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下的玉颈上有着胭脂红印, 更显得脖颈的白皙。
嘉宁强撑起身子,长发从她光滑的肩膀上如水流泻下去, 她本想从地上捡一件衣服穿上, 但刚下床, 却腿软地直接跪在了地上, 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嘉宁咬住了唇,心里早是又羞又气, 羞的是不能述说的事, 气得是自己也算半推半就, 并未很抗拒对方的接近。
一只手从后面搂住嘉宁的腰,邬相庭的声音嘶哑之中带着点点暧昧, 更有几分餍足之意。
“腿酸?”
他拿起一件外衣披在嘉宁身上, 顺便把人重新抱上了床。嘉宁又被对方搂进怀里, 她是不乐意的, 可是偏生又抗拒不了。
过了一会,嘉宁才轻声说,“你真当要关我?”她的声音比邬相庭更沙哑一些,仿佛是喊久了所导致。
邬相庭没说话,嘉宁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很复杂,“你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离开?”
对方闻言,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伸出手卷了她的一缕长发,“什么原因?”
“兰铮告诉我,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嘉宁深呼吸一口气,她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你把我丢进了青楼,是吗?”
“是。”
嘉宁本来以为邬相庭不会跟她说实话,没想到对方却是勾了下唇角,轻描淡写地承认了。他直接承认了,仿佛好像只是做下一件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事情。她惊愕之下,更觉荒唐,“为什么?”
邬相庭偏了下头,美丽面容下带着他一直隐藏的残忍,“为什么不可以?你当年可以让其他人抽我鞭子,我为什么不可以把你丢进青楼?阿宁,就许你对旁人坏,不允许旁人对你坏吗?”
她身体忍不住微颤,她其实刚刚之前还抱着幻想,她希望是自己误会了对方,现在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误会。原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故意折辱她,她居然还喜欢上对方,即使离开了对方,心里还是忍不住为对方开脱,一定是她误会了。
“你怎么办到的?”嘉宁好久才挤出这句话,“我明明是喝下了毒酒。”
邬相庭松开了手指,他垂着眸,神色是非常的漫不经心,“因为运出来的时候还剩一口气,所以就救回来了。”
“你……”嘉宁闭了闭眼,才鼓起勇气问,“你同新帝有勾结吗?”
“没有。”
“那你怎么可能把我从宫里运出来?”嘉宁觉得邬相庭怎么能做到,她怎么也算一国公主,在军临城下的时候,邬相庭把她从宫里运了出来,然后新帝还把她贴身宫女当作是她给下葬了。
这太不可能了。
“这事上我不需要骗你。”
但就算邬相庭跟新帝没有勾结,但的确是把她丢进青楼的幕后黑手,他躲在暗中指示那些人折辱,她想起所谓的五千金买下初.夜,多么大方的邬二少爷,她现在才明白这大方之下更显露邬相庭的残忍,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拿着所谓的五千金来折辱她,就是告诉她,不过五千金,就算你是公主又如何,还不是要像一个娼.妓一样讨好他。她不仅讨好他,服侍他,甚至还在这场阴谋里喜欢上对方。
嘉宁现在才明白过来,这就是长达几年的针对她的一场阴谋,这个男人根本不爱她,他更爱自己,他为了当年的事情所以不惜一切折辱自己,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摇尾乞怜,满足他那颗肮脏不堪的心。
他哪里是爱她,不过是喜欢看他们两个人位置调转过来之后的样子。
然后他再给出一点点爱怜,就让无依无靠的自己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
嘉宁想到这里,终于是忍不住,她抬起手就冲着邬相庭的脸要打下去,只不过还没打到,就被邬相庭抓住了。邬相庭紧紧地扣住嘉宁的手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想打我?”
嘉宁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你就是恶魔!”
一声轻笑从邬相庭唇中溢出,他眼里似乎有了几分怜悯。他并未说话,可是嘉宁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就算他是恶魔又如何,她已经无法离开了。兰铮不会再来找她,就算找她,她也不会跟着兰铮走了,不过是从狼穴逃出进了虎洞而已,对她来说没有区别了。没有人会来救她,没人知道她还活着,就算知道又如何,不拿她这个亡国公主送给新帝已经算好的了。
嘉宁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她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杀了邬相庭,在他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她面前的时候。
她长吐一口气,眼神的恨意是如此的明显,即使他们现在的姿势如何亲密,方才还亲密无间,但此时两人的气氛更像是宿敌。
“我不会原谅你,这辈子,我都会恨你。”嘉宁一字一句地说。
邬相庭表情不变,“随意。”
就像邬相庭说的那样,他根本不在乎她恨不恨她,他把她关在这个房间里,因为脚上有脚链,他甚至连裤子都不让她穿,裙子下面空荡荡,嘉宁无时无刻不感到羞愧。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荡.妇,要不然怎么会在对方碰她的时候,还是会有反应,她恨邬相庭,更恨她自己。
这个房间的锐器被全部收了起来,也许为了防止她自杀,不过嘉宁到了如今这一步,她反而不想死,她要活着,她想看看这样的邬相庭会不会得到报应。
嘉宁手指变得苍白,因为太用力的原因,而她的脸此时却艳若桃李,长发贴着她雪白的脖颈,更添了几分靡丽。
片刻后,一只冰冷的手摸上她的脸,邬相庭唇色很红,像是涂了花汁,上面还有水渍。他凑近了嘉宁的脸,唇瓣慢慢地接近她的唇瓣。
“甜吗?”他声音淡淡响起。
嘉宁气得扭开了脸,可耳垂还是透露出她此时的心思,很红,“你要做就快点。”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很久了,邬相庭清晨会离开,在嘉宁还没醒来的时候,然后下午时分回来。他真如他那夜说的那样,他把她囚禁在这里,完全成为一只金丝雀,不,不是金丝雀,金丝雀还可以向往窗外的世界,而她只不过是邬相庭的一个禁.脔罢了。
就在嘉宁以为这样的日子就要这样下去的时候,她在一日午休的时候被外面的争吵声给吵醒了。
“……你怎么可以把人关起来?哥,你疯了,她是人,不是你圈养的什么动物。”
嘉宁听到这个声音先是眨了下眼,便立刻悄然下了床,她靠近了门口,外面的声音也因此更清晰。
“你必须将她放出来,否则我就要去告诉姨妈。”嘉宁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这个人是许星汉,他怎么找过来的?嘉宁的心里突然涌起了希望。
可是邬相庭的下一句话便让嘉宁的希望重新浇灭了,“那去吧。”
许星汉似乎十分生气,“哥!”
“你该回去了,许星汉。”邬相庭的声音很平静,“若是我下次再看见你过来,我就打断你的腿,再送你回去。”
许星汉好半天才说话,“哥,你……她毕竟是个人,明明在她离开的时候,你那么担心,可是你现在怎么能这样对她?哥,喜欢一个人不是你这种方式的。”
第64章
“该是什么方式?”邬相庭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讽。
许星汉几乎没有犹豫, “如果你喜欢她,自然是希望她过得好, 每天开心, 而不是像这样,强盗行为一般将人强行关在屋子里。就算是鸟,强行把它关在笼子里, 鸟也会啼血而亡。”
就站在门后的嘉宁自然也听到了许星汉, 她微微一愣,因为她发现她也不是许星汉说的那种人, 喜欢一个人就无条件对他好,希望他过得好, 其实她不是的, 如果她喜欢一个人,她便希望对方更爱她, 不可以有任何人。如果她喜欢这个人, 这个人就必须属于她的。
原来, 她本质上跟邬相庭并没有什么区别。
邬相庭轻笑了一声, 仿佛觉得许星汉说的话十分可笑, “你回去吧, 别在我这里胡闹了。”
许星汉急了,“哥,你听我劝, 你把她放出来, 你们好好说不行吗?”
邬相庭已经不想再听许星汉说话了, 过了一会,外面彻底地安静了下来,嘉宁知道单凭一个许星汉是不能劝动邬相庭,不知道他够不够聪明,若是这事被老夫人和盛夫人知道了,邬相庭倒时候只能放她出来了。
虽然许星汉来了,但是邬相庭在夜里跟她一起用膳的时候,只言未提许星汉一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嘉宁也不能直接提起许星汉的事,也只能什么都不说。
离许星汉来的那天又过了十几日,嘉宁知道除夕到了,因为她从早上醒来就听到外面的炮竹声,纵使平日冷漠的丫鬟今日也露出几分笑意。她醒来的时候,邬相庭已经离开了,她想,邬家今日肯定是要举办家宴的,指不定邬相庭今夜不会来了。
明明对方不来,她应该开心的,但是她却有点失落,这样的佳节,她也许只能一个人过。
除夕一整个白天,她都有些提不起精神,直至夜幕降临,心里的失落就越大,邬相庭真的没来。嘉宁想了下,邬相庭现在定是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人们围着他,和他聊天,指不定他的那几位堂妹也是围着他的,而她只能一个人守着这满桌的饭菜,食之无味。
嘉宁勉强自己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她见桌子上还有酒壶,干脆喝起了酒,几杯下去,她已经醉了,最后便躺在了窗户处的美人榻上,这房间的地龙烧得很旺,哪怕只穿单衣,她也不会觉得冷。窗户是被封死了,因为怕她逃出去,她能听到外面的炮仗声,仔细听,仿佛还能听见人们说话的声音。
除夕之夜,外面是何等的热闹,如果是在京城,她现在应该站在宫里最高的楼上看烟火,看那万家灯火练成一条火龙。她侧身躺着,眼角忍不住掉下泪来,也许是醉了,她越发地难过,她想太子哥哥了,想母后,想父皇了,她甚至想,如果她不是嘉宁就好了,如果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儿,那么是不是不会经历这一切?
突然的,她听到门口有了动静,本来此时就对外界声音敏感的嘉宁直接起了身,看着房门口,却没想到她居然看到了邬相庭。邬相庭一向冷白的脸上此时有着淡淡的绯色,仿佛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他今日穿了件藏青色大袄,玄青色的雨冠将长发全部束起,他完全露出那张脸,越发衬得那张脸的精致,桃花眼下的朱砂红痣红得像血一般,又像雪地里的红梅,仿佛还能嗅到梅花香味。
他进了门,抬起眼就看到歪着身体坐在榻上的嘉宁,嘉宁白皙的脚踝上还绑着那根脚链,这根铁链很轻,只会限制到她的行动范围。
邬相庭向嘉宁走过去,走到她跟前的时候,他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抬起了嘉宁的脸。嘉宁的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干净,因为刚刚才哭过,她的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眉目之间的高傲之气一扫而空,只剩下委屈、失落。
“阿宁。”邬相庭声音很低,“我带你去看烟火好不好?”
嘉宁没说话。
邬相庭把额头靠近了嘉宁的额头,他们两个人都喝了酒,此时都有几分醉醺醺的,“我……”他说了一个字却又停了下来,最后他蹲下身,他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钥匙,把嘉宁的脚踝上的铁链解开了,又去了拿了衣服,仔仔细细给嘉宁穿好,再拉着人走出房门。
嘉宁突然可以出了房门,也是一愣,不过喝了酒的她反应要平时慢一些,就傻乎乎跟着邬相庭走,直到走出了府邸的大门,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出来了。
邬相庭带她去了秦淮河边,还带着她登上了一艘船。那船舱很大,船舱的地上铺着毛毯,角落处还放着炭火,中间的案桌上更是放着点心和酒,这船大概是早就备好了。
船舱的窗户是打开的,邬相庭似乎怕外面的风冻到嘉宁,还把自己身上的大袄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他们二人身形差别极大,对于邬相庭来说合身的衣服,到了嘉宁身上,便像极了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那衣服不禁完全包住嘉宁,还拖在了地上。
外面的烟花开始放了,在黑色的天幕上,那些五彩斑斓的烟花转眼即逝。嘉宁许久没出来,原来这些对于她稀松平常的事物也显得新奇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也忘了身后还有个邬相庭。外面的烟花一轮接着一轮,那些炫彩的星点在夜空中炸开,最后坠落水里。嘉宁的面容因为烟花而一时明一时暗,到了后面,烟花放完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把眼神收了回来。
这回是因为烟火,所以才带她出来,下次是什么时候?真要等到她怀孕吗?
她扭过头,就发现邬相庭是看着她的,猛然撞进对方的眼神,嘉宁先是一愣,随后就扭开了脸。
“好看吗?”对方的声音在船舱里响起。
嘉宁想了下,只答:“还行。”
“阿宁。”邬相庭叫了她的名字之后沉默了许久,久到她都忍不住又看向了他,他依旧是看着她的,那双眼就像夜色下的秦淮河,美却让游人看不清。
“我放你自由了。”他终于说出那句话,而嘉宁却因为这句话而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涌上的却不是惊喜。
“你……你什么意思?”
邬相庭勾了下唇,“我腻了。”
他站了起来,转身欲走,嘉宁听到那句话真是被气到了,她大声喊住了邬相庭,“邬相庭,你什么意思?”
他脚步停下来,转过头看着她,“我腻了,你不懂吗?因为我发现嘉宁公主也不过如此,所以腻了。”他顿了下,“待会许星汉会过来,你要什么跟他提,就当这段时间你陪我的补偿,总之你此生不要再出现在金陵,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嘉宁真是被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是他强行要了她,现在却……
邬相庭说完这番话,就转身离开了,嘉宁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拼命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关系,他厌了自己更好,她反而有了自由,她现在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
可是再怎么安慰自己,眼泪还是唰唰唰地流,连许星汉什么时候过来的,她都没发现,最后是她哭累了,不想再哭了,许星汉才站在一旁,小声而尴尬地说:“霜霜姑娘,我们今夜就要离开金陵,你哭完了吗?”
嘉宁站了起来,她哭完了,现在只恨不得早一点离开金陵,她此生都不会再回金陵了,她也再也不要见邬相庭。
船已经靠岸停着了,嘉宁出船舱的时候发现她身上还披着邬相庭的那件大袄,气得干脆把这件大袄扯下来,她狠狠地丢在地上,还嫌不够地踩了几脚。许星汉在旁看了,只是默默地垂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