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安濛故作无知,已然明白他看出来了。
“先天不足,心血反流,气虚体弱。”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这里不怎么好,是不是容易感冒?感冒了很难好?”
“是吗?”安濛不答反问,一脸笑意。
“还笑!你父母说你晕倒三次了?”
“……”安濛放在桌子上的手攥了起来,眉睫低垂,神色不辨。
“现在有出现胸闷气短的症状吗?”
“没有。”她平直地回答,没想到前世绕了那么一大圈,竟没发现身边有这样的高手。
她的心脏病现在还没怎么出现症状,很难察觉出来,一般的检查仪器也发现不了,这也是她想隐瞒父母的原因。
“小丫头……”孙柏生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没一会语重心长地问:“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安濛抬眼,“孙爷爷,我能问下您是怎么发现的吗?”
孙柏生露出得意的表情,“我的听脉本领一般人是比不上的,放眼整个国家的中医,就听脉这点,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刚刚我一把脉,听到你心脏传来杂音,稍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您能帮我隐瞒我父母吗?”安濛笑着问。
“你倒乐观!”孙柏生好气又好笑,暗藏着担忧。
“本来就是,这种病短期内又死不了人。”前世二十多年都那么过去了,要不是工作太拼命,工作量太大导致心脏衰竭,她也不会发展到非要换心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今生她已经相当冷静,甚至不以为然。如何护理,如何治疗,她都很清楚。
但相比自己,爸妈才是她的重心。
毕竟前世……
父亲为了给她筹集手术费,上山不知道做什么,不慎坠崖身亡。尸体运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辨面目,那个时候她九岁,看着父亲垂在白布外面布满伤痕的手,哭晕了过去。
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眼,只记得他清早出门前说已经为她筹好了第一次手术的费用,她开心地等着他回来。
父亲的丧礼,是她第一次手术的时候,她全然不知。
醒来的时候,母亲在病床边,红着眼抱着她痛哭,整个世界就那样塌了下来。
安濛那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一定要让离开的父亲放心,一定让母亲安养晚年。
然而母亲为了给她筹集后续的手术费,竟然背着她长年累月地卖血!她也该死地没有发现!最后母亲被挖空了身体,在和她去医院第二次手术的路上,轰然倒下,猝死!
那时她十三岁,心想让父母离开的是钱,还是命运?
最终发现,是她,是她这个累赘,是她这个本该最先死的人!
十三岁,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她站在街头茫然地看着熙熙攘攘笑闹不已的人们,心想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开心而无虑?命运为何对她如此不公?为什么只有她孤独的像是与整个世界隔绝?
于是她走上了车来车往的马路,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像是受到了光的牵引。
周围传来一阵尖叫,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关心着她的安危。
那又如何,她最大的痛苦,就是活着,如果死了,他们一家就会团圆吧?
所以很快,她就被一辆车撞上。
倒下的时候,她看到开车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后面坐着的应该是他的妻女。
那个女孩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纪,手里抱着漂亮的布偶,打扮精致的她就像一个洋娃娃,脆弱而不安。
安濛的前世,八岁前懵懂,九岁瞬间成长,十三岁一身沧桑,余下的时光,她活得像是机器。
是的,她没有死,而且幸运的是,撞她的人是华夏知名财阀集团苏氏的董事长,她不仅获得了一笔高额的赔偿,还被赞助了余下的手术费。
多好?
可是天上会掉馅饼吗?
从来不会。
后来赔偿费连同母亲生前为她自己买的保险都被那些所谓的亲戚瓜分了,她无能为力,甚至毫无求生欲望。
那段时间陪在她身边的是苏漫漫,她就像一个天使,满身阳光,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一片光明。
安濛在病房睁眼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欣喜地看着她的眼睛,惊叹不已,“你的眼睛真美!”
由此预言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可惜直到死前她才明白,苏家救她,居心叵测,不过是把她当作备胎。但凡苏漫漫身上有哪个零件坏了,就可以用她的,其中最为契合的,还是她的眼睛。
而且苏漫漫对她的眼睛喜爱的不得了,其珍护在意的程度比她这个主人还要夸张,不允许她近视,不允许她用眼过度,不允许她做有可能伤害到眼睛的任何一件事。
安濛经常被她的目光看得一阵毛骨悚然。
等安濛做完了所有手术,已经十四岁,修养了一段时间,就被苏家送到国外念书、一步步深造,大学又学了企业管理、金融经济……
是的,她有了大把的资源,苏漫漫不要的资源,幸运的被她捡了漏。因为这些本该是苏漫漫做的事,苏漫漫不喜欢,所以她安濛就要帮她完成。
安濛成功地把自己活成了苏漫漫的替身,所有她辛苦做出来的成绩,都变成了点缀苏漫漫的荣光。而苏漫漫只需一个微笑,不言不语,就被奉若女神。就连男人,也经由安濛一手调教,再拿去享用。安濛恶意地想,捡破鞋这种事,也只有苏漫漫喜欢了。
“小丫头!”安濛被摇醒的时候,正躺在床上,她擦了擦眼角的液体,声音嘶哑地问孙柏生,“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刚刚又晕过去了吗?”
“你这样的情况不能再隐瞒下去了,而且两年内能动手术最好,否则会落下病根!”孙柏生端来一碗中药,“喝了。”
安濛一口气喝完,眉头都没皱一下,稳重得不像个八岁孩子。
孙柏生看在眼里,疑惑不解,“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你这样心事重重,郁结于胸,对心脏着实不好。其实你这也不是多大的毛病,好好调理恢复,以后能和正常人一样。你现在不想说就不说吧,我看你这孩子是个主意大的。”
“谢谢孙爷爷,我知道的。”病本身已经不再是困扰她的因素,而由病产生的一系列效应,才是她承担不起的。
无论爸妈,还是苏家,她都会妥善处理。
还有苏漫漫和陆放,今生,倒要看看谁笑到最后!
正文 第四章苏家的居心
“嘿,你敢说从一进门就没算计我?”孙柏生作势要敲她脑袋,“我就知道你这丫头鬼灵着呢!”
安濛只笑不语,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但这件事已经无从下手,她很想知道前世父亲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赚那些钱,要不是那件事,他也不会上山坠崖。
后来母亲也一直不说,只说父亲曾去找过孙柏生。
然而现在一切还没发生……
“孙爷爷,您这里做什么最赚钱啊?”安濛忍不住问。
没想到孙柏生眼睛却是一亮,“我赚钱门路多着呢!小丫头要不要跟我学两招?”安濛显然意动了,但是并没有立刻答应。有了前世的记忆,她做事要考量的事情很多。
孙柏生见状更是对安濛满意。在他看来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想事情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怜孙柏生并不知道安濛的内心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
安濛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原因无他,利大于弊。
孙柏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道了三个好。然后对安濛说:“今天做不成了,从明天开始我就教你赚钱的那些门道。”
二人达成同盟,相视一笑。傍晚,安濛向家里走去。
在安濛还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舅舅宋玉书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块腊肉。
宋玉书能过来,安濛的妈妈宋雨晴自然高兴。安亿忠身为一家之主,看到宋玉书手中提着的腊肉,直觉不妙。
果然,刚把腊肉交给宋雨晴。宋玉书就说明了来意。
“姐,给我两百块钱呗。”
正准备把腊肉挂起来的宋雨晴顿时就僵住了。宋玉书一看,就不满了。
“姐,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身为我姐姐,给我两百块钱不是应该的嘛。”
这个年代,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十块钱,两百块钱,那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对于贫困些的家庭来说,两百块钱可能就是全部的积蓄。
安亿忠咳了一声,走过来,说道;“玉书,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宋雨晴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指着宋玉书说道:“你该不会又去赌钱了吧。”
宋雨晴的脸色难看起来。但仍然还是好脾气的劝说:“玉书,赌钱是不对的。十赌九输,你这样迟早会把家产败光的。”
宋玉书嚷嚷道:“家产败光了那也是我的。我乐意败光家产,那是我的事。你赶紧的拿钱过来。”
说到底,还是要钱。
可是家里哪里有那么多的钱?
迟迟不见给钱,宋玉书怒了,一把推开安亿忠,说道:“你们今天就跟我说,你们给不给钱?”
一脚放在板凳上,十足的痞子流氓样。
安亿忠说道:“不是我们不给,实在是两百块钱太多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
就算有也不能给宋玉书,让宋玉书败光。家里还有安德安蓉安濛三个孩子要上学,光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宋玉书拿走两百块钱。
宋玉书推搡开安亿忠,来到宋雨晴面前,对宋雨晴说道:“姐,你可是我姐啊,我才是你最亲的人,你不供养我以后谁给你养老?”
安濛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门走进来的。一进门,就对宋玉书脆生生的说道:“谁要你给我爸妈养老了,还有我在呢。我给爸妈养老。”
宋玉书见是安濛打断他的话,不由得恼羞成怒。“你个乳干未臭的小丫头,大人说话,你多什么嘴。”
安濛撇了撇嘴。“我没成年是小丫头,你也没成年就是小屁孩。不算大人。”安濛佯装天真的说道。
宋玉书当即就挥起了巴掌,要扇过去,被安亿忠拦了下来。
“玉书,濛濛还是小孩子,你别动手。”
宋玉书瞪了安濛一眼,要是能够动手,他早就动手抢钱了,还在这里费什么口舌?
安濛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走到宋雨晴旁边,说道:“妈,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姥姥正往这里来呢,说是要找舅舅回家。”
宋玉书一听姥姥来了,一下子跳了起来。火急火燎的对安亿忠说道:“你们千万别跟妈说我来过这里。”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一直等宋玉书跑出了家门,安濛“嗤嗤”的捂着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