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欢——豆元洲
时间:2018-07-13 09:20:41

  鱼令妩的小腹隔着衣服都可以感受他手心的热度,她幽幽长叹了一声,缓缓靠上他的肩头,双手轻轻地抚着他宽大的背脊。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石景渊不自觉地加深了笑容,手上更搂紧了几分,柔声说道:“这次也该闹够了,回了吧,鱼家不是我地界,到底做什么都不方便。”
  “我让肖家给你备座独楼,你不想与他们接触也无妨,没人会来打搅你,当然我例外。”
  鱼令妩认真且笃定地回道:“我不会再回肖家,我要与肖天玮和离。”
  安凌王捏过她的下巴,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她的魂,一字一句地说:“本王没在问你意思,你只能接受这安排,没有商量的余地,明白吗?”
  与其他女人相比,鱼令妩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从来就不畏惧眼前这男人,以前是因着绝望,不怕死,现在却是因为……
  “我有了身孕。”
  石景渊闻言,怔在了原位,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道:“就那夜,你便怀上了?”
  鱼令妩立刻冷下了脸,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却被他紧紧固定住腰身。
  “我不是那意思……”
  鱼令妩皱着眉头急促地呼吸着,眼睛里满是怒火,“你不就是两个意思,要么不是你的,要么我根本没怀上,随你,爱信不信,快把我送回鱼府去。”
  接着,因有孕在身而脾气陡增的鱼令妩,竟跟安凌王结结实实地干了一架,像是要把这段日子的苦闷和痛愤全都发泄出来。
  她完全处于上风,因为此时安凌王根本不敢对她用力。
  他也不容易,被扯开了衣襟,抓散了头发,挠破了相,才制住她,厉声喝止:“行了,闹什么,正经说话,我问你,去看过大夫了吗?”
  鱼令妩只是一时之气,待发泄完了,人也就清醒过来,瞬时萎了气焰,讨好着说道:“我月事三月未至,能吃能睡,还有害喜的症状,脾气也阴晴不定,小腹也胖了一圈,不是有了,还能是什么。肖天玮不能人道,我只有过您一个,不是您的,还能是谁呢,您这是怀疑我,嫌弃我和腹中孩子……”
  安凌王尤其会找重点,“那就是没去看过?”
  “有过一次,结果碰上并教训了肖天玮一顿,没瞧成,后来也没有机会去看大夫。”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只是经期不调?”
  令妩呆了片刻,接着就委屈地泪如雨下,哭势来的是又急又猛,糊了安凌王一身的眼泪鼻涕。
  这完全超乎了安凌王理解和接受的范畴,他直接把人带去看了盛京最有名的妇科圣手。
  结果甚是喜人,大夫证实他确实要当爹了,孩子已满三月,情况很稳定,好的很。
  去肖家的路上,令妩已然恢复常态,她再次提出那个要求,“我要跟肖天玮和离,从此两不相干。”
  石景渊还是不肯让步,冷静地分析:“你不回肖家,这孩子要以什么身份出生,难道要背负不好的名声,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可王爷想让您的孩子,认肖天玮为爹,称呼他为父亲吗?他那样的人渣,也配吗?我才不愿让我的孩子跟他有任何接触,万一他哪日又发了狂,伤到我孩子,我一定会忍不住宰了他。”
  石景渊已经二十有八,因为很多原因,他至今还没个孩子,表面虽是云淡风轻,可当令妩被大夫确诊时,他真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听到孩子稳妥安好的消息,他心里有棵树苗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冲出了土壤,钻出头来,这便是他对孩子的期待,他的希望。
  他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在肖天玮跟前长大,于是对外吩咐着,让车夫转了方向,又驶回鱼府。
  见令妩脸上按耐不住、全是笑意,他颇有些好笑地说道:“鱼家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你得意个什么。”
  “鱼家是有不好的地方,可比起藏污纳垢的肖家,亦或是您的王府后院,可是清爽多了,少了许多乌七八糟的事情。我都想好了,以后我就带着孩子,跟二夫人住在西院,西院被二夫人管理的井井有条,住着舒服又安心,以后等孩子生下来,若是个女孩,就在干净的内院娇宠养大,若是男孩,就跟着他小舅舅一道念书,我三弟可灵,品性也极好,还是申公的学生,跟着他学,定不会差的……”
  鱼令妩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和三月前,刚回鱼府时,完全判若两人。
  她自得知有孕,整个人都振奋不已,眼中溢满的,全是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
  石景渊从没见过这样的她,闪闪发光、熠熠生辉,明艳照人不可方物,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可爱模样,真是无人能及得上。
  鱼家,思来想去,其实还真不比肖家差,虽不是他的地盘,不能控制,可凡事都有利有弊。
  若令妩生的是女儿,养在哪里都不打紧,姑娘总是有条活路走的。
  可若是个小子呢,养在鱼家其实更好,鱼家和太孙、太后都沾边,倘若有朝一日,他遭了殃,这孩子说不定还能多些活命的机会。
  思及于此,他心中便有了决断。
  那日过后,肖天玮就再未来过鱼家。
  三天后,肖家便传出他暴毙而亡的消息。
  是的,安凌王直接宰了人,而且还是亲自干的,比起和离这种方式,他更宁愿令妩做个寡妇,更愿意自己的孩子背负着遗腹子的名头。
  肖家不仅没追究嫡子之死,竟还派人来鱼家说和,允许令妩长住在娘家,并千叮咛万嘱咐鱼家要好生照顾令妩和她腹中孩儿。
  他们甚至还把令妩的嫁妆送了回来,当初出嫁时,抬过去三十二抬,结果送回来时,番了四倍,整整一百二十八抬,抬抬都是满满当当、名贵稀罕的精品。
  鱼家上下都非常不解,直到鱼老太爷被安凌王请去喝了次茶,聊了些令妩、孩子、西院等话题后,全家才顿悟了,然后就是深深的沉默与无奈。
  鱼老太爷和鱼恒尤其凌乱,大房三个女儿,两个跟了太孙,也都开花结果,另一个竟然怀上了安凌王的孩子。
  而且安凌王还厚颜无耻地表示,以后这孩子就养在鱼家了。
  他还笑悠悠说道,本王不才,但搞死你鱼家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这孩子要是出了事,亦或是养歪了,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从那以后,鱼老太爷和鱼恒就迷上了烧香拜佛,求什么呢,竟是祈求上苍让令妩生个女儿出来。
  肖鱼两家一笑泯恩仇,又成为雍朝好亲家,最后以这种方式结尾,真是看热闹的人们,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同时还有些小小的空虚。
  还好永顺四十年的一月,将举办五年一度的大选,这是整个雍朝都密切关注的大事。
 
 
第81章 
  在雍朝, 选宫女那叫择良家子,是要走海选、初选、筛五官、验清白这流程的。
  选秀可不一样,那是宗正大院亲自访人, 再把名头报上去, 让皇上和太后心中有数,随后再进行殿选分配。
  可验身这一项, 谁都逃不掉。
  因着太后娘娘已喂过定心丸, 所以令嫣进去验身时, 还算是淡定。
  负责验身的医女和嬷嬷见了她, 俱是恭敬行礼, 也没让她净衣,只让人坐定。
  令嫣拿出了准备好的大红包,塞进两人手里,“两位辛苦,小女一点心意,莫要推拒。”
  医女和嬷嬷都和顺地收了下来,那医女回道:“多谢祯敬县主赏赐,太后娘娘有旨, 县主冰清玉洁, 无需多验, 只让奴婢给您把个平安脉。”
  令嫣伸手给她听脉, 待过了一刻,医女才放了手,等令嫣走后, 她也没留,叫来另一名医女,替了活,自己则匆忙往寿安宫赶去。
  等她们一行人,全验明了正身,被安排住进储芳阁的时候,祁嬷嬷过来要人了。
  “太后娘娘有令,命祯敬县主进寿安宫待选。”
  其余秀女们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谁让人得太后宠爱呢。
  这种事也只有太后娘娘能做的,姚若依还是皇上孙女,可怜妃怎么也不敢做这出格显眼的事,把她招入自己宫中待选。
  令嫣手里拿着厉氏做好的锦鞋,来到寿安宫,许久未见太后娘娘,她也很是期待。
  昭定太后见了人,脸上却不见笑,反而唬着一张脸,颇为严肃地说道:“行了,不必多礼,到哀家塌上来坐,祁嬷嬷去给她准备些吃食,哀家估摸着,肯定是饿了。”
  那名给令嫣验身的医女也在,此时正低头站在堂中。
  令嫣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心道不会吧……
  太后退了余人,只留下令嫣和医女,“半夏,你来说说祯敬县主的脉象。”
  医女半夏忙答道:“回太后娘娘,县主的脉象,按之流利,圆滑如滚珠,是喜脉也。”
  鱼令嫣犹如晴天霹雳,顿时连话都说不周全了,“我怎么会……明明上个月,对,上个月,我还来了月事的。”
  “怀孕初期,有的女子会出现少量出血,多是褐色暗沉,量也不多,只要没有腹痛等症状便无大碍。”
  令嫣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太后娘娘没法子,让半夏退了出去,而后亲自走下来,扶令嫣到塌上坐下,说道:“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半夏是我的人,医术尚可,对药理甚为精通,我把她赐给你,日后也能帮你看着些。你年岁毕竟还小,身子骨都还没长开,这就怀上了,恐怕要受许多苦,我真是放心不下。
  “唉,怎么就怀上了呢?”
  令嫣紧紧抱住她,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把太后娘娘的衣襟都沾湿了。
  昭定太后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断安抚:“怀了就怀了,这没什么,嫣儿别怕,有我在呢,咱们什么都不怕。”
  果然一点坏事也不能做,不能报一丝侥幸心理,越怕什么,什么就铁定要发生!
  鱼令嫣哭完一场,也就好了,摸着小腹,想到这里面还住着个小生命,回忆起曾经在梦中见到的宝宝,她又不禁笑出了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情绪波动之迅速、曲折,直让太后窝火,她轻轻捏了一把令嫣的脸,拎过耳朵交待道:“你肚子里的已近两月,婚事再怎么快,也得准备一月,到时候可就三月了,一共也就怀十月胎,这个孩子至少得早产三月。”
  “这时候还笑的出来,不成,我得让你婆婆和太婆婆抓紧时间办起来,一刻都不能耽误。”
  令嫣这才完全回过神来,抱着太后的胳膊,轻轻摇着,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有您在,令嫣一点不担心。”
  昭定太后其实很受用,点点令嫣的头,无奈回道:“你呀,就知道赖我,真是拿你没法子。”
  令嫣又从包袱里取出厉氏做的鞋子,送到昭定太后手里,“太后娘娘,我娘给您做了一双鞋,她想多谢您的关爱,您试试大小吧。”
  昭定太后一下子睁大了双眼,脸上焕发着耀人的光彩,慢慢绽放出最美的笑容,又惊又喜。
  她小心地把鞋子取出,轻轻摸着那舒服的布料、精美的绣艺,舍不得穿上身,遂又细细包好,让祁嬷嬷收了起来。
  “来,快吃些点心垫垫,等会儿做了你最喜欢的汤锅子,现在是一个身子养两个人,要多补些才成。”
  太后娘娘今日温柔的,简直能滴出水来,亲手给令嫣布菜,把她喂的饱饱的,再把人送到床上安置好,亲眼见她睡熟,才回了自己寝室。
  入睡前,她再次取出那双厉氏做的锦鞋,小心翼翼地温柔地满是爱怜地擦拭着,来来回回不知多少遍,直到她想明白了为止。
  翌日,待早朝结束以后,仁宗皇帝刚回到御书房歇口气,昭定太后便找上门来。
  什么事能比得上孝道,皇帝马上丢掉手上那永远也批不完的折子,恭恭敬敬给昭定太后请安。
  “儿子惶恐,这是发生了何事,您竟然亲自驾临关仁殿,儿子记得,上回您来这里,还是当年垂帘听政的时候。”
  昭定太后坐到厅中罗汉塌上,摸着手腕上的紫檀柳,对厅内伺候的人吩咐道:“你们且都退出去,哀家有事要与皇上商议。”
  班白白闻言,偷偷看了一眼皇上的反应,未见异常,便带着人先撤下。
  这下,就剩下仁宗皇帝和太后两人。
  仁宗像换了个人似的,径直走到昭定太后面前,蹲身靠近她左右,直到两人视线齐平,才调笑着问道:“今日朕出门的时候没注意看,难不成日头是从西边出来的,你竟然赶了过来,实在是出乎朕意料。难道是这两月朕太过忙碌,让你想狠了。”
  昭定太后眉头一皱,不由退了退身,有些不耐地说:“皇上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没有个坐相吗?还不坐好!”
  仁宗皇帝笑着坐到她身侧,回道:“您头一次召见儿子的时候,也是说的这话,儿子记得特别清楚。”
  他学着她当年的神态语气,提着嗓子模仿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邋里邋遢,臭气熏天,这哪是什么皇子,莫不是你们这群宫人,从哪个旮旯里,拎出的小太监,故意来糊弄本宫的吧。”
  他模仿的很像,可昭定太后,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皇上倒把自己给逗乐了,敞开手脚,哈哈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歇住了,又补充道:“儿子那时候懂的少,您虽是嫌弃,却也不吝于教导,儿子心中真是感激涕零,每日都对自己说,有朝一日,定要改头换面,让您刮目相看。”
  昭定太后费力甩开他不知何时摸到裙中的贼手,她此生就没见过比这位更厚颜无耻的人了。
  “唉,过了这么多年,您还是一样嫌弃朕。”
  仁宗皇帝很受伤地躺倒在塌上,随即又不死心地从背后搂住昭定太后的腰身,想解开她领结上的暗扣。
  昭定太后忍无可忍,使劲推倒了他,不客气地讽刺道:“皇上劲头可真足,哀家五十六岁的人了,已是老妇,竟也没让你败兴。可是宫里的妃嫔伺候的不好,看来今年选秀,哀家得给你挑个好的,薛家的姑娘如何,绝色倾城,定合你胃口。”
  “薛家的女儿,庭灏早就向朕来讨,朕已允了他。”
  “那孟家的姑娘呢,哀家瞧着也很不错,皇上不若收了。”
  仁宗皇帝显然对这个提议不是很满意,“母后说笑了,同样的错,可不能再犯。再说,孟家那个叫玄音是吧,朕也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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