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惊谋——夏挽歌
时间:2018-07-12 09:15:32

  “这么恶心的东西,哀家……哀家,不要……”
  几位太医都垂首不语,他们本就觉得此方法不妥,谁知道这位立功心急的小娘子却突然提出,简直不知死活。
  陈满芝攥着湿热的手,像这类食物中毒,处理方法无外乎催吐,吸附,导泄再解毒,而这一世,能用之取代碳灰吸附的东西,几乎全无。
  她正色道:“禀娘娘,臣女医术不精,未能找之代替,不过太后放心,只需一点即可。”
  “放肆,还不……想办法。”沈代禾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想不出……就死……”
  话落,几位太医汗毛林立,只觉得自己方才不提出此举,无比的明智。
  陈满芝蹙眉,患者不配合医治,在那一世是有见过,可现在这个患者,尊贵无比,她不能言语过度。
  “太后娘娘,药性已入脏腑,若不清除干净,药性接着会著于骨,于脉道……”
  “你竟敢吓唬太后娘娘。”有个太医突然打断她的话。
  陈满芝低头,没有争辨,方才的药量,虽然不致死,但观沈太后的情况,也中得不轻。
  女子安静垂首,殿外的碎芒照着她那精致的侧颜,让陶一明看得有些恍然,他以前虽然时常想起在寺院里的时候相遇的那人,可却不如现在这般痴缠。
  身边一声响动,他倏然回神,看着此前情景,劝慰道:“太后娘娘,钱庄一案还未结案,眼下又出了此事,您不能任性。”
  他的话,简明果断,不似一个官宦对上位者应有的语气。
  沈代禾欲要张口,胃里一阵翻滚,喉间一滑,又吐了酸水,一阵呕吐后,她微阖着双目,无力道:“哀家……喝。”
  陈满芝紧绷的身子一缓,心知自己又过了一个险关,后宫生存她从未体验,故而她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心切,差点命葬。
  “谢太后娘娘…”她缓道。
  暖阁内一行人,重新端药,煎药,又反复诊脉,直至晚上才缓了情况,几人辞礼退了就去,而后有宫女进殿禀报:“禀太后娘娘,国公爷已在偏殿久候。”
  沈代禾闻言,久久不语。
  “奴婢去吧。”半响,陶一明开口,“虽是父女,可理应排在君臣之后。”
  沈代禾垂眸,姑母逝去,她入宫为国公府延续荣耀,竭尽所能的为他们而活,可钱庄案子一出,不过是召哥哥回京问话,也值得让他们下如此狠手,所以现在,她不想再作傀儡了!
  “你去吧。”她无力脱垂,“哀家的意思,你知道。”
  陶一明缓缓起身,去了永宁宫偏殿。
  殿门开敞,灯火阑珊,夜风暖过,有一丝苍凉。
  沈谦一身绯色色圆领袍子,他身姿挺拔,傲然立在殿中,看着那个绝艳的官宦缓步走进来。
  “太后娘娘凤体如何?”他急色问。
  “国公爷问这话,未免太打脸了吧?”陶一明一笑,“你举荐入宫的人给太后下了毒,现在竟然还能问得出这种话?”
  “放肆。”沈谦一声呵斥,正身看着官宦,“老夫从未授意任何人下毒,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时是字面的意思了。”陶一明直视着他,“钱庄的案子一出,太后娘娘盛怒,你迫不及待的想要压下此事,所以你就下毒,行大逆不道之事。”
  “满口胡言。”沈谦气急,“她是我的女儿,我为什么要杀她?”
  “可她更是掌控这天下之法的一朝太后。”陶一明淡然道,“你信国公,想坐拥这江山。”
  沈谦冷哼一声,看着他,眼里带着疑惑,“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第117章 归还
  
  殿内, 二人正身对立,宫女内侍已经被谴退,陶一明笑了笑, “国公爷, 您说笑了,您跟太后的关系, 岂是一个奴婢就能挑拨得了?”
  “老夫不想跟你这阉奴浪费时间,我自会跟太后解释。”沈谦冷眼转身, 迈步欲出殿内。
  “国公爷留步。”陈一明看着他的背影, “太后娘娘命奴婢全权处理下毒事件, 在出这殿门之前,您最好想一想这样做是否合适?”
  沈谦袖袍一甩,转身看着他, “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道道?我沈谦在朝为官四十载,下毒这种小伎俩,根本不屑。”
  陶一明笑了笑,“可太后喝了张氏二人递上的茶, 是真的中毒了。”
  沈谦眯了眼,看着他要妖艳的颜笑,“这宫里, 是你的天下,栽赃嫁祸难道不是区区小指就能达成?你以为挑拨老夫跟太后的关系,你就能除掉老夫,然后掌控这朝堂?”
  他嗤之以鼻, 傲睨着他,“你这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
  “奴婢自然不敢。”陶一明缓步靠近他,“但国公爷只怕忘了,纵然这朝堂有再多的人归顺国公府,可这江山毕竟姓朱,不姓沈。”
  “这江山,是陛下的。”他似笑非笑,“国公爷如今示意自己的人下毒,欲想夺权纂位,这罪,你说太后要如何处事?”
  “住口。”沈谦涨怒,“你想把这滔天的大罪扣在老夫头上,痴心妄想。”
  “老夫现在就去跟太后解释,揭示你这阉奴的嘴脸。”他说着直接阔步。
  “太后懿旨,信国公沈谦欲谋权篡位,其心可诛。”陶一明往外凌厉一喊,“抓住他。”
  他的话落,一阵骚动,一行禁军从殿外涌入,将二人围住。
  “陶一明。”沈谦暴怒的看着此前情景,“你竟然假传懿旨?”
  陶一明走到殿中,看着他,“奴婢做事,从来只尊太后之意,这懿旨假不了。”
  沈谦指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禁军,暴怒吼道:“老夫要见太后,你们给我让开。”
  禁军岿然不动,敛神肃立。
  “陶一明,你这是欲加之罪。”他继而手指着内侍,“你想干什么?”
  “奴婢在行太后之懿旨。”陶一明恭敬道,“钱庄的案子还未结案,太后凤体因下毒一事而欠安,所以您现在不能出宫了。”
  沈谦闻言,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这是打算把老夫软禁在这宫里?”
  “并不是。”陶一明叹道,“奴婢不敢把您软禁在这宫里。”
  “所以,还请您移步天字号大牢。”
  “放肆。”沈谦看着几步上前的禁军,“陶一明,你敢随意胡来,置朝廷百官于何地?”
  陶一明摆了手,禁军立刻顿足,他看着老者,不紧不慢的张唇,“为官者,理应立身修德,职守忠君。”
  “国公爷你纵容长子扣响敛财,又结党营私加害太后,证据十足,咱家看还有哪个同党参与此事?”
  “你血口喷人!”沈谦移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衽领,一边的禁军见此立刻上前,将其拉开控制住。
  “陶一明,你谄媚谗言,处处挑拨离间,如今还假传懿旨,你罪该万死。”沈谦嘶吼。
  陶一明看着他极怒挣扎,招了手,吩咐走上来的禁军,“这两日,这宫里的人只进不出。”
  “是。”那禁军应声。
  “陶一明,谋权篡位的分明就是你!”沈谦勃然大怒,他有内信在宫里,现在他封了宫,自己的人出不去,还能怎么报信?
  陶一明垂首,安静的听着他嘴里怒吼。
  沈谦咽声冷笑,“不过一个失了势的狗东西,也妄想除掉老夫。”
  陶一明抬头,缓步靠近他,“你还指望沈立奎挥兵来救你吗?”他抿着薄唇,“他,只怕来不了。”
  他的话音才落,沈谦愕然,“你对他干了什么?你……你对他动手了?”
  “咱家怎么敢?”陶一明淡道,“夏季多雨,山路险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你,不,这不可能………”沈谦一甩手,挣脱了束缚想要上前,“都督无罪,你竟然敢……”
  “咱家说过不敢。”陶一明舒了气,“天地有公道,若是都督确实克扣军响,那么自然有天收拾。”
  沈谦咬牙的盯着他,钱庄一案突然被揭露,连账本都来不及转移,可见对手早有预谋,早前他以为这只是宣武侯府再搅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为了除掉国公府,你竟然跟宣武侯合谋?”他冷道,“你在欺瞒太后!”
  陶一明淡淡一笑,道:“咱家只效忠于陛下。”
  他顿了会,看着沈谦,悠悠一道:欠别人的命,你们是时候要还了。”
  沈谦眼中迸出怒火,挣扎大吼,“放开老夫,我要见太后,放开……”
  “拉下去。”陶一明冷道。
  “陶一明……”
  “你敢……”
  殿内,窒息静谧,暗涌流动,沈谦的怒喊萦绕。
  陶一明看着一行人出了殿门,有个小内侍从外上前,看着他轻唤,“主子,东西都准备好了。”
  半响,小内侍没有听到回应,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人嘴角动了动,缓缓吐出了二字,“鞭尸。”
  “是。”他应下。
  “陈府四娘,留在宫里吧。”陶一明又吩咐一声,下午之事,他不确定她发现了什么,但她跟宣武候府关系密切,至少不能让她出宫了。
  小内侍颔首,继续道:“最近京里,多了很多武夫,小的不知道会不会跟宣武候有关。”
  “多了好多武夫?”陶一明蹙眉。
  “是。”小内侍回道,“个个都是魁梧之身,看着来路有些蹊跷,你看会不会是他们在准备行动?”
  陶一明垂眸思虑,先帝的死他们一直有疑却没有证据,这几个月里也没有看到他们有其他动作,如今突然多了这些人,是在做另外做打算?
  沉默半响,他回道:“继续留意他们的动向,韩章这里,留意皇城外的人流流向。”
  “那暨洲要不要找我们的人替换方世源?”小内侍问,沈立奎被召回京,暨洲三镇共近十八万兵马,如今全落在方世源手中,而方世源即不是太后的人,也不是他们的人。
  “不用。”陶一明缓道,“蒋家的人从不贪权,以前不会,到了我这就更不会了,要不然就坐实了蒋家结党营私,通敌判国的罪名。”
  “小的知道了。”
  陶一明微叹,缓步走出偏殿,殿外,琼华薄洒,有闪烁萦挂在苍穹,望着浩瀚的星海,他抬头自语:“也不知道这么多星星,哪一颗才是你?”
  “现在,你的仇就只差陈仲海了,可是情况不太好,你的女儿在怀疑我,你说我该如何?”
  陈四娘不能杀,那么也只能留在宫里了,他怅然半响,长叹了一声,唇微微一动,“阿媛,我好想你。”
  “陶公公,你在此处做甚?”有童声而起。
  陶一明恍然,转头看着从殿廊而来的一行人,“奴婢见过陛下。”
  景隆帝朝他刚才抬头的地方往上一看,“你是在观星吗?”
  “是。”陶一明敛了心思,“奴婢看着明天,又是个晴空朗朗的天。”
  景隆帝无聊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好好看,朕回寝殿休息了。”
  “陛下。”陶一明叫住要离去的小皇帝,指着另一边方向,“您的寝宫,在那边。”
  景隆帝回头眨了眼,“朕去去就回。”
  他说着撒腿就跑。
  “陛下,您慢点,臣要跟不上您了。”胡进也扯了腿跟着跑,宫女手提着宫灯在侧身。
  不多时,几人在一处宫殿停下,殿门外的宫女欲要见礼,却被景隆帝制止,他迈了小小的步子进殿。
  柔光覆罩,殿内烛影摇红,有个纤长身影跃然印在窗台。
  “下午说的那些话本,你能给朕再说说吗?”景隆帝看着对窗发愣的那人开口。
  陈满芝被这声音下了一跳,抬眸就见一个明黄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惊愕一瞬,而后请了安。
  “陛下……”她看着那身影,“您,您怎么到这儿来?”
  她往小皇帝身后一看,没有看到乳|母跟随,而跟在小皇帝身边的男人,就在下午,他曾经给自己解过围,她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朕睡不着。”景隆帝小步子上前,坐在了罗汉塌上,“今晚朕把胡卿家带来,你再多讲几个话本,胡卿家再给朕念念。”
  陈满芝愕然,没想到他来找自己,竟然是因为下午在永宁宫闲暇之余所讲的那些故事,不过转念一想,景隆帝年有四岁,正是好奇探知的年龄,对故事类的文学都颇有兴趣。
  “臣女遵旨。”她抬眸笑道。
  宫女重新添了茶水,拿了软枕在罗汉榻上重新铺就,而后端着锦杌搁在榻前。
  “你们几个下去吧。”景隆帝看着一边候着的宫女,知道她们都是自己母后的眼线,“朕听一会话本,就回去。”
  那些宫女看着男子,又看着陈满芝,眼下已入夜,外男不应留宫,可陛下却强行留下胡进,又突然直奔偏殿,这些太后都不知情。
  小皇帝看着几人不动,生气道:“怎么了,不许朕出宫玩,还不充许朕听别人讲些话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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