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欢——豆元洲
时间:2018-07-13 09:20:41

  她难免会怀疑,这银瓶之中的酒水,到底有没有溶了桂花粉末,到底会不会要了她的小命,毕竟太后曾经亲口威胁过,要以桂花过敏的由头处置了她。
  若是自己因此畏惧,选了金瓶,不仅暴露上次夜谈皆是谎言,还会让申锦误会她对姚福生有情愫,使他心中生出嫌隙。
  而且到时候,太后也可以此为由,再撮合她和姚福生,这样申锦只得放下对她的心思。
  鱼令嫣这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申锦,发现他正伸手往怀里摸什么东西,才知道,原来他也认出来了。
  她忽然想到,这银瓶很可能只是障眼法。
  毕竟申锦也认得那银瓶,若是她真喝了其中酒水倒了,恐怕会让申锦对太后产生怀疑。太后那般在乎他和柔嘉县主,怎会让这种可能发生。
  银瓶中的酒水应该没问题,就是看她能不能想到,敢不敢选。
  鱼令嫣最终还是起身举起银瓶,喝光酒水,坐下以后果然什么事儿都没有,看来是猜对了。
  申锦赢了,整个人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其他事真无所谓,最后的输赢也并没有多重要,关键是鱼令嫣选择了他,回应了他,这才是真正令他振奋之事!
  皇上笑着招他上来,亲自把蟠龙玉佩挂在他腰间,拍怕他的肩说道:“锦小子赢了,日后要更用功,少说多做,要向你祖父多学学。”
  申锦跪地谢恩,回来的路上,还不忘同她傻笑。
  鱼令嫣不禁勾起了嘴: 你这样开心呀,罢了,这样值当了,别的事过后再想,事在人为,总有法子的。
  然而为何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困难了呢,而他渐渐靠近的身影却越发模糊了呢?
  “令嫣!”对面的孟玄音忽然喝道。
  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呼吸急促的鱼令嫣碰地一声滑倒在地。
  申锦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万分着急,想马上冲到她身边,却发现情急之下,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他又发作,僵住了。
  如此紧急关头,申钰和祁恕玉迅速反应过来,祁恕玉连忙起身去鱼令嫣那里察看情况,孟玄音也马上奔到了她们身边。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鱼令嫣这处,申钰悄无声息上前把儿子扶了下来。
  祁恕玉一摸人都冷了,赶紧让孟玄音抱紧人,她上前禀道:“皇上、太后娘娘,鱼家姑娘好像突发急症,柔嘉请求给她派个太医看病。”
  其实在鱼令嫣倒地的那一刻起,昭定太后就盯上了皇上的反应。而皇上也如有所料,转头与她对视。两人交手多年,这一瞬间,都明白了很多事情。
  昭定太后先一步回道:“祁嬷嬷,传哀家的令,去把医术最好的芮太医请来,给这位鱼姑娘医治。”
  “是,奴婢遵旨。”
  鱼令嫣昏睡前的那一刻,脑海中,竟然思绪飞踊,她特么绝不是皇上的血脉,不然不会这么容易遭殃,可是想要她这命的,真是太后吗?
  过敏性休克发作,这辈子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最后还是想看看他,不知怎的,混沌之中,她竟然一下就找准了申锦的方向。
  他僵硬在那里,动弹不得,满脸都是惊慌恐惧,还有愤怒,甚至还急的流下了两行眼泪。
  她用最后的力气动着嘴型,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要给你造成心理阴影了。
  对不起,没法再帮你治疗了,时间太少。
  要是一辈子做你的专属医生也不错啊。
  娘,阿眠,好想再看看你们......
 
 
第54章 
  娘子, 娘子,你快醒醒,快醒醒!
  谁在叫我, 娘子, 她什么时候成的亲?
  娘子,你再不醒来, 咱们宝贝就要把玉佩吞下去了。
  什么, 连孩子都有了?
  鱼令嫣猛然一惊, 然后发现, 一位俊美又熟悉的男子, 抱着个粉妆玉琢的宝宝,正坐在床边焦急等待,看到她醒来,满脸都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会错的,这长相,这笑容,就是活脱脱长大版的申锦。
  “申锦,你怎么长大了, 我们竟然还成亲有了孩子……”
  “娘子, 你怎么说起胡话了, 现在可不是时候, 快阻止宝宝。”
  鱼令嫣这才把注意力转到在他怀里的宝宝身上,好可爱的孩子,好奇妙的感觉, 她一瞧,整颗心都化成了水,就是明白,这肯定是她的孩子,她和申锦的孩子。
  当下,宝宝嘴里鼓鼓地含着一枚玉佩,见爹娘着急,乐呵呵地拍拍手,就是不肯吐出来。
  申锦着急地不行,“娘子,这可怎么办呀?”
  “别着急,我来想办法。”
  说罢,她灵机一动,对孩子说道:“宝宝,该到时候吃饭饭了,娘来给你喂奶可好?”
  宝宝听到了奶字,整个人都兴奋了,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渴望。
  “可你得先把玉佩吐出来,娘才能喂你。想清楚哦,想要吃奶,还是要玉佩?”
  这个根本不用犹豫,宝宝马上把小脑袋拱到爹爹手边,往他手心吐出了玉佩,而后竟然还示意申锦擦嘴,等舒服、干净之后,才向娘亲伸手,还撅着小嘴要亲亲娘亲。
  “哎呀,不要亲了,糊的我满脸口水。”
  谁知小家伙亲的更厉害了,到后来竟然变成了舔,等等,宝宝的舌头怎么这般长?
  等等,申锦和宝宝人呢,去哪儿了?
  鱼令嫣着急寻找,几经挣扎之后,终于转醒,第一反应就是,嘴巴好干,好渴,好想喝水,唉,怎么这么饿呢。想动,可浑身乏力,一点力气也无,动弹不得。
  努力睁开眼皮,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直在添她脸的桂花,原来这才是现实。
  一旁守候的厉嬷嬷见她醒来,喜极而泣道:“嫣姐儿,你终于醒了,整整睡了三天三夜,瞧你嘴巴都干的起皮了,可要喝水?”
  鱼令嫣眨眨眼,示意她要。
  厉嬷嬷连忙轻柔地扶起她,端着早就准备好的温水,慢慢喂她。
  等进了些水,鱼令嫣才多了些力气,转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并不是在吉云楼里,艰难地开口问道:“嬷嬷,这里是何处?”
  “你发了急症,凶险极了,太后娘娘请来芮太医给你医治,还好他医术了得,又擅长治疗敏症,这才把您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太后娘娘并未放您回去,而是派人把您接到寿安宫里养病。”
  鱼令嫣一想到昭定太后就心有余悸,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一直都在,她赶紧放下这些事,仔细看着满脸憔悴、仍在无言流泪的厉嬷嬷,她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擦拭厉嬷嬷的脸庞,心疼道:“嬷嬷,不要哭了,你看我不是好了嘛,这件事千万别传出去,让娘知道。”
  厉嬷嬷忙让她停下,自己擦去泪痕,回道:“你哪儿就好了,芮太医说了,这病去如抽丝,还得好好将养一段日子。”
  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您,嬷嬷向您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
  厉嬷嬷无声地反握紧令嫣的双手,眼中满是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桂花见到令嫣醒来,高兴地乱窜,不停地甩着尾巴,还想要爬上床来,与她亲近。
  鱼令嫣遂是问起:“申锦呢,申锦怎么样了?”
  还不等厉嬷嬷回答,桂花先跑出去了,飞地奔到门口,马上找到了正杵在那儿纹丝不动的少年,嘴上咬起他的衣袖,想把他拽进门去,送到女孩的身边。
  可脸上终于露出欣慰表情的少年,并未选择进去,而是牵着桂花脖颈上的绳子,悄悄走开。
  不知隔了多远,直到肯定不会让她发现,他才停下来,慢慢蹲下身,抚摸着桂花的脑袋,说道:“桂花,我今天要跟爹娘回家去了。”
  桂花呜呜叫了两声,有些着急地蹭着他的膝盖:那她呢,她也要跟我们回去吗,你也要把她带回去才行!
  申锦这时候郑重嘱咐道:“桂花,你留下来,替我守护她。我现在没脸见她,但我保证,等我长大了,足够强了,一定会回来接走你们,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家。”
  桂花只是轻轻舔着他的脸,没有再撒娇耍赖,而后静静地等待他。
  申锦解开它脖颈上的绳索,下令道:“走,去她那里!”
  桂花最后瞅他一眼,然后就一溜烟地蹿了回去,它答应了这件事。
  申锦拍拍膝盖,站起身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就看见了祁嬷嬷走了进来,对他微微一伏,和蔼道:“锦少爷,太后娘娘召您过去呢。”
  他收了脸上的欣喜,慢慢跟在她后头,来到昭定太后的暖房。
  一进门就闻到满室的饭菜香气,就听到昭定太后关切的声音,“锦儿快过来坐,你这三天只喝了粥水,都未进什么油水,这可怎么使得,人要软的,快来用些。”
  申锦拱手拒绝,回道:“多谢太后娘娘,可父亲母亲今日就要来接我,家去再用,现下就不必了。”
  “哟,还跟哀家杠上了,姑奶奶都不叫了,哀家难道还比不得一个只与你相识三月的丫头吗?”
  申锦低下头,不肯回话了。
  昭定太后无奈道:“哀家知道你定是要怪的,可有些事,不论你怪不怪,哀家都要狠下心来帮你做的,她家族是皇上一派,她又有些来路不明,还有些奇怪的本事,与你并不相配,哀家不能预料她对你是福是祸。
  “其实哀家并不想要她的命,那过敏的粉末也只是加了一部分,想让她吃些苦头,没想到这一部分,就引起这般大的效果。”
  申锦这时候盯着昭定太后的双眼,一字一句坚定道:“我此生只要她一人,她若有事,我此生不娶。姑奶奶知道锦儿,话少,但从无虚言。”
  “她有什么好的,你就这样死心眼了。”
  昭定太后此时才真正后悔,当时不应该放申锦与鱼令嫣亲近,不过这么短的日子,这小子就栽了进去,明明才只有十一岁,明明还不懂□□,怎么就这样中招了,一定是那个鱼令嫣用了什么邪门歪道,把锦儿勾了魂。
  申锦想到她的好,脸上终于露出温暖的笑颜,回道:“因为在她眼里,我不是什么申国公府的公子,不是太后的侄孙,不是县主的儿子,也不是什么有毛病的奇怪人,我就是我。她完完全全理解和接受我这个人,愿意聆听我所说的一切,却从不评判什么,从不要求什么,只是尽全力帮住我。”
  “我不傻,而是个敏感的人,我能敏锐地感受到别人的善恶,从她那里,我只感受到暖暖的善意和关怀,至于其他事,我不管,我就认准她了。”
  昭定太后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挥挥手,让申锦退了下去。
  祁嬷嬷在一旁给按按穴位、松松眉头,说道:“那鱼姑娘方才终于醒了,锦少爷这三天都守着人,不肯吃饭,也不肯睡觉,一心要跟她受苦,谁都拿他没辙,要不是县主松口说以后为他聘鱼姑娘为妻,他连米汤也不肯进呢,还这么小,怎么就情深到骨子里去了呢。”
  昭定太后深深叹出一口长气,眉头皱的更深了。
  “干脆还是成全他们吧,锦少爷向来乖巧懂事,他还是头一次这样执着,若是真得不到,怕是要魔障的。”
  这时候,外面有人传报:“太后娘娘,鱼姑娘贴身服侍的老嬷嬷在外求见。”
  一般这样的人是不会有机会得见凤颜的,可昭定太后现在对鱼姑娘这三个字很是在意,便让人进来了。
  厉嬷嬷低头进门,规规矩矩给昭定太后磕头跪安。
  回她的是祁嬷嬷,“起来吧,你是鱼姑娘的嬷嬷,她可有要求?”
  “不,是奴婢有话禀报。”
  昭定太后倒是生出几分好奇心来,不禁问道:“你是鱼令嫣从家中带出的嬷嬷,找哀家能有何事?”
  厉嬷嬷报了个日期:“永顺十年二月十五。”
  昭定太后一下就正身肃容,咬紧压问:“你想说什么?”
  厉嬷嬷慢慢抬起头,平静地说道:“还请太后娘娘撤去旁人,这事只得私下来说。”
  昭定太后给了祁嬷嬷一个眼神,马上房内伺候的其他人都撤了,只剩下祁嬷嬷一人。
  厉嬷嬷这才接着说道:“奴婢虽是咱们姑娘带进来宫的,但其实这不是奴婢第一次进宫了,奴婢以前明面上是伺候在偏殿玉蓬殿里的宫女,名叫秋水。”
  “明面上?”
  “想必太后娘娘定是听过暗桩子这名号,奴婢就是其中一名,帮皇室办事。”
  昭定太后来回打量着眼前的老妪,很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些破绽,于是问:“哀家听说,暗桩子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排级,你轮到哪一个字?”
  “太后娘娘记错了,暗桩子是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来排序的,奴婢没什么本事,只是最末级的荒字。”
  “说下去。”
  “永顺十年二月十五亥时,奴婢接到了上头的吩咐,从一个叫洪九的太监手里,接过一名刚出生的女婴,送出宫去。”
  昭定太后的心猛然揪紧,瞳孔瞬时放大,先是呆愣了片刻,很快又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威胁道:“你胆敢在哀家面前说这些话,是想找死吗?”
  厉嬷嬷丝毫不畏惧,继续道:“奴婢刚接手时,那女婴被放在一个食盒里,满脸青白,没有哭声,甚至也没有气息。”
  昭定太后有些失控地怒吼道:“够了,给我闭嘴,祁嬷嬷快解决了她!”
  厉嬷嬷还是不怕,“奴婢摸了摸那女婴,却发现她浑身都是热的,并不是一片冰冷,不像是真去了,所以等离了洪九,奴婢就躲到一偏僻处,使劲拍女孩的后背,按她的前胸,顺着捋她的口鼻,结果……”
  昭定太后着急追问:“结果怎么样?”
  厉嬷嬷脸上闪现出动人的神采,满是怜爱地回道:“女婴争气地从口鼻中呛出了一团黑绿的污秽,像个猫仔似的,小声哭了出来。”
  “后来奴婢把她紧贴着身子,藏在衣服里面,送出宫门去了。因为奴婢父亲是江湖郎中,也有些秘方,其中有一种,就是专治这种先天憋闷的孩子,于是奴婢便找了家农户,给她喂了这药,她一口气又吐了许多绿黑污渍出来,此后一天比一天精神,能吃能睡,还特别能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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