到了斜前方。
“砰!”崔三的一脚射门被金豆给拦下,送往俞六跟前,众人又是一阵烦躁,又来!
林七照旧懒洋洋地准备回去拿球。
忽眼前人影一晃!
怎么回事?
俞六照旧是那练过数百次的一脚,完全已经驾轻就熟,轻轻松松把蹴鞠往元峥早先定好的点送去。
而那个原本一片空地的地方,多了一个人!
元峥!
林七来不及反应,只见元峥刹那间脚下就多了个蹴鞠,再迅疾转身,出脚,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蹴鞠带着场边稀稀拉拉的惊呼声,“咚!”飞入球门中!
“咣!”一声锣响。“地字队,得一筹。”
第066章 兵法?
“哗——”观众席上一片哗然,许多人都没来得及看见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看见那神奇一幕的人都兴高采烈跟周围人分享,俞六那被人耻笑的一脚是如何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元峥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对方地盘上,将蹴鞠一脚送入!
“啊!”一直盯着元峥看的唐依第一个跳起来,尖叫着恨不得拉过燕喃亲两口,“阿南公子,看见没!四哥踢进去的,元四哥踢进去的!”
燕喃也颇为高兴,站起身鼓了鼓掌,不忘回头又看了春妮几眼。
场中,唐二少还呆呆愣在原地,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谁得一筹?
崔三惊愕得瞪大眼,元四那小子什么时候跑到那边去了?!
蹴鞠又怎么会跑到他脚边?!
俞五难以置信捧住头,“他们得筹了?”
唐二少这才反应过来,恼得脸色铁青,冲自个儿队一声吼:“盯人都盯哪儿去了?”
他怒气冲冲往场倌儿走去,接过蹴鞠,大力一脚往地字队球门开去,“强攻!”
可惜天字队这边先前懒散,如今慌乱,早乱了阵脚,他这一脚又开得极猛,竟没人反应过来接应上,直接落到守在球门口的崔十一面前。
看台上唐侯低低一声叹息,“慌了。”
崔十一兴高采烈跳起来直接送给俞六!
俞六这边根本没人防,他走老路子已是轻轻松松,规规矩矩一脚快传,将蹴鞠送到元峥脚下。
毫无悬念,元峥连地方都还没挪,抬脚又是一记直飞。
“咚!”“地字队,得二筹!”
唐二少将面前黄泥地狠狠一踢,踢起一片尘土,他大手一挥指着俞六,恶狠狠道:“都瞎了吗?防他的人呢?”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本就窝着一肚子火,又被唐二少一骂,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
崔三冷冷横他一眼:“不是你离得最近吗?”
唐二少胸口的火快要炸开,沉着脸捏紧拳头。
这次是崔三过去开球,俞六前已有人防守,蹴鞠刚来到唐二少脚前,只听“咚咚”两声,第二场结束的鼓声敲响。
唐二少愕然转头看了看场边已经燃到尽头的两炷香,第二场就这么结束了?!
“你!”唐二少愤然看向元峥,“奸诈!你们这是耍赖!有这么踢蹴鞠的吗?”
崔十一笑眯眯走过来,“怎么了?唐二,我们不也是在踢吗?”
萧衡也颇为得意,不过若刚才那两个球是他踢进的就更好了,跟在崔十一后头晃着脑袋,“管我们怎么踢,进球了不就行了?”
“哼。”崔三一声冷哼,“进两筹而已!”
他们刚才可是进了十五筹!
元峥淡淡道:“能赢你们就行。”
金豆双手叉腰学舌,“能赢你们就行!”
“地字队”一派喜气洋洋回了边上休息,元峥朝俞六竖起大拇指,“踢得好!”
金豆一把搂住他,“小六好样的!”
崔十一也笑着道:“小六稳!”
金豆纠正他,“你得喊二师兄。”
萧衡嘴上哼着小曲,笑眯眯跟身后和他们打招呼的观众不断挥手,似乎刚刚进球的是他,还不忘回头夸了俞六一句,“小样儿,还不错,关键时刻没软!”
俞六笑得合不拢嘴,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不过刚才的感觉简直棒极了!
元峥挥挥手招呼几人过来,正色道:“第三场,换打法,我负责盯人,你们各自使出最高水平就行。”
“你一个盯他们五个?”萧衡张大嘴。
崔十一轻轻把他下巴给托回去,“闭上吧,当心下巴又掉了。”
金豆神采奕奕,一拍胸脯,“五个算什么?我师父一个打十个都没问题!”
“天字队”那边都憋了一肚子气,被那几个不中用的小子磨了半日功夫,结果到最后竟被他们给偷了一局!
换谁不得气?
崔三一口气喝干一盏茶,将木杯往旁边一砸,“娘的,下一场,干翻他们!”
唐二少阴沉着脸,元四这小子,竟敢玩这种阴招!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满腹憋屈,沉声道:“下一场,必须盯好俞六和元四,林七、李九,你俩盯人,崔三、俞五,跟我强攻,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这么好运气!”
看台上,忠亲王哈哈笑得靠在椅背上。
“少宰大人果然有慧眼,奇兵啊!没想到他们的奇兵竟然是那个不会玩蹴鞠的小子!”
唐侯浅笑着摇摇头,“唐猛还是太浮躁,中了对方的诱敌惑敌之计。不过。”
他摸了摸胡须微蹙着眉,“地字队竟似懂兵法,先示敌以弱,以那新手惑敌,让对方生了骄兵之心,再固守不出,让对方急躁进而乱了阵型。既骄又躁,必败之象啊!”
梁少宰浅笑着道:“梁某本来是看个热闹,唐侯这一说,才恍然大悟啊。”
“是。”忠亲王笑着拍拍手,“精彩,真是精彩!只不知这招谁想出来的,肯定不是我家那个蠢货!”
梁湛微微笑着,目光落到英气凛然的元峥身上。
第三场的擂鼓声响起。
开场照例双方先协商比法。
“斗数吧。”元峥道。
斗数便是只场中一个球门,比哪队进球多。
唐二少又是一愣,他们都已经做好再拼一场吊门的准备了,谁知道对方又忽然改成比斗数?
元峥见他发呆,勾起一侧嘴角,“唐二少不敢?”
那笑落在唐二少眼中,满满都是讥讽。
“斗数就斗数!”他会怕吗?
斗数可真正是要论实力的,不管你团队协作如何,反正只有中间一个球门洞,进球就算得一筹,他们“天字队”每个拉出来都是好手,会怕元峥那帮乌合之众?
场下比此前沸腾许多,眼看场上变了架势,换上了斗数的柱子,个个都更激动起来。
斗数不比吊门,人不用满场跑,而是十个人都围在中间的球门外,看谁能抢到蹴鞠再踢进去。如此一来,近身热搏必定更加精彩!
气氛瞬间燃到更高点!
燕喃时不时往春妮的方向看一眼,又一个侧头,忽心头一惊,位置上空了!
她忙往后张望,正好看见春妮一前一后各一个仆妇,往后头走去。
梁少宰还坐在位置上没动。
燕喃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忙站起身。
“你去哪儿?”唐依还来得及关心她。
“我,去净房。”燕喃敷衍着,匆匆抬脚往上走去。
第067章 手心里的字
燕喃穿过人群,匆匆爬上台阶,来到石林边上,眼见着春妮湖水绿的衫裙闪进一条石径里,忙提步跟上。
其中一个仆妇走在前头,应是在带路,另一个在后头半搀着春妮,燕喃猜测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净房。
果然,石径尽头是几排矮山茶,山茶后头一间廊屋,隐秘而幽静,正是净房所在。
燕喃看了一圈,见四下无人,轻轻撕下粘在眼上的双眼皮贴,以防吓到春妮,搓一搓脸,恢复女儿模样,绕过山茶丛来到廊屋后头。
大梁朝这种公众园子中的净房构造都差不多,燕喃前世在幽州时,也逛过不少园子。
照规矩,里头还分内外厅,随伺的丫鬟婆子等在外厅,春妮会自己去到后头有单独小隔间的净房里。
这对燕喃来说,无异是个绝佳机会。
廊屋后头也静悄悄一片,后墙上一排高窗,离地大概有八九尺。
燕喃看了看四周,只有一个大榕树斜斜的枝桠伸过来,勉强能够到高窗旁边。
她二话不说卷起襕衫袍脚扎进腰带,搓了搓手就往上爬去。
大榕树的枝桠伸到最前头已经比较细,幸好她够轻,枝桠颤了颤,却也没断。
她小心翼翼一把抓住花窗棂,半猫着腰爬到了花窗上头。
花窗与花窗之间以木柱隔开,每个花窗对应过去,便是一间没有顶,只有隔扇相隔开的小净房。
透过落地罩的花纹镂空,她能看见其中一个仆妇,站在外厅门口,一面用长指甲钻耳朵,一面跟对面的人笑着说什么。
既然那两个仆妇都在外头,那么春妮已经到了净房里头。
燕喃小心翼翼从一个一个落满灰的窗台上爬过去,忽心口一抖,瞥见一角湖绿衣衫,春妮!
她稳了稳狂跳的心,又往前挪过一扇花窗。
只见春妮坐在木马子(北宋对马桶的称呼)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掌心。
燕喃往前探一探头,看清了她掌心中的东西。
几块碎金?
春妮看金子做什么?
燕喃正不解,眼见春妮竟拿起一块碎金,缓缓往嘴里放去。
“不要!”燕喃忍不住低呼出声,心中发急,直接从花窗缝往里挤下去。
那花窗登时被挤开,她整个人一“咕噜”摔下来,直接趴在春妮脚边。
幸好春妮不会说话!
燕喃念了句“阿弥陀佛”,赶紧爬起身,两步跨过去,拦在惊慌失措正要跑出门的春妮身前,一把抓住春妮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春妮!我是你姐姐春柳的朋友!”
春妮停下脚步,睁圆了眼,惶恐无比地盯着燕喃,似是在判断她的话。
她知道她是春妮!
她知道姐姐春柳!
她知道她在这里!
这些信息让她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燕喃听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声音压得更低,凑到春妮耳朵边,“我知道你能听见,你为什么会变成梁府千金?我想办法救你!”
春妮眼中含泪,看着燕喃拼命摇头,又指指外头,示意有人过来了。
脚步声更近了,这净房的门是没有锁的!
燕喃急得不行,额头冒汗,手头又没有纸笔能让春妮写字,她念头一转,摊开手心:“谁带你回梁府的?你写我手掌上。”
春妮也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慌慌撩起袖子在燕喃手掌心画了几笔,便急急往外走去。
燕喃看着她指尖在掌心走完,心头一颤,一把拉住春妮衣袖,“你别寻死,记住春柳在等你!”
脚步声已进了内门,春妮推门出去,再合上门。
外头传来那仆妇嘟囔的声音,“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燕喃呆呆靠着内墙,果然,梁府中人都以为春妮是聋的,也就是说,梁少宰,他能确定他的嫡长女是聋哑,为什么呢?
而春妮方才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在她手心画了一个“蛇”字,又是为什么?
蛇?
蛇和她被送到梁府假充千金有什么关系?
莫非,送她去梁府的人和蛇有关系?
燕喃脑中思绪如乱麻,毫无头绪,靠着石墙想了许久,直到后背有些发凉,这才发觉刚刚摔下来时磕碰不少,哪儿哪儿都疼。
她木木然推开门,外头已经空无一人。
她挪开脚往前走着,春妮为何又要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