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踩完了之后,才对许星汉说:“他有说什么吗?”
许星汉沉默一瞬,才答:“他只说连夜让你离开金陵,其余的要求随便你提。”
嘉宁冷笑一声,她现在的酒彻底醒了,清醒得不能再清醒,“那给我一万金吧。”
她本以为许星汉会拒绝,哪知道他连犹豫都没有,“好,霜霜姑娘还需要其他的吗?”
嘉宁愣了下,随后才道:“你要跟着我多久?”
“我送霜霜姑娘出了金陵,就会离开,城外会有人接霜霜姑娘,霜霜姑娘可以跟她提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许星汉依旧垂着眸。
嘉宁虽然感觉到一丝怪异,但是她还是因为邬相庭方才说的话,还在生气,她本能性地忽略那些古怪之处,让许星汉送她出了金陵。金陵的城门已经落锁,可是当许星汉的马车出现在城门处的时候,那些士兵立刻打开了门,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在城门外,另有一辆马车停着,马车旁站着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美貌女人,而她身后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许星汉从马车上跳下来,“元娘。”
被称为元娘的女人柔柔一笑,“人来了?”
许星汉点了下头,嘉宁撩开车帘,自己下了马车,她先是看了看那个女人,再看向许星汉。许星汉简单介绍了下,“这是元娘,接下来她会负责你的安全。”
元娘对嘉宁笑了笑,“霜霜姑娘,我们走吧。”
“去哪?”嘉宁问。
“霜霜姑娘想去哪都可以,只是我们现在要先离开金陵。”元娘说完便看向了许星汉,“星汉,你回去吧。”
许星汉点了下头,转身上了马车,他离开之前看了嘉宁一眼,他还带着一点孩子气的的脸上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霜霜姑娘,保重。”
第65章
今夜是除夕之夜, 是全家团圆之日。
嘉宁站在原地,看着许星汉的马车渐行渐远,她也转身上了马车, 元娘也上来的。元娘看着嘉宁,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今夜赶路可能会比较辛苦, 霜霜姑娘可以先小憩一会。”
“是要去哪里?”嘉宁问。
元娘唔了一声,“倒没有非要去哪,主要看霜霜姑娘自己,霜霜姑娘想去哪,我们就去哪。不过, 霜霜姑娘决定之前最好先看一个东西。”元娘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箱子, “这箱子是邬少爷给你的, 你打开看看吧。”
嘉宁听到邬相庭的名字, 本来想直接说不看,但她犹豫了下,还是想知道邬相庭最后给了她什么东西。她从元娘的手里接过个那个木箱子,打开一看, 有些愣住了。
最上面的是一把钥匙。
她拿起那个钥匙看了下,发现钥匙的形状似乎能对上她脚上的芍药花脚链的锁孔。邬相庭把这个给她了, 看来是真的要同她从此陌路了。她把钥匙放到一旁, 又看向那个木箱子, 里面放了好几张纸, 她拿起来看了之后发现全是地契, 宅子的,商铺的,地皮的,应有尽有。
上面的名字全是她的名字,只不过是上面是霜霜。
“这些地契都是在不同的城,看霜霜姑娘想去哪一个,我们便去哪一个,霜霜姑娘选择完之后其他的地契我便会着手卖掉,换来的银钱则为作为霜霜姑娘个人的钱,存入银庄。”
“他……为什么给我这些?”嘉宁忍不住问。
元娘柔柔一笑,“邬少爷说这是给霜霜姑娘的谢礼,感谢霜霜姑娘这段时间的伺候。”
嘉宁本来还在想邬相庭是不是可能有难言之隐,但听到这句话,她完全不这样想了,邬相庭就是个大混蛋,他强行把自己带来金陵,对她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之后,现在给她一大笔钱,说两人的恩怨说抵消就抵消了。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嘉宁先拿钥匙把自己脚上的芍药花脚链解开,便对元娘说:“我想好我去哪了,回金陵。你把这些地契全卖了,在金陵给我买个大宅子,重新置办东西。”
元娘没想到嘉宁最后说不离开金陵,饶是她,表情也不禁一愣,“霜霜姑娘,你不想离开金陵?”
她顿了下,“我私以为霜霜姑娘是恨不得早点离开金陵了。这女儿家与其伴着男人过日子,不是自己掌管钱财更来得畅快吗?”
嘉宁本来是打算再也不回金陵的,但是邬相庭这样戏弄她,她又怎么能压下这口气,他给自己这么多钱,写的还是霜霜的名字,这些钱岂不是嫖资,如今不想嫖了,便把自己打发了。
邬相庭是不是成亲了,怕他的未来正妻不开心,所以干脆把自己打发得远远的?
她倒想看看,邬相庭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他要成亲,她就毁了他的婚事,让众人都知道邬相庭是个暗地囚禁女人的恶魔。如果他真是厌弃了自己,这决定也不该由他来做,应该是由她来。
“是你让我随便选的,我现在就选金陵。”嘉宁很坚决。
元娘面上有几分无奈,“霜霜姑娘,我实话同你说,邬少爷那边的吩咐是你只要不呆在金陵,去哪都可以,这些钱都是你的,若你想回金陵,这城门的守卫怕是不会给你开门,而我们也不会送你去。”
听到这番话,嘉宁终是安静了下来,她腿上还放着那个木箱子,她低头看了看,心里却觉得空荡荡的。之前给对方下药,从对方身边逃离,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邬相庭会生气,肯定要把她抓回去,但哪怕被对方抓回去,其实她是不怕的。
因为她会觉得这个世上有人在乎她,不管她去哪里,那个人会找到她。
而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正变成孤家寡人,她的太子哥哥不知道她还活着,兰铮也不会再来找她。
变成没人在乎的人,原来这种感觉是那么难受。
嘉宁低垂着眸,“不能回金陵,那可以去京城吗?”
元娘沉默一瞬,最后才道“也不行。”
“那去永城总可以了吧。”
永城就是之前邬相庭带她去谈生意的城,若是骑马,不出三日便可以到京城。
元娘听到这个答案,沉吟片刻,同意了。
他们行了一个月的路,这一路上嘉宁心情都不好,她甚至几度梦到那个除夕之夜,她看完烟火,扭过脸看见了邬相庭。邬相庭跟她说的话,一字一句犹如针,全部刺在她的身上。她恨邬相庭,不过再怎么恨,她多半此生再也见不到对方了。除非她真有一日能复国成功,那时候她一定抄了邬相庭的家,让他像朝廷钦犯被镣铐锁着,从金陵北上京城。那时候她还要狠狠地羞辱他,最好那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驸马。
一个月之后,他们终于到了永城,他们暂时留宿在永城最大的客栈里,元娘再让中年男子去打听永城现在有什么豪宅正在出售的。
那个中年男子叫老申,好像武艺很高,他们这一路也不是没遇见起了歹心的人,不过都被老申轻轻松松给解决了。
老申出去看宅子,嘉宁和元娘就呆在客栈里,虽然元娘只是护送她去别的城,但是她好像也在监视嘉宁,她时时刻刻盯着嘉宁,似乎怕出事。
嘉宁问了元娘,她到了永城之后,他们是不是回金陵。
可是元娘却答木箱子还有她和老申的卖身契,他们两个以后就是嘉宁的人,老申负责保护嘉宁,而元娘替嘉宁管其他一切事宜。
不过嘉宁另有想法,她才不准备一辈子呆在这个永城,她来永城是别有目的,因为这里离京城近,她准备偷偷一个人去京城。
反正到了现在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让她安心地在永城住下,享受这些所谓的安逸,把她的皇兄抛之脑后,她做不到。就算死,她也要死在京城。
嘉宁打定主意要逃,便一定要支开元娘,老申出去看宅子,怕是起码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她现在离开是最好的。元娘不知道嘉宁所想,她此时正坐在凳子上绣花。嘉宁坐了一会,就站了起来,“元娘,我去更衣。”
元娘听到这个,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好,我跟你一起去。”
嘉宁跟元娘一起走出去,客栈的茅房在后院,嘉宁当着元娘的面进了茅房,她很快就出来,只是两人快回房间的时候,嘉宁突然啊了一声。
她摸着自己的耳朵,“我的耳珰好像掉了,我特别喜欢这个。”嘉宁说完这个就看着元娘,特意把帷帽撩开给元娘看她的耳朵,她面上的表情有几分为难。元娘看了下,发现嘉宁确实只有一边耳朵有耳珰,她犹豫了下,“霜霜姑娘回房歇着吧,我沿着刚刚走过的地方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回来。”
嘉宁闻言点点头,“辛苦元娘了。”
元娘先送嘉宁回了房,再去沿着方才的路去找耳珰了,只是耳珰那物那么小,这客栈还很大,找起来实在费力。
嘉宁用一招调虎离山之计把元娘调走之后,她立刻从另外一边楼梯下了楼,她下楼的时候正是中午的时候,客栈一楼十分热闹,连店小二都没注意到。嘉宁出了客栈的门,就看到客栈门口停着一匹马,这匹马不知道是哪位客人的,居然没有让店小二放到马厩里去。嘉宁偷偷往客栈里看去,发现没人往外看,便一不做二不休,解开了绳子,偷偷上了马,直接驾着马走了。
元娘为一个弱女子,就算她发现自己不见了,也没那么快追上来,而老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嘉宁一路骑马,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之后她也没有停下来休息,因为怕被人追上来。她骑了一天一夜到了下了一个城镇,到了这个城镇她就换成男装打扮,还重新买了一匹马。也许是她幸运,她在离开永城的第三日成功到了京城。
只不过京城跟其他城都不一样,必须要有通关文牒才许进城,嘉宁身上并没有,她进不了城,只好牵着马站在一旁,心里盘算有什么办法可以混进京城的。
她正发愁着,她前面路过两个明显是富家公子哥打扮的青年,那两个青年好像是从外冬猎回来,后面的奴仆还拉着慢慢一车猎物。
嘉宁盯着那两个公子哥,正在想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带她进去的时候,却听到其中一个公子哥说:“这次金陵邬家是死定了,永无翻身之日了。”
另外一个公子哥闻言立刻摇了摇头,“你可别千万说这个,这事牵连大了,仔细把祸惹你我身上。”
第66章
嘉宁听清他们说的话,不由得一愣, 她也顾不得太多, 直接追了上去, 只是她还没能靠近那两位公子哥,就被他们的奴仆拦下来了,“你干嘛的?”
后面的动静被两位公子哥注意到,他们扭过头, 发现是一位戴着帷帽的人,他们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声音是女声,虽是男装打扮, 但这人的身形仪态还是偏于女子了。
看来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子。
其中一位公子哥便直接问道:“姑娘有事?”
“你方才说金陵邬家是哪个邬家?”
公子哥听到这句话笑了, “金陵邬家还有第二个邬家吗?”
“那他们……出了什么事?”
另外一位公子哥拉住旁边的公子哥, 面容上有了几分警惕之意, “姑娘,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嘉宁一时慌乱, 只能扯了个非常蹩脚的谎,“因为我姑姑在邬家做事,我听你们说金陵邬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怕我姑姑出事。”
前面说话的那位公子哥心思不如后面那位说话的缜密, 他听到这话, 连连点头, “哦, 原来是这个,这你倒不用太担心,只是金陵邬家的所有男丁全部被抓来了京城,前几日邬相庭就从这个城门口被送押进去的,据说那日两道全是人,都想看看金陵邬家的当家人长得什么样子呢。”
“春霖,慎言!”后面那位公子哥受不了这位□□霖的公子哥了,“这事不能随便议论。”
春霖不甚在意,“没事,这位姑娘担心她姑姑嘛,我不过宽慰她两句,怎么就算议论了?子骏,你就是想太多了。”
嘉宁早已经被他们之间的对话所惊住了,邬相庭被抓来京城了?那他那天说的那些话是故意将她赶走吗?还是只是巧合?
“姑娘,你还有事吗?”春霖对嘉宁说。
嘉宁看着对方,“公子可以带我进城吗?我身上的通关文牒掉了,我是来京城投奔我的大伯的。”
春霖想了下,并没有直接答应,“姑娘为何这番打扮?”
“因为我的奴仆昧了我的银钱,在夜里跑了,我独身上路实在有些害怕,便才乔装打扮成男子。事实上我的通关文牒也被那狠心的奴仆拿走了,他怕我进京跟我大伯告状。”
“哦,原来如此,你一个弱女子的确应该这样保护自己。”春霖笑了下,“那你随我们一起走吧。”
旁边的子骏已经完全不报想法了,他叹了口气,率先转过了身。嘉宁没想到真可以跟他们一起进去,连忙说了好几声谢谢。那位□□霖的公子哥看起来十分爽然,“没事,一点小事而已。你待会就跟在我后面进去就可以。”
那两位公子哥似乎家世不俗,嘉宁跟着他们进去,果然没有被拦住,一进城,嘉宁怕另外一个公子哥对她起怀疑,便立刻告辞离去了。
她想先去找下她外公的旧部,只不过她不能这样去。嘉宁先找了间客栈住宿,又出去买了好几身衣服,男的女的都有,她之前离开的时候,特意拿了不少钱。元娘去帮她找耳珰的时候,钱就放在房里,不过拿钥匙锁着的,而那钥匙早被嘉宁偷偷顺过来了。
嘉宁叫店小二给她拿笔墨纸砚,她在信纸上画了一个狼图腾,她外公的私章上刻的就是这个狼图腾,外人不一定了解,但只要是她外公的旧部看到,一定能明白什么的。她将信纸放到信封里,把舌口完全黏住,她拿着信封走出了客栈,出门之前她特意换成了女装,只不过依旧戴着帷帽。现在依旧在朝中任命的她外公的旧部有七八位,这几位中,嘉宁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给谁送信。
现在任命为刑部左侍郎的鲁平战。
鲁平战是她外公养大的,他是孤儿,后面在京城卖身葬母的时候被她外公救了回去,平战这个名字是她外公起的,就是希望战争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