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一旁密切关注着他们的新昌公主脸色刷的变了,一把把萧复扯到怀里,戒备地看着銮铃,有气急败坏意味。萧复却是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不解地向他母亲问道:“母亲为何生气?上次母亲的手划破了,父亲就是这样做的,说是可以为母亲止血的。”
  新昌公主被儿子问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只神色微凉地看向銮铃:“复儿还小,有失礼的地方,还望你见谅。”
  “呵,天生一股子狐媚的妖味,大的也就罢了,连小的也不放过。”不远处传来嘲讽声。
  “哪里,她瞧着倒有几分脱俗,却是骨子里的下作,子夜侯看不上她,只能折腾小的了。”
  銮铃犹若一股冷水兜头浇下来,惊得再也无力做出多余的表情,萧銮铃啊萧銮铃,你到底是做了什么难以收场,就撒手不管了,却让她这个外来人承担……她此刻真想老老实实待在那个小院子里,陪着她那个失宠的母亲,整日弹弹琵琶,一辈子都不再出来。
  萧裛琖的琴声及时弹起,叮叮咚咚,清泉奔涌,月光流动,明澈了整个大殿,那些低低地嘀咕终于平息。銮铃心里一清,也屏息凝神等着王纁儿出场。
  虽然她今天受了很多莫名其妙地嘲讽,也算丢尽了脸,不是没有伤心,尤其是那个叫李墨兮的少年——但这些毕竟都是那个古人“萧銮铃”留下的历史问题,她心里总是坦然的,略带一个局外人的旁观姿态。所以她还是留下来,而今天见了那个叫王纁儿的寿王妃,她隐隐觉得不对,后来才想起,历史上著名的杨贵妃好像原来就是寿王的妻子,后来才被唐玄宗抢去做了贵妃。
  莫非难道……王纁儿就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杨贵妃?如果真是王纁儿,那这次,该是杨贵妃与唐明皇感情史上最重要的一步——初见了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作为一个旁观者,銮铃静如止水的心突然紧张和疼痛起来,那样一个美妙如花的女子,她心怀喜悦期盼地要为她的父皇表演,却绝然想不到她以后辗转曲折的命运。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琴声也一下子开阔,王纁儿手执紫笛陡然出现殿中,身姿曼曳缓缓旋转,华丽的五彩霓裳张开恍若天边铺洒纷扬的云霞,笛声流亮如碧波荡漾,流莺婉转。
  短促的一曲毕,笛声陡失,紫笛在她白嫩的手中一个灵巧翻转被她斜斜插在腰间。云袖破空一掷,仿若漫天花雨纷飞,她急退两步,广袖缓缓飘落,拂过娇美的面颊,目意如水波流转,凝睇含情。
  銮铃一看那眼神,心陡然酥软了。她忙不迭看向高高在上的唐明皇,果然,唐明皇原本只是赞赏的眸色陡然一深,随意搁在几上的手陡然攥紧。而王纁儿却毫不知其他,广袖一摇,蝴蝶吻花一般,腰肢柔软如柳再次旋转。
  双手高高扬起在如花脸颊前灵巧舞动,一双妙目顾盼流连生辉,斑斓的广袖飘落,露出凝脂白玉一般的手臂,翻出最妩媚灵动的姿态。饶是銮铃,看得都暗暗心神荡漾。整个大殿一片寂静,静得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
  旋转越来越快,渐渐看不清她的姿态,只听得她头上步摇钗环玲玲摇晃作响,眼前一片五彩斑斓的落英缤纷,霓裳散开。陡然,她一个踉跄似是身子不稳,大殿一时惊呼出声,銮铃看到已有人将欲起身,坐不住了。
  而她借着那一个踉跄,弱柳扶风款款摇曳了几步,似是醉了,身子渐渐后仰,右手虚空一捏,像是握着清酒玉盏一般,一面仰首,一面将那醇酿送至唇边,沉醉地饮下。酒香馥郁,甜梦旖旎。
  玉盏悄然坠地,她也彻底醉了,醉眸慵懒地一闭,慢慢倒向那无边花海云锦。
  “纁儿!”有人紧张地叫了一句,已从席上跃出,稳稳把她拥抱在怀中,着急地凝视着她。王纁儿额上还有细细香汗,面容红艳,睁开眼眸,却是一脸调皮,轻笑道:“你别吵,我醉了。”
  那年轻男子着了淡青绉纱袍,面若冠玉,带一丝斯文,见她没事,舒口气,怨怼道:“你吓我一跳。”王纁儿把目光凝视着他,情意脉脉,放柔了声音:“十八郎,我故意让你担心的。”
  那年轻男子不怒反笑,点了点她玲珑的鼻尖,才把她放开,拉住她一起向殿上方的唐玄宗行礼。
  銮铃本也知道寿王和王纁儿十分恩爱,但眼前这一幕仍让她深深震撼,即便她和李暖感情最好的时候,也从没有亲昵温柔如斯,现在想来,李暖对她,也许真的如那个霏霏所言,不过是为了她的家业,对她不过逢场作戏,骗骗她这个一厢情愿的小女人而已。
  苦涩一笑,她倒有几分兴趣看看宝座上的唐明皇,唐玄宗依然端坐,见他儿子儿媳伉俪情深恩爱如此,眼眸静静,没有一丝表示。可,銮铃总觉他会有深埋地惆怅和失落,毕竟像王纁儿这样绝世的女子,她自己心里都爱慕不已,恨不得据为己有,何况他坐拥天下,一代君王。
  也许探究地太厉害,也许唐玄宗超强敏锐的洞察力,唐玄宗却是放开他的儿子儿媳,目光幽深地看向湮没于众人之中的銮铃。
  銮铃忙地垂了头,端起茶作细细品饮状。不过,唐玄宗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没有被人洞察心事的杀意,反而有几分怜悯,莫非在这个皇帝心里,他和她处境相似,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銮铃摇头苦笑,悄然告退。李墨兮看来是个练家子,盛怒之下那一脚出去,力道自然非常,竹凊那么生生受了,定然伤的不轻。越想越着急,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回碧玉楼。
 
 
第9章 第九章
  屋里只点了一盏小灯,昏昏暗暗的,没有人伺候,竹凊孤零零躺在暗影里,似是疼的厉害,低低呻吟。銮铃疾步来到床边,竹凊迷蒙中睁眼,见是銮铃,忙要起来,还未动,已“嘶”地抽了口寒气,一张俊俏的小脸皱得痛苦。
  銮铃眼瞬间红了,把竹凊按回床上,“伤到哪儿了?太医怎么说?吃药了吗?”竹凊摇摇头,咳了几声:“我没事。”
  “还说没事!”銮铃见竹凊有气无力的,心一下提上来。见銮铃这样担心,竹凊小脸苍白,却满是笑容,满足地问:“小姐,你……把我当亲人么?”
  没想到竹凊还顾得上自己对李墨兮说的那句话,銮铃脸色一沉:“你再不顾自己的安危,我就再不把你当妹妹看了。”竹凊却把銮铃看透似的,小手握住了銮铃,暖暖道:“竹凊知道小姐不会的。”
  銮铃轻叹一声,“知道了就好,以后不要让我再担心。”竹凊乖巧地点头,銮铃抬手去解她的衣裳,竹凊忙把手捂在胸口,窘道:“小姐,你做什么!”
  銮铃瞟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现在没心情做坏事,让我看看你伤哪儿了。”竹凊连忙摆手,“不不用,太医看过了,说不碍事的。”銮铃嗤笑一声:“太医都是男子,你会让他们帮你看?!”
  竹凊一噎,慢慢松了手,任由銮铃小心翼翼把她的衣裳解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銮铃也不顾其他,把灯凑近来看,只见白细的肌肤上,胸口的地方青紫了一大片。銮铃心一沉,这伤处接近心肺,还是要真正找个大夫看看才行。
  见銮铃神色忧虑,竹凊连忙掩上衣襟,宽慰道:“不碍事,休息几日就好了,小姐莫担心。”銮铃勉强应了,把灯放回桌上,以她现在的处境,怕是连个好大夫都没本事请来。
  找谁呢?萧家的人她不愿太多接触。武惠妃?她立刻排除了,她今日一出场,所有人都诧异,只有武惠妃一人笑容不变,想来这样的情形武惠妃心中早有预料。
  可武惠妃明明知道李墨兮恨她,明明知道她出现只会把事情搅黄,那武惠妃还是让她来了,面子上还做出一副疼爱的样子——呵,武惠妃绝不是因为疼爱她,一定是利用她,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武惠妃利用了她什么,可武惠妃能在后宫混到现在一枝独秀,手腕一定够硬够狠,一定不是寻常女子。
  正踌躇不能解,安静地院子里突然灯火明亮,脚步声杂乱,像是有不少人进来。很快有人敲门。銮铃替竹凊把床幔拉好,才走过去开门。门外的人一见到她,焦急的神情轻松起来:“铃儿,你在这儿就好!”
  銮铃被仿佛从天而降的美人说的一怔,随即看到王纁儿身边还有寿王,连忙躬身行礼:“銮铃见过王爷,王妃!”见她这样,王纁儿嘴角一撇,不高兴了:“怎么这样见外,十八郎又不是外人。”
  这话让銮铃心头一动,虽然仅仅相处了一天,可这王纁儿对她像是极喜欢的,萧家的人依靠不到,竹凊的伤势就只能请她帮忙了。想着,銮铃忙把他们夫妻二人请进来,只是不知道寿王对她有没有偏见,毕竟萧銮铃在这个大唐的贵族圈里像是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瞧你脸上的伤!”王纁儿也听说了大殿上的事,跳完舞却不见了銮铃,怕銮铃出事,就急急忙忙要来看銮铃,不妨寿王见了,也要跟着过来。当下瞧见銮铃脸上的血痕,登时急得从凳子上站起身。
  寿王见她坐不住,把她按回凳子上,温声劝道:“你别着急,母亲替她亲自擦了药,没事的。”
  闻言,王纁儿才坐回去,可下一刻又担忧起来:“那药膏好用么?这么美的脸,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
  寿王若有深意地看一眼銮铃,迟疑了些许,才道:“那药是子夜侯留下的,定然有效。”
  听提到“子夜侯”,王纁儿因怕銮铃难过,不由怨怪地看一眼寿王,寿王却是笑着受了,反而柔声道:“銮铃没事的,倒是你紧张了一天,该休息了。”
  銮铃没顾得上她脸上的伤,倒是被寿王那一声自然而然的“銮铃”叫的有几分高兴,那语调里虽然没有喜欢,却也没有和他人一样的厌恶。她回头看一眼床上的竹凊,忽而向王纁儿和寿王行了个礼,张口道:“不知道纁儿姐姐能不能帮銮铃一个忙。”
  不论古今,她向来骄傲,自问世上没有事是她自己努力做不到的,从来是不屑求人,不愿求人的,也许是因为她上一世一切都太顺利了……可现在,为了竹凊,她终于不得不低头了。
  寿王很快传了一名女大夫过来,一时人影来往,屋子里倒有几分热闹。王纁儿跳完舞,又心事火燎地奔过来,早已乏了,寿王便命人先送她回去歇息。有寿王留在这里照顾,王纁儿也颇放心,又嘱咐了几句,才被人簇拥着走了。
  女大夫很快诊完,说只要好好调理并无大碍,便开了方子。见銮铃担忧的心神不宁,寿王很是耐心体贴,命人取药煎药,亲自在一旁监工,临走还留下两个小丫头供銮铃使唤。
  銮铃心中万分感激,暗暗下定决心,这时欠了他们一份恩情,他日若有机会,她一定会还的。一切料理完夜已深沉,竹凊吃完药朦朦胧胧睡去,銮铃守在一旁暗暗舒了口气。寿王见处理妥当,就告辞离开,銮铃起身送他。
  走到院子里,寿王忽然遣开随从,一时夜风寂寂,只剩了他们两个。寿王停下脚步,回身望着銮铃。月华正明,淡淡耀在他身上,眉目清俊,一身隽永文雅。銮铃不解他何意,便也停下脚步,等他说话。
  寿王神色复杂,低低道:“今日在殿上,不是我不帮你。”銮铃一怔,就听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和墨兮之间的事,我不能插手,不仅是我,任何人都插不得手。”
  见銮铃不解,寿王眼中有一丝怜惜:“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你们姐妹和纁儿是好朋友,听纁儿说,你曾经服毒,醒来之后就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忘了也好,你还是放手吧,不要再执意下去——墨儿从来都比常人要骄傲得多,那一件事彻底伤害了他,他是再不会喜欢你了。”
  銮铃一时摸不透这个寿王对她说这一番话的缘故,当下只微笑着行礼:“銮铃多谢王爷关心。”
  眼见銮铃神色间的疏离冷淡,寿王也不再多言,负了手缓步往外走,出门时却又回头,神色有几分迟疑,终究还是温声道:“虽然你忘了,虽然现在我满心满意记挂着的都是纁儿,对你没了那份念想,但当日我承诺会保护你照顾你的话依然记得,若是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说完,寿王一径儿走了,銮铃却呆呆站在门廊下,久久回不过神。
 
 
第10章 第十章
  接下来几日,銮铃很少再出碧玉楼,武惠妃莫名所以的恩典不断,她谢恩之后通通拒绝了,无功不受禄,她不想再去招惹那些有的没的。
  竹凊总在咳嗽,有时候咳血,銮铃便不准她下床,正好寿王留下两个丫头供使唤,她们一人一个。
  王纁儿常来看她,寿王也陪着。銮铃开始还有些忐忑他那晚话里的意思,推测这个“萧銮铃”除了和那个子夜侯李墨兮外,还和寿王爷有什么关联,后来见他们夫妻二人恩爱非常,寿王对她也是淡淡而礼貌,便又坦然了。
  那晚他话说的清楚,他此刻满心满意都是他的妻子,对她不过是承诺照顾。如此,銮铃也放心了,能不麻烦他的地方,她自然不会去打扰他们夫妻。她实在无心与任何人有纠葛。
  萧裛琖也常过来坐坐,她素来喜欢古琴,一手高超琴艺在大唐贵族圈里怕是难寻敌手,却突然兴起要跟着銮铃学琵琶。銮铃闲事不管,也闲来无事,姐妹二人就在这碧玉楼里弦弦铮铮,每日琵琶飞歌,过起了悠然自得的日子。王纁儿知道了,也来凑热闹。
  銮铃的手伤未好,便只管唱歌。萧裛琖秉性聪颖,精通音律,学得又认真,琵琶技艺增进极快。而王纁儿本就佳人,随兴所至,举手投足便是美妙绝色,倾国倾城,一时间这碧玉楼里倒成了整个“温泉宫”歌舞兴致的绝佳去处。
  这日她们一曲歌舞闭,坐在花悦亭下乘凉歇息,王纁儿却是不贪闲,喝了一杯茶,坐了片刻,又起来兴致盎然地赏花。銮铃望着她暗暗羡慕,这样一个单纯美丽的人,也是一个坐不住的小女人。
  花台的一角长着一种小巧玲珑的花,叶子酷似芙蓉枝,点点对称,宛若鸟羽,而开着的淡红色小花,又状若杨梅。王纁儿好奇地看了半响,又让銮铃和萧裛琖过来看,都摇头说不认识。
  “很小很奇怪的花。”王纁儿明眸中有了一丝爱怜,轻柔地伸手摸了摸那小花瓣儿,那叶子却立即卷起闭合,叶柄也慢慢垂下,不见了方才的精神。王纁儿忙把手缩回来,那花却不肯再抬头,她一时杵在那儿有些尴尬。旁边的丫头宫人心中虽奇怪,但嘴里还是连连骂那花儿不时抬举。
  銮铃见状,愉悦地插了句:“可不是,见了寿王妃这么倾城绝色的容貌,连这花儿都害羞了,不敢再抬头了呢。”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怔住,莫非这就是四大美女中杨贵妃“羞花”一说的由来?她明明知道这就是含羞草,她明明只是为王纁儿解围,信口说的,竟然也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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