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否认,她执着于搅乱现世,祸害于人,不是对曾经卑微的报复?
只不过羽衣·戏精·狐还是乐意给予天丛云这孩子更多的纵容,没办法,谁让麻麻爱你?
沉浸在自己深情的恋爱线上的天丛云剑,仍然匍匐行礼,看不到女孩脸上逐渐浮现的慈爱神色。
一只娇软的小手抚摸上他的头发,轻轻地顺毛。
嗯,真的是在顺毛,她顺了很久,久到保持土下座姿势的天丛云剑感觉血液循环不畅,腿脚发麻。
然而羽衣狐仿佛沉浸在玩他头发的愉悦中,像是对待他们本丸里那只给撸秃了头顶的狐之助那样,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天丛云剑以为自己会土下座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女孩发出了一声陶醉的叹息:“比狐之助还要舒服的手感……真棒啊~”
天丛云剑:“……”心情复杂。
您别这样,会秃的。
“这么好的天丛云,妾身有些舍不得送出去了呢!”羽衣狐捧起他的脸,凝望他眼中深情的时候,女孩姣好的面容笑意盈盈,“天丛云是真心想要留下来的么?”
“我愿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剑。”
天丛云剑毫不犹豫地深情告白。
“可是我提不起剑哟,”羽衣狐安慰似的拍拍他的头,关爱智障的眼神,“傻孩子,你刚被锻出来那时,妾身就说过了,这才几天,这么快就忘记了么?”
——???
这发展不对啊!
难道不应该心动说,好啊留下你吗?!
天丛云剑一瞬间的呆滞惹得羽衣狐内心发笑,不过她还是演戏演全套。
仿佛是下了什么大的决心,巫女服的广袖掩面,仅露出来的一双秋水剪瞳写满了哀思:“妾身去求求赖光的话,看在我们昔日情分上,说不定会……”
“……???”
“妾身曾与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却在成婚那日被拆穿了妖怪的身份,世人皆笑他识人不清,娶妖怪为妻,他却坚持他的小青梅是被妖怪掳走,并为此,斩妖除魔一生。”
“可是啊,他的小青梅,至始至终都是那个披着人皮的妖怪。”
他将他全部的深情都给予了那副皮囊,却从未看透其下的真面目。
可讽、可叹、可笑、可悲。
“他一直是个容易心软的男人,若是妾身与他相认,他应当会……”
“不要!”天丛云剑忽然失控叫道,什么示弱什么演戏,这时候都统统抛开一边。
他眼中燃起灼亮的光,第一次毫不掩饰对羽衣狐这个主人的独占|欲,他紧紧盯着女孩,生怕错过她的一个表情。
低声压抑道:“那已经是您的过去了,您的现在是属于我的!是您的气息带领我找寻过来,找寻到我的归宿,我是独属于您的——!”
所以,请不要让像我这样抱着卑劣心思的家伙出现在您身边。
我要离开了。我会嫉妒的。
“一开始就坦率些不好么?”她笑吟吟地问。
“您可真是狡猾啊。”天丛云剑苦笑不已。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摆出了土下座的姿势——
“我听说现世会有强者会收集被他击败的妖怪们的名字,将之订成名为友人帐的手册,无论时代变迁,帐中的妖怪都会永远接受那人的召唤,感应他的灵魂。”
“我早已经被您击败。”
“愿为您帐中之妖。”
第34章 八重垣
第二日清晨,源赖光就带着髭切,押送天丛云剑前往时之京进行灵魂分裂手术。
他的另外一振本灵刀剑膝丸,则是在他不在时镇守本丸。
——盯紧熊孩子小草薙剑,还有声称对天丛云剑不放心,而赖在他的本丸不走的羽衣狐。
临走之前的源赖光表达出了这个意思,乖宝宝(较髭切而言)膝丸自然会严格遵从。
不过他并没有时间去亲自盯着这两位。
赖光本丸因为其特殊性,全刀帐的同时还有两振本灵和半数分灵,每一振刀剑多少都会染上与前主相似的习惯。抛开被单纯锻刀锻出来的复制品不说,分灵中当然也不乏擅长家政的管家型刀剑,最典型的就是为主是命的压切长谷部。
只是分灵天然地会服从本灵,就算不是同一振刀也一样,分灵不能约束源氏重宝,于是赖光本丸的各项事务基本上由膝丸主持,而对外征战则以髭切为主。
膝丸很忙。
要管理全刀帐将近七十振刀剑,安排他们佃当番、马当番等事务,还有出阵、远征人选,更有几振因为保密协定尚在内测中,他们几个的练度提升就不得不派往更远、更危险的位面战场,不能被在东瀛历史战场与时间溯行军作战的,其他普通审神者发现。
所以监管小草薙剑和羽衣狐一事,他实在分身乏术。
“一期,拜托你了。”
膝丸叫来一期一振,叮嘱他相关事宜。
他的安排别有深意。
虽然小草薙剑在他们本丸里相当任性,惹怒不少刀剑,但是以一期一振有名的“天下短刀皆吾弟”态度,想必是能包容这熊孩子?
再说一期一振这样王子般温和有礼的刀剑,应该会是羽衣狐这种小女孩喜欢的类型。
这个时候膝丸显然忙昏头了,忘记了小草薙剑是怎么惹哭一众栗田口小短刀的。
……
熊孩子小草薙剑,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羽衣狐,这两人凑到一起的化学反应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狼狈为奸。
其实两人第一次的单独相处,并没有那么一个友好的开头……
“喂!你就是殴斗桑那个不负责任的审神者吗?!”从房间直接滚出来到走廊上的一颗雪白雪白的团子,叉腰就自以为超凶地对羽衣狐吼道。
殴斗桑?那是谁?
早起很懵的羽衣狐歪着头想了好久也没得出答案,不过她眨巴眨巴眼睛,驱散了眼前朦胧的薄雾之后,才看清了面前气鼓鼓的孩子。
雪白色、毛绒绒、软乎乎的……团子。
可爱,想玩。
于是她真的就下手去捞,小草薙剑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就想要躲开。可是他的对手是谁?那可是将尾巴挥舞起来如臂使指的羽衣狐!
只见从女孩儿的裙底探出来两条雪白的、毛尖儿还泛着金光的大尾巴,嗖地就把小胳膊小腿跑不快的小草薙剑给卷到了她怀里。
仿佛没有睡醒一般似的,羽衣狐耷拉着眼皮,像抱着手感舒适的布玩偶,满足地蹭来蹭去。
“你!你!你耍无赖!”
挣扎不脱的小草薙剑吓得小脸发白,大颗大颗的泪珠就要往胖乎乎的脸蛋上滚落下来,“快放开我,呜哇……”
他一哭,倒是把羽衣狐给闹醒了。
脑子里还有些昏昏沉沉,思维像是忘了拉上发条的机械,迟钝地转动着。羽衣狐眯了眯眸子,手抵着额角,慢慢思考。
羽衣狐的转生与传统意义上的夺舍不大一样。
安全、稳妥、无法抗拒。
宿体直至彻底被她取而代之的时候,可能都不知道身体中有一只窥伺他躯体的妖怪。而且这个转生的法子不会对羽衣狐的灵魂带来任何伤害,甚至能够为她积累生长尾巴的力量。
只是这个过程是非常缓慢的。
从前她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时间对妖怪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甚至可以蛰伏在宿体中好多年,直到有一天被宿体达到顶峰的暗黑情绪激活,完成她的当世转生。
羽衣狐赖以为生并以此成名的——羽衣转生术,只能一点点为她化解身体原主的警惕,为她夺得这个身体的控制权。
因为她历来抢夺的身体,不仅仅是当时优秀的孩童,还是那个时代、那个位面的命运眷顾之人!
被法则照顾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取代的,稍有操作不慎,就有可能全盘皆输。
以羽衣狐历来的谨慎,她不该不顾绘梨衣的挣扎,勉强自己来掌控这具身体。
想要完全成为这个身体的主人,没有三年时间是不够的。这三年,她都要花绝大多数的精力来应付原主,极少的精力可能会让她变得嗜睡,甚至连属于她的夜晚都提不起劲来。
可是只要想到那个人类、身体的原主,会在她稍不注意的时候,就自作主张、自私自利的坑害她的刀剑们,羽衣狐忍不了。
被女孩抱在怀里的小草薙剑小幅度挣扎了一会儿,却发现这个奇怪的人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厉害,他的挣扎,居然在对方手臂下纹丝不动!
小草薙剑委屈巴巴地哭了会儿,只看见这人歪着头没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慌:“喂喂,你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你要不躺下继续睡觉?”
他干巴巴的关心惹来羽衣狐的一阵笑,她打了个哈欠,用自己的脸颊在小孩儿滑嫩如布丁的小脸蛋上轻轻蹭了蹭,“春困秋乏,我这睡多久都没用。”
小草薙剑第一次被漂亮的女孩子这般亲昵,尽管从表面上看他们都是年纪小小的孩子,不存在任何的旖旎气氛,可是他还是害羞地红了脸蛋。
“可爱的孩子~”
羽衣狐又在他脸上亲了亲,笑容甜美。
“你你你!你怎么随便亲男孩子的脸,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
小草薙剑一脸震惊茫然,胡乱挥着手就要将她的脸推开来。
却见女孩笑眯眯的神情忽然淡了下来,羽衣狐眨了眨眼,很认真的说:“我不叫‘你你你’,我也不叫‘喂喂’,你得叫我名字,再不然叫欧卡桑也可以?”
夭寿啦居然有十二岁小女孩要求三岁小孩叫麻麻?!
小草薙剑震惊脸,想不到还可以这么无耻。
“不行我不能叫你欧卡桑!”他把头摇成拨浪鼓,毫不掩饰的拒绝,“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你名字!”
“我啊~我叫……叫什么来着呢?”羽衣狐迷瞪瞪地,歪着头想了好久,“哥哥不让我把名字说出来呢~不过后来大家都叫我羽衣狐!”
她轻轻拍手,笑意松快:“羽衣羽衣羽衣,我最喜欢他了哦!羽衣这个名字最好听了,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他呢~”
“所以哦,你们都要叫我羽衣狐!”
女孩低下头,稚嫩的脸上浮现的明明笑容明媚,陡然张开的眼眸却是中间一竖线的冰冷兽瞳!
小草薙剑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表达疑问:“可、可是,我听赖光大人说,殴斗桑的主人不是个叫做‘绘梨衣’的人类吗?”
“对欸,我现在是人类!”
仿佛因为他的提醒才恍然领悟,明白自己需要扮演身份的羽衣狐一拍手掌,头顶虚化的狐耳,和卷着小草薙剑的尾巴瞬间全部缩回身体里,迅速的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小孩儿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好的人类呢?!
“好了小孩儿,既然我都说了自己的名字,你又叫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叫什么……”对于自己实际上是天丛云剑分裂出来的一部分,而深感迷茫的小草薙剑,在轮到自我介绍时,不由得变得畏缩了起来,“我,大概是,他们有叫我‘草薙剑’啦。”
“什么什么?草薙剑?”羽衣狐茫然了一秒,而后就笑了,揉了揉小孩的脸蛋,摇摇头道,“瞎说,你可不是他。”
“诶,为什么你也说这样的话?”
“还有谁是这么说的吗?”
小草薙剑纠结了一下,老老实实道:“就是殴斗桑……天丛云剑啦,当时我一说我叫草薙剑的时候,他就把我嘲笑了一顿,我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半身,而是因为他才分裂出来的一小部分……”
“微不足道的那一部分。”
“可是天丛云并没有嫌弃你的出身不是么?”羽衣狐轻轻摸着他细软的银白发,微笑道。
小草薙剑仍是沮丧地点点头,道:“嗯……可是总觉得我不该继续霸着这个名字,对名字真正的主人不大好吧。”
“相信我,‘草薙剑’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字,”知晓内幕的羽衣狐从容安慰他,“你若真的是草薙剑,我就不会让你赖在怀里哭哭啼啼了。”
小草薙剑脸蛋儿通红,小声问:“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叫什么啊?”
羽衣狐沉吟片刻,忽地笑了:“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名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首古歌……”
“出云八重垣,迭云由此生。
我筑八重垣,我妻赖牺身。”(注1)
“曾经啊,有一位神明,他杀死了危害人间的邪恶大蛇,从大蛇的尾巴里发现了一振刀剑,他非常喜欢这振刀剑,为他起名‘天之丛云’。”
“这样一振神奇而又美丽的刀剑,神明认为应当拿给他的姐姐看看,于是他将天之丛云分成了两部分,留下了他更喜欢的天丛云剑,却带走了华而不实的草薙剑。”
“在他的旅途中,他遇见了一位心爱的女子,他唱诵了这首歌,并向女子许下诺言,待他送剑归来,要亲手为她筑起名为‘八重垣’的新居,从此要一起幸福的生活在那里。”
“八重垣剑,这个名字你可还喜欢?”
……
膝丸放下手中整理的公文,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问道:“他们两个没有闹起来?”
一期一振老实回答道:“没有,他们相处看起来不错。”
说完不久,浅蓝色短发的付丧神忽然想起来什么,有些犹豫地说:“不过我好像听到她给草薙剑起了新名字。”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