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欢——豆元洲
时间:2018-07-13 09:20:41

  可万万没想到,过程和结局竟是如此……
  永顺三十九年十一月三日, 也就是她十四岁生日, 同时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她被仁宗皇帝封为县主, 赐封号为“祯敬”。
  她, 一个从四品文官的女儿,不知走对了哪条仙路,竟然被当今昭定太后“娇宠”了整整三年,还在成人礼时,被封为县主。
  正二品的县主,同柔嘉和端敏同位,见到怜妃都不用行大礼,当年她被安排到吉云楼礼佛的时候, 谁能预料到, 事情会变成这样。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昭定太后对她的疼爱。
  太后这人, 与你为敌时,绝不会心慈手软,可真把你当自己人, 对你好时,那就是真好,掏心掏肺,好到你心肝儿乱颤。
  不喜奢华、彩亮色彩、浓妆艳抹的昭定太后,某一日盯着,浑身素的不能再素的鱼令嫣看了半天,然后就皱着眉头去了她的私人库房。
  然后像往常一样遛完一狗一蛇的鱼令嫣,一回到寿安宫的内室,整个人都惊呆了,在昭定太后给她安置的那个小屋内,到处都摆满了绫罗绸缎、锦衣华服 ,还有琳琅满目的各色首饰,多的鱼令嫣都没地方站,眼睛都闪花了,心也不由自主地骚动起来,女人呐,遇到这场面,哪有不动心的。
  昭定太后坐在一片珠光宝气之中,完全没被这些物什压制下去,甚至更显美艳,成为其中最靓丽的风景,鱼令嫣不禁看呆了去。
  昭定见她久未过来,抬头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稍稍招手,说道:“嫣儿,快过来,让我比较着选些合适的出来,给你添点像样的装扮,最鲜嫩的年纪,成天打扮的这么素净做什么。”
  她心里那个冤枉啊,那还不是因为您吗!
  鱼令嫣乖乖走到太后身边,任凭她给自己试色 、添饰,其实她的内心在颤抖,小声问着:“您不是不喜欢这些吗?”
  昭定太后轻笑道:“傻丫头,哪有绝对的事情,凡事都是可以变的。”
  祁嬷嬷还在往屋里运东西,直到再也放不下了,她不免说道:“主子,好东西太多,能放进来的太少,已然放不下了。”
  “这次便先挑些鲜亮的布匹,做些四季衣服,日后再慢慢挑其他的。”
  “使不得,太后娘娘,这些都太贵重,小女受不起。”
  “怎么受不起,我给你,你便受得起,况且这些东西,我现在也用不到,不给你们这些小辈,难道还要带棺材里去吗?”
  祁嬷嬷笑道:“姑娘就受了吧,主子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谁都奈何不得。不过,奴婢觉得,主子也多年未做新衣,不若做一对,穿着相似的衣裳,一道出门子,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亲母女呢。”
  昭定太后果然对这个提议很满意,忙回着:“甚好,让我的针线房都备好,随时给我俩做衣裳。”
  从此以后,昭定太后每次都要花些功夫,从私库里挑些精品出来,日积月累,就是给令嫣做嫁妆。
  同时,她还十分迷恋打扮令嫣,时常扮成母女模样,一起去寿安宫的后花园里遛狗,一起喂养小白蛇,一起做绣活,一起做吃食并品尝各色美食。
  还要在每夜睡前,在令嫣床头,教她读书,读的都是女训 、女德 、烈女传,还有礼仪规矩等书。
  只是她讲的生动形象,妙趣横生,特别有意思,每次举的都是反例,还全是当下正发生在雍朝的事情,每次都会把各色人的态度分析一遍,却从不自己评价,最后让令嫣来分析并猜测结局。
  几乎所有时间,所有功夫,都用在了令嫣身上,似乎在弥补什么。
  鱼令嫣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事,可直到被晋封这一刻,她才真的确定,她娘和太后之间的关系。
  仪式结束之后,鱼令嫣穿着一身华服,匆忙赶回寿安宫,昭定太后还等着要给她行成年礼。
  柔嘉县主已经到了,还带着她的心肝宝贝女儿——申瑶。
  鱼令嫣其实有些失望,因为申锦又没来,已经快三年没见过他了。
  两岁多的申瑶小朋友长的粉妆玉琢,口齿伶俐,活泼好动,可谓是人见人爱,歪坐在昭定太后怀里,还不安生,一瞅见令嫣,就张手要抱,甜甜糯糯叫道:“姐姐,抱!”
  “哎,阿瑶来了。”令嫣先给太后和柔嘉县主行礼,见祁恕玉并不反感,才上前抱起阿瑶,狠狠香了一大口,惹的阿瑶咯咯直笑,才把她放回祁恕玉怀里。
  祁恕玉让不消停的女儿在自己腿上练起步来,说道:“姑母,祯敬县主回来了,吉时也快到了,可要开始?”
  昭定太后回道:“再等会儿吧。”
  又过了一刻,厉嬷嬷满含喜气地从外面进来,禀道:“太后娘娘,来了。”
  昭定太后瞬时坐直了身子,又是紧张,又是期盼,马上回道:“快让她们进来。”
  还有谁要来?
  鱼令嫣转头用眼神询问昭定太后,见她满是不安地往门口探去,豁然想到一种可能,心道不会吧。
  再转过头,紧盯门口,果不其然,随后便瞧见了,厉氏牵着阿眠的手,一步步走了进来,到殿堂正中伏跪。
  “从四品侍读鱼恒之妻厉宝贞携子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快快请起。”
  不用昭定太后使什么眼色,祁嬷嬷马上从旁扶起了两人,笑容满面,说道:“鱼夫人和小少爷快坐到祯敬县主身边去,县主日日都盼着相见,今日总算如愿了。”
  厉氏心中其实也甚是彷徨不安,可见了女儿,一切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三年了,闺女长大了,个头起来了,身量也开了,没瘦,脸色红润,气色极佳,容貌完全长开,掩不住的天姿国色,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娇嫩欲滴。
  她心里止不住的欣喜,忙带着儿子走到闺女身边。
  鱼令嫣激动地握紧了双手,一眼不错地盯着她们,见厉氏精神气十足,容貌并未改变多少,只是稍许胖了些,心头就是一松,又把眼神移到阿眠身上,眼前顿时一亮。
  将近四岁的他,肤色晶莹如玉,五官精致又分明,飞扬的眉,坚/挺的鼻,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大眼,闪着奇妙的神采,还隐隐透出几分说不明的贵气。
  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鱼令嫣努力回想,记忆刷刷回到三年前的那场生辰宴,晃过俊美的安凌王,来到仁宗皇帝的脸上,阿眠不像鱼家人,倒与皇上和安凌王有那么两三分相似。
  又仔细回味厉氏的长相,果然,也有影子。
  此刻,鱼令嫣心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震荡翻滚,不得安宁,再转头看昭定太后,见她先是痴痴地发着呆,随后难掩激动地说道:“阿眠是吗,到哀家这里来,宝......厉氏,你也坐下吧。”
  “多谢太后娘娘恩典。”厉氏谢完恩,又伏下身,在儿子耳边小声道:“阿眠,这是太后娘娘,你去她身边磕个头吧。”
  阿眠其实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用余光扫着他的坏姐姐,发现她见到自己目瞪口呆,满脸都是惊讶,遂是很得意,心情甚好,就特别听话,也丝毫不畏惧什么,慢慢走到昭定太后身边,利落地磕头说话:“恭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昭定太后欢喜的不行,一把收入怀中,给他整小衣,给他理理稍有凌乱的发丝,开怀道:“阿眠真是乖巧机敏,来让哀家多瞧瞧,祁嬷嬷,快把哀家准备的礼物拿来。”
  祁恕玉也忍不住啧啧称赞,“本以为我家阿瑶已是最好看的了,没想到,这孩子还要好。”
  说罢又逗弄起闺女:“阿瑶,你看这位小哥哥,可是长的好?”
  阿瑶站在母亲怀里,先是一动不动,呆呆地盯着太后怀里的小男孩看,然后嘴角竟然流下了口水,兴奋地冲母亲道:“阿瑶,要!”
  女儿太过外向,也着实令人头疼,祁恕玉假装听不见小丫头的要求,低头帮她擦干净口水,敷衍道:“嗯,瑶瑶也是你的小名。”
  申瑶着急地在母亲腿上跺脚,指着阿眠的方向,叫道:“要,要,要小哥哥!”
  全殿的宫人都忍俊不禁,低头偷笑。
  小姑娘的小脚丫子,还挺有战斗力,把柔嘉县主踩的生疼,她想强制地横抱女儿,却遭到阿瑶的激烈反抗。
  昭定太后看不下去了,心疼道:“快把阿瑶也抱到哀家的塌上来,别折腾她了。”
  祁恕玉颇有些委屈地把女儿抱了上去,小丫头到了塌上,马上欢快地朝阿眠走去,嘴上念叨着:“小哥哥......”
  小大人阿眠眼瞅着两眼放光 、流着晶莹口水的奶娃娃步步紧逼,不得不拉下板着的脸,恐惧地倒退,直到昭定太后从背后抱住他,“阿眠,这是你阿瑶妹妹,你先帮着照看一下,哀家和其他人要给你姐姐庆礼了。”
  阿眠看向姐姐和娘亲,被小妹妹扑个正着,应声倒在软塌上,心中突然有些悲泣。
  厉氏握紧女儿的手,撤回她放飞的思绪,柔声道:“一晃眼,三年就过去了,我的嫣姐儿都成年了。”
  鱼令嫣回了神,用另一只手搂住厉氏的胳膊,想诉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叫了一声:“娘......”
  两人一起走到昭定太后和柔嘉县主身边。
  昭定太后今天像是掉进蜜罐里,整个人都柔化了,满身都是柔和甜美的气息,待二人靠近,她不禁看了厉氏,眼神中包含着深深的渴盼,随即又挪开视线,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枚佩戴多年、饰有碧玺和珍珠的翡翠簪子,握于掌心,道一句:“开礼吧。”
  在母亲和柔嘉的陪同下,在阿眠和阿瑶小朋友们的见证下,在祁嬷嬷和厉嬷嬷吟颂的祝辞中,在笄者昭定太后的加礼中,经过一系列的仪式,鱼令嫣正式成年了。
  那一天,过的好不欢喜,就是没见到申锦,让令嫣有一丝遗憾。
  睡前,她同往常一般,等着昭定太后来给她讲课,可这次不同,太后身后的祁嬷嬷抱着一叠书,厉嬷嬷抱着一个火盆,全放到她跟前。
  昭定当着她的面,一本一本往火盆里烧书,女训 、女则 、女戒 、烈女传......
  她说道:“令嫣,我与你说的这些,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虽能让你安稳,却不能让你快活,女人要想恣意地过一生,心要抛开这些,不被束缚,不惧世事,勇往直前!”
  “明日,你便家去,等今年大选。”
 
 
第57章 
  灰蒙蒙的云挤压着天空, 沉沉的仿佛随时要坠落下来,风中夹杂着微冷的湿气。
  天虽不好,可鱼令嫣还是按着计划回府去了。
  一共用了三辆马车, 一辆她乘坐, 另外两辆,分别坐着厉嬷嬷, 还有清风、解语, 还放置了她的行礼, 以及昭定太后赐的礼物, 这还只是小部分, 其他给令嫣做嫁妆的,都准备低调运至鱼府。
  刚出宫门,还没行多久,一匹等待已久的白马悄悄加入车队随行。
  卧在鱼令嫣身边的桂花,突然抬起头,两只玫瑰耳左右晃动,吸吸鼻子,然后马上站了起来, 靠近窗边, 用前爪子不停挠着窗门, 可它当然开不了, 又返回来拱头蹭令嫣的手心,想让她快点发现。
  鱼令嫣有所感应,支开车窗, 往外一探,便瞧见了白马之上的少年,那俊美的侧颜,是如此熟悉。
  他听闻车窗动静,亦转过头来,像是做了千万次一样,静静地注视窗内的少女。
  他与她所梦的丈夫,稍有些差别,到底是更稚嫩一些。
  只见他身披金丝玉缕大氅,身姿已然展开,挺秀高颀,气宇轩昂。
  脸上轮廓棱角更显分明,面容比三年前还精致了几分,俊美卓绝,举手投足都显得丰姿奇秀,神/韵超脱,给人一种高贵清华的感觉。
  气息之中,竟还带了几分惑人的味道。
  鱼令嫣豁地关了窗门,捂着自己发闷的胸口,暗道,果然和梦是不同的,她竟然有了一点心动的感觉。
  刚想脱掉大氅,显露出身材,撩一撩头发,甩一甩马鞭,展现独特魅力的申锦: 哎......哎?
  怎么跟预料的不一样,接下来不是应该眉目传情、欲语还休、两情相悦的吗?
  怎么跟《风求凰之抱得美人归》这本小册子上写的不一样呢,果然这种从地摊上花几十文钱淘来的东西,就是不靠谱。
  等等,他好像想忘记了一个步骤,糟糕,刚才太紧张,忘记笑了,怪不得她马上收了窗门,一定是方才自己的表情太过冷淡,吓到她了!
  好想敲敲窗门,可这样会不会太孟浪了,凤求凰上说了,凡是私密事情必须得在隐蔽的场合,可小册子上可没说,这样的情况,到底算不算私密,嗯,果然不靠谱。
  如此,马车内的少女,和马上的少年,心里都有些不甚舒爽,总感觉心头有东西在噬咬,有点痒、有点酸,还有点胀,唉,都怪天太闷了,让人躁动不安。
  老天爷好像听到了他的埋怨,开始下起雨来,倒也不大,柔柔的毛毛细雨,纷纷而至,缠绵不断地飘落在身上,浸润衣衾。
  鱼令嫣听到了车夫吆喝着穿蓑衣的声音,知道外面肯定是落雨了,连忙推开窗门,果然见这人没带任何雨具,傻愣愣地吃着雨呢。
  这门开的有些突然,申锦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次更糟糕,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再次与她的视线交汇,果然须臾之间,人家又摔了门杆。
  申锦:不是这样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鱼令嫣却对前方的驾马的车夫说道:“雨太大了,找个隐蔽的地方,停马休整一下。”
  雨到底哪里大了?
  绵绵小雨真是特别冤枉,可车队还是按着县主的吩咐,找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桥洞旁休顿。
  厉嬷嬷前来询问情况。
  申锦下了马,稍微躲远些,暗暗打量着她们的动静。
  不一会儿,马车夫们就被厉嬷嬷遣远了些,还让清风解语佯装拿出解手的桶具,同时监视着四周的动静。
  申锦很快就瞅见马车里的人,在同他招手,他先是在马上四处张望一番,见真是没外人注意,于是迅速下马,来到她窗前,想跟她说会儿话。
  谁知鱼令嫣直接开了马车的后门,申锦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这时,一双芊芊玉手伸了出来,直接抓着他大氅上浅金色的流苏,把人往里面带。
  申锦不敢碰上她,保持不住平衡,没吃住力,最后往只得和她双双摔到了马车里面,他急忙抵住手、跪着膝,防止压到她身上,车门也随之闭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