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儿无语,只得努力把弓拉满,手搭上箭,她瞄准李墨兮的心口。
箭在弦“嗡”地一声中激射出去!
锋利的箭头闪着银光,在空中带起一道弧光,射向李墨兮的心口。
因为用力,小珠儿整个人都在那弓的颤动下微微发抖。满院子都是压抑着的紧张,只有李墨兮纹丝不动站在那儿,不躲亦不闪,迎着那利箭,清眸平静。唐玄宗抬手蒙住眼,暗叹一声:“墨儿。”
太子亦微微合了眼。
武惠妃沉寂已久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快意。太子因为怀疑她,便把寿王和王纁儿都软禁在行仁殿,胁迫她交出刺客,她心中正难过,此刻才冷冷笑了声。
正当所有人都望着那箭惴惴心惊,人群里突然有一道白影冲出,堪堪挡在李墨兮身前,张开双臂护住了他!
“小姐!”
“王妃!”
跟随而来的竹凊和风飐惊呼出声!
銮铃紧紧闭了眼,什么都不管了,疼就疼吧,死就死吧……灰飞烟散就灰飞烟散吧……
就在銮铃身后一步开外,那箭终于飞不动了,“啪嗒”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一声响,才把所有人惊回了神。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呼出一口气。
眼看着銮铃不顾惜她自己的生命替李墨兮挡箭,煦王俊美无双的脸上苍白,他似是有些站不稳,蓦然转身离开了瑶光殿。他身侧的萧悟眉头紧蹙,既担忧着銮铃,又担忧着煦王,踟蹰一下,终是没有跟着煦王离开。
太子早已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呆住,低低叫了声:“恬儿!”
李墨兮亦是震惊地盯着身前的銮铃,眸中莫名复杂的浪潮翻滚。箭尖落地许久,满院子仍是一片寂寂,只是风偶尔吹过,吹动銮铃翩翩白衣,李墨兮萧萧墨袍,两厢偎依中,是寒秋中一丝难得的温暖。
銮铃保持着紧闭了眼,脸色苍白的模样,害怕却又决绝。李墨兮缓缓抬手把銮铃张开的手臂收回,眸光柔软,轻问:“疼么?”
銮铃诧异地睁眼,先见李墨兮没事,便当先舒口气。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她的后背,摸来摸去没摸到箭头,她才惊喜道:“没有箭?一点都不疼?”
小珠儿此时被銮铃的话惊醒,恼恨道:“只差了一步!”
李墨兮却谁也没有理会,只是怔怔望着銮铃脸上那仿佛劫后逢生的笑容,那样灿烂那样美好,清风晓露中一枝梨花,他望着她不能错开眼睛。
眼里心里脑子里一时便都只是她了。她……还是愿意为了他而做出这种傻事么?
然,他忍不住蹙眉,呆呆地问:“那……你昨晚为何不让我碰你?”
銮铃的惊喜僵呆在脸上,这种时刻,他耿耿于怀的居然是这种事?他不感动于她的舍命相救,竟然质问这种没品的问题?!銮铃瞪着他,下一刻面红耳赤地垂首。
一旁的侍卫听了此话都当做没听到各自转开脸,而熟悉李墨兮的人都为他问出这种问题而惊诧地要掉下下巴来。萧悟回头见他身侧没了煦王,轻轻呼出一口气。
堂堂王爷,冷淡倨傲的都夏王,竟当众问自己的王妃这种问题……显然每个人关注一件事情的着力点不一样,呵呵,是吧?
风飐忽然拼命地咳嗽,使劲地咳嗽,李墨兮终于回过神,他神思陡然一清,才皱了皱眉,问銮铃:“你怎么来了?”
銮铃一怔,下意识看向风飐。
风飐心虚地一笑:“呵呵,主要是王爷一意孤行惯了,属下保护不了他,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他还忙推了一旁的风冽一把,解释道:“这是和风冽商量过的,不只是属下的主意,王爷要怪得怪两个人才行!”
风冽亦道:“确实是属下自作主张,请王爷责罚。”
銮铃四处打量一番,并没有武香盈的影子,顿时明白,风飐是撒谎把她骗了过来。而且李墨兮还不知道。
却是小珠儿跑上前,惊慌道:“墨兮哥哥,他们要把母亲和我怎么样?”小珠儿吓得泪都要出来,李墨兮冷冷盯着风冽和风飐的眼眸才柔软,他却是道:“无妨,你上去问问太子叔叔作何处置?”
小珠儿瞄一眼不远处此刻神色有些恍惚的太子,怯生生道:“这人好可怕呀!”风飐立即自告奋勇:“没事没事,我带你去!”随即扯着小珠儿奔向太子殿下,逃之夭夭。
李墨兮重又看向銮铃,銮铃别扭地看向一侧:“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李墨兮嘴角微笑,如轻风拂动,又如朝阳初升,他轻道:“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说罢,亦不看銮铃,便率先向太子走去。
瑶光殿中,唐玄宗望一眼站在那里兀自胆战心惊的小珠儿,面上无太多情绪,向浣娘道:“从今以后,你们也不必留在望湖山房了。你想去哪儿?”
浣娘恭敬地向唐玄宗施礼,垂首道:“奴婢习惯了山房里清静的日子,愿意留下。只是珠儿还小,奴婢想让她跟着都夏王。”
唐玄宗想了想,看向李墨兮:“墨儿,你便把她们母女安置了吧。”
銮铃听得一怔又一怔,又见满殿所有的人,上至太子殿下,武惠妃,下至那个谁谁都没有反应,更觉得奇怪。
唐玄宗瞧见銮铃惊诧的表情,询问道:“都夏王妃有何想法?”
这……正常吗?把那两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安排到李墨兮这个身份不明的王爷身边?然,銮铃还是恭敬道:“銮铃无异议。”
李墨兮也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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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銮铃终于见识到了小珠儿的活蹦乱跳, 就像一颗摔在地上的琉璃珠子, 弹到这里弹到那里,一刻都不停。而她神情快乐,完全忘记了刚刚的惊恐,似是只要有李墨兮在身边她就天不怕地不怕了一样。浣娘几番制止, 却已束缚不了小珠儿了,她依旧窜上窜下,从水面到长廊, 整个思玄殿一时都是她欢快的笑声。
李墨兮微笑道:“夫人, 你让小珠儿玩儿吧,她第一次出来,而且在这思玄殿不妨事。”
浣娘四处打量着这高贵殿宇, 眸光温静而渺远, 最后轻轻一叹:“转眼十七年。”李墨兮无话。倒是浣娘又道:“今日真是……唉, 你又何苦这样逼他?一旦你有个闪失,我……”
浣娘眉目叹息,说不下去了。
李墨兮安慰道:“小珠儿射箭的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 夫人不必担心。只要他放了你们,这才是最重要的。”徐徐, 李墨兮又道:“过两日我送你们回庆王府吧?”
浣娘身子一震, 难以置信地望向李墨兮, 半响,才低低道:“我,我可以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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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湖山房已被封了多年, 早已被人忘得一干二净,此刻里面竟跑出一对母女,而且又和都夏王关系匪浅——否则,这堂堂都夏王为何愿意用性命来保护她们?昨日那一箭,若不是煦王出声拦着小珠儿不让她前进一步,怕是真要从都夏王妃身上贯穿而过了。
这些一时在温泉宫传为奇事,大家都在揣测。于是有人便把十七年前的一件事搜索出来。
当然到底是何事,銮铃也不知晓,也没精力去追问。她被哭闹的李蕙和快乐的小珠儿弄得焦头烂额。
李蕙仍沉浸在找不到父亲母亲的悲痛中,小珠儿却正处在飞出鸟笼的无比喜悦中。
尤其风冽还亲自出马,去望湖山房接回了小珠儿那只流落的白猫小浣。銮铃已不止一次一进门就看到那只小浣在她床上打滚,就差没拉撒了。比如现在,銮铃抱着李蕙回来,想让他睡会儿,那只小浣已抢了床上最舒服的位子打鼾。
銮铃抱着沉甸甸的李蕙摇摇欲坠,有人稳稳扶住了她。她回头,竟是李墨兮。自从昨日把他们送回思玄殿,李墨兮便又去了瑶光殿,帮着抓刺客,一夜未回。现在回来,銮铃不由问:“找到刺客了?”
李墨兮略一点头,接过銮铃怀中熟睡的李蕙,又看见床上熟睡小浣,亦是皱了眉。“小珠儿。”
敞开的窗子上蓝影一闪,小珠儿已坐在窗棂上,见到李墨兮高兴道:“墨兮哥哥回来了!”銮铃头大,她已经说了无数次,这里不是“望湖山房”,这里的房间可以随便进出,不用再坐在窗户上,可这小珠儿就是不接受。
也许是十七年的习惯难以一朝改变。
难以想象,小珠儿就是在那“望湖山房”里出生,又在那里长大,从未出来过,亦未体验过人世冷暖,干净单纯,像在清水净沙中浸润浣洗过的明珠。
也怪不得她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你进来。”李墨兮似是不忍心责怪,温声道。小珠儿摇摇头,有几分畏惧:“不进。”李墨兮道:“把小浣带走。”小珠儿惊讶道:“王妃姐姐不喜欢小浣么?”
“不,不是。”銮铃忙道。
“那就是了!我虽然不可以进去,但皇上陛下又没有不让小浣进去,让小浣陪王妃姐姐不好么?”
銮铃苦笑,她想说的是,你可以进来,最好别让你的小浣进来。然而,李墨兮对小珠儿爱护若此,小珠儿又天真无邪,她实在不忍心打击。只得道:“你和小浣都可以进来。”
“我不要!”小珠儿吓了一跳,已跳下窗跑走。却是李墨兮轻轻凝眉,让木媌进来把小浣抱了出去,他回身却又把李蕙放在窗下的榻上,怕李蕙被风吹着,还顺手关了窗子。銮铃正不解何意,李墨兮又唤竹凊进来把床上的被褥通通换了。
銮铃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儿,不用换。”
“要是不喜欢猫就告诉小珠儿,她虽有时候不懂事,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李墨兮拿了被子盖在李蕙身上,才淡淡道。
除了萧裛琖,銮铃还从未见李墨兮关心过任何人,小珠儿是第一个,还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疼惜与呵护。很像一个要保护妹妹的大哥哥。銮铃有心问他和小珠儿的关系,但终于还是没出口。
竹凊快速换好被褥,李墨兮也轻手轻脚把李蕙放到床上,才向銮铃道:“我们去瑶光殿吧?”銮铃轻道:“你是来接我的?”
李墨兮只点点头,没有说话便迈步往外走去,銮铃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禁不住有了笑容。
昨天李墨兮往瑶光殿去时,銮铃说抓到刺客以后她也想见见,李墨兮知道她对薛恬姐妹情深,对这刺客自然是恨之入骨,便也没有多问,只答应了句就走了。
其实銮铃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想知道这刺客到底是不是她在望湖书阁里遇到的那个人,若果真是他,她真恨不得要死上千千万万次了,都怪她一时恻隐之心没有把那个人说出来,竟害死了薛恬!
只是,銮铃没想到李墨兮会亲自来接她。
“那刺客当夜逃走时便已身负重伤,今儿早上被抓回来,半条命已没了。”
刚进瑶光苑,便有两个侍卫在低语。李墨兮不悦道:“这些事还轮不到你们嚼舌!”那两个侍卫回头瞧见李墨兮,登时吓得双腿打颤,忙地垂头请罪。
这三日内,武惠妃的瑶光殿已由原本奢华享乐的内宫,变成了太子审问罪犯的军事法庭,处处一片肃杀与冷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瑶光殿内一片寂静,銮铃进来的时候就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就见殿中央的地上跪了一个“血人”,手脚被反绑着,身上到底有多少伤,他到底穿了何种颜色的衣服已全然看不出。只见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真真惨不忍睹。
銮铃吓得忙别过了脸,她一侧脸,才看见殿一侧坐着的煦王。煦王亦瞧见了銮铃,朝她淡淡一笑,便移开了目光。他身后便是流沙,萧悟倒也没跟来。殿的另一侧忠王坐着。没见着寿王。殿内一片死寂,没有人发出声响。金座上唐玄宗和武惠妃也都神色各异。
却是那血人声音低哑,瞪着太子张狂笑道:“李瑛,你杀我啊!你现在不杀我,我还是会回来杀你的!”
銮铃被这幽冷汹涌的恨意吓了一跳,却见太子脸色惨白,死死盯着眼前的血人,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太子手中握着一把宝剑,握剑的手青白,却在轻轻颤抖。
鄂王光王站在太子两侧,光王已忍不住了,冲上前就要一剑刺死这血人,却是鄂王把他抓住,轻道:“九弟,你让太子哥哥自己决定!”光王眼中暴怒,甩开鄂王的手,愤怒道:“这小贼不识好歹,留着何用!”
光王怒虽怒,却是放下了剑。而銮铃也看清,这刺客不是她当日在望湖书阁中所见的林雁白。
从花满楼到望湖书阁,从花街到深宫,銮铃愈发觉得这林雁白神出鬼没不可小觑,然而不知为何,她却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所以她并没有把在望湖书阁中见过他的事告诉任何人。
“裴新,你为何要杀我?”终于,太子冷冷出口,虽是竭力忍住,眼中还是沉痛翻滚。
那“血人”冷笑道:“姐姐为你而死,你却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和你的太子妃恩爱情深!我们裴家败落,你不仅见死不救,还派人追杀,李瑛,我真恨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好姐夫,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