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欢——豆元洲
时间:2018-07-13 09:20:41

  昭定太后没有追问下去,她现在也没念头,再给皇上送个人进来折腾,以前的计划,也无心施用。
  毫无波澜的模样,反而让皇上不太自在,他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去,“您不问问朕,到底是为的何事?”
  昭定太后从容回道:“我已经老了,不像皇上,仍是鼎盛时候,你的心思,我没那么多兴致去猜,我只想祁家安宁,我的亲人能过的好,其他人、其他事,我都不在乎。”
  “您真是残忍,说不干就不干,说脱身就脱身,留着我一人在这局里,还有什么意思。”
  “皇上说笑,我欠你的早就还清,而你欠我的,我也不再追究,是你赢了。”
  仁宗皇帝又是仰头大笑,等这次结束,他才正经地问起事来:“你这次来,是为了令嫣的婚事,也罢,朕本来还想去同你商量一番。”
  “令嫣和锦儿情投意合,皇上就成全了他们。”
  仁宗皇帝的手,顺着她细腻亮泽的乌发,来回撩动,徐徐回道:“福生也不差,朕还是想把令嫣许给他。”
  昭定太后一把拍开他的手,“姚家悔婚的时候,也没见你阻止,现在却说这些,怎么,你宝贝孙子后悔,求到你跟前,你便要成全他,想的倒美。”
  “福生有什么不好,你也是盯着他长大的,令嫣嫁给他,自有享不尽的福分。至于申锦,朕另外给他指一门好婚事吧,内阁首辅的嫡长孙女如何,年岁虽小,可申锦也不大,再等她五年也使得嘛。”
  原来还真有计划,看来是真不想成全令嫣和申锦。
  昭定太后大动肝火。
  “我不管你和哪个女人生下的姚家子,也不管你怎么去宠爱你的心头肉、怎样去扶持他们,这些跟我、我的女儿,还有她的血脉全无关系,我不会让她们牵扯到这些事中,去你的享不尽的福分,你找别人消受去吧!”
  仁宗骨子里,跟他父皇成宗一样,是个多疑且易怒的人,一旦被惹怒,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强行压制住昭定太后,一边撕扯她的衣物,一边愤怒地回道:“祁湄,做主的人是朕,一切由朕说的算,从朕亲政那刻起,主宰一切的,便只能是朕一人,你只能服从朕,而不是给朕施令,朕早已不是你的傀儡!”
  “玉筱宫、宝华殿里,你与朕有过多少次欢好,这次却不肯让朕沾身,你当朕不知你意思,关仁殿也曾是父皇处理过政事的地方,你便不愿亲近了么,说到底,你心里始终把他当成你男人,朕始终是那个你瞧不上眼、嫌弃到心底的人。”
  说着,便覆身上去,强行做了那事,待结束后,他喘着粗气爬下身,还不忘补充一句:“朕就是要把令嫣配给福生,这事就这么定了,再劝也无用。”
  昭定细细吐气,觉得也逗弄够了,可以说事了,于是回道:“行啊,我当然听皇上的,就是令嫣嫁过去以后,希望姚家不要嫌弃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心平气和地给申家养儿子。”
  皇上一骨碌转儿坐起身,抓着她的双手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令嫣怀上了锦儿的孩子,小两月了,你看着办吧。还没等我说完,瞎生什么气,还胡乱来了一通,这么快就不行,果然也老了,所以皇上平日不要总顾着处理政事,也要多保养保养,三两个月没做这事,就这能耐?”太后杀人真不需要动刀子。
  仁宗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不知道是被令嫣有孕的消息给震的,还是被不行两个字给气的,最后他化悲愤为力量,又扑向了昭定。
  昭定太后保养得宜,不仅是瞧着年轻,她是外貌身子都养成了三四十岁女人的状态,女人四十猛如虎,等她遂了意,咳咳,仁宗也差不多被榨干了。
  其实交待令嫣的事,不必费这么多口舌,昭定同时也把自己正式收山、安享晚年的意图传达给了仁宗,顺道也吊吊他胃口,再好好享受一场欢愉。
  她想成事,压根不用行勾人之事,反其道而行,更能让他欲罢不能。
  在得知自己孩子还好好活着的时候,她的恨就没了,整个人都活络起来,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希望。
  斗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想明白了,也放开了,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该快活的时候,就尽情享受,她还能有多少活头,不能让自己死的时候,还带着遗憾和悔恨进棺材。
  想当年被成宗皇帝娶进宫时,她心中是那样野心勃勃,那样的不安分,那样不屑于相夫教子的妇人生活,那时候,男人和孩子,对她而言算得什么。
  可兜兜转转,过了这么多年,经历过各种风风雨雨、潮起潮落,没想到现在,她却是最渴望这些,想要男人的爱,更想要孩子的陪伴。
  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第82章 
  选秀这种事, 不论是哪一届,不论是为的谁,总会出一些幺蛾子。
  秀女们的去向, 其实早就被家族疏通好关系, 递给了上头,基本也就那几个可能, 她们心中也都有数。进宫就是走个过场, 只要小心谨慎, 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就无大碍。
  尽管如此, 每年却都会发生些波澜。
  毕竟盛京的顶级圈子,也就那么大,最抢手的男人,也就那么几个,谁心里能没个计较。
  仁宗皇帝毕竟上了岁数,且难得留宿后宫,没多少人是奔着他去的,吃香的总是身份高贵、前途无限的年轻人。
  上一届为了进太孙的府邸, 那暗斗的事情还少吗?能进去的, 都是有些本事和门路的。
  今年选秀, 皇上也定会给太孙和安凌王塞人, 好让他们尽好开枝散叶的任务。然而这两位人中之龙,并不是贵女们心中的檀郎。
  本来最炙手可热的人选,应该是申国公府世子申瑜和逍遥伯之子姚福生。
  先说申瑜, 长相才干不提,这位可是正经的世子爷,以后的申国公。
  国公夫人谁不想当,可这等好事,哪轮得到一般人,最后便宜了姚家闺女姚若依。
  虽然姚若依不是个能耐的,可人家背后之人太腻害,基本没人敢撬她墙角,所以申瑜出局。
  再看看姚福生,也不提他有多出息,单凭他是皇上唯二的孙子,这以后就不会差到哪儿去。
  而且有风声传出,皇上有意要给他娶两房夫人,以后还要再给姚家封一个爵位。
  可惜两房夫人都给挑好了,一个是端敏县主,一个祯敬县主,看来不是县主及以上,都没资格入姚家的门。
  端敏县主家势强盛,脾气也不大好,别人不敢轻易招惹。
  本来有几人试过搞搞祯敬县主,事实证明,这位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将一局,把她们教训了一遍,还拿到了几人的把柄,直接让她们歇了心思。
  所以,姚福生也出局。
  剩下还有一个申锦,他毕竟是申国公府二房嫡子,就算比不得世子,可也绝对比过其他人。
  更何况大家也都知道,申家二房简直就是盛京贵族圈中的一股清流,人家是不纳妾的,加上申锦长的又极好,这本来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奈何申锦三年前在太后生辰宴上的举动,对祯敬县主的那番心思,让贵女们都对他失去了兴趣,她们不喜半道上杀出来的祯敬县主,也恨屋及乌,讨厌她的追求者。
  本来大家的心思都歇的差不多了,对这次大选不做多想,该咋咋地。
  没想到,选秀前夕,申铎回来了。
  申家还放出话来,他们家三爷的名头也报了上去,今年就会把婚姻大事定下来。
  申铎,男,年二十一,字逸之,是整个雍朝唯二在三十岁前就有字的俊才,另一个人,是他亲爹,仙才申公。
  他身上俱有那种让年轻待嫁姑娘们为之蠢蠢欲动的特质,不是因为那张脸有多俊、笑容有多暖人、身材有多磊硕,气质有多仙逸、才能有多杰出、人品有多高尚、出身有多贵重,而是因为,有些人就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
  谁还不能在心里埋个这样的人么,尽管看不见摸不着,可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幻想一番。
  申铎对于她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远在天边的他,突然就回来了,还要参加大选,而且还没有传出消息说他跟谁定下来了,这下,未婚贵女们的内心都骚动起来了。
  申铎唉,要是能嫁给他,那该多好,跟着他游山玩水,看遍大好河山,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岂不是如神仙眷侣般美好。
  而且他人好也就算了,连未来公婆也都省心,申公自不用多说,聂氏可是出名的温柔和气,嫁过去,必不会受磋磨。
  谁不想做他夫人?
  就连孟玄音女扮男装跟申铎出去蹭吃蹭喝,饮酒作乐的时候,也不忘用油腻腻的小嘴吹捧着说:“嫁人当嫁申兄也,可惜我不是女人,不然一定非申兄不嫁!”
  看着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时不时用袖子擦嘴、再打个饱嗝、丝毫不注意形象的申铎:难道其实果真是男人,他那天摸到的难不成真是馒头?
  不过他还是笑着撩了一把:“孟弟若为女儿身,逸之必娶你为妻。”
  所以你以为孟玄音这就怦然心动,彻底沦陷,面红耳赤,含情脉脉地瞅着申铎了吗?
  当然不是,事实是她才发现自己衣服好像没地儿擦手擦嘴了,而身旁的男人却那般整洁干净,不沾染一丝尘埃,所以她愤世嫉俗地用油腻的双手,抓起了他的衣襟,彻底玷污了一番,然后又像抹布一样丢掉,颇为嚣张地问道:“申兄,如此还敢娶吗,哈哈哈!”
  笑的格外灿烂的申铎:呵呵,给我等着……
  孟玄音本来不应该跟申铎多接触的,这不是什么好事,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出身怎么都配不上申铎,这种男人,她不能招惹。
  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见他,与他亲近,申铎身上有太多吸引她的东西,她无法拒绝他的邀约,于是她只能扮成男子,与他称兄道弟,忘记她其实是个女子,她内心渴望的是男女之情。
  这便是她竭尽所能,为自己的爱情,做出的最大努力。就让他把自己当成兄弟好了,等他一成婚,她就消失,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而这段相处的时光,却能成为她心中最美好的回忆,这样就足够了,她不后悔。
  而那些有资格、有希望的女子,她们的家族,早就行动起来,能与申家结亲,那是盼而不得的好事。
  邀约申公喝茶的帖子应接不暇,每日都有贵夫人来拜访聂氏,连柔嘉县主都忙的停不下来,可没谁能真拿下这事,主要是申铎明言要自己做主,申家无一人敢帮他定下来。
  最后人们只能根据聂氏和柔嘉县主的态度,来推测出申家比较满意的对象,主要是吏部尚书嫡女曹莹,还有左春坊大学士孙赜的孙女孙玉兰。
  这两人,都有几分志在必得的势头,彼此之间也暗中较劲。
  在秀女们入住储芳阁休息整顿的那天夜里,盛京又下了一场大雪。
  曹莹的屋子,莫名进了条青蛇,虽没毒性,却把她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屁股跌坐到火盆里,好在她的贴身侍女身手敏捷,在危机关头,推开小姐,替她挡了灾。
  那个丫环当天夜里就被挪了出去,还好不是曹莹本人,若是身上因此有了烫伤,别说殿选了,她以后想嫁人都难。
  平白无故,冬眠的青蛇怎么就出来了,曹莹惊魂甫定,理所当然觉得,自己被人暗害了。
  她首先就怀疑到孙玉兰头上,却不好上报,因为那条青蛇,在她受惊后逃窜了出去,她没有任何证据来举报孙玉兰。
  一般能忍的,看在三天后就要殿选的份上,基本就认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再生是非。
  曹莹不一样,本生脾气就不小,作为勋贵家的女儿,被文官家中的女儿比过去、亦或是被坑害,都是奇耻大辱。她不作为,以后还怎么在贵女圈子里混下去。
  不管这事到底是不是孙玉兰做的,她都要震慑警告一番。
  次日,怜妃娘娘派人来公布殿选时才艺表演的题目——梅花,好让大家提前准备。
  围绕这个,诗词歌赋、丹青妙手、歌舞奏乐通通都成,甚至是女工厨艺等手艺活也行,只要是姑娘们擅长的,都可以大展身手。
  怜妃娘娘还特许秀女们到御花园里欣赏雪后春梅,以增加她们的灵感。
  孟玄音很不满意!
  大冷天的,赏什么梅花,谁特么没见过梅花,画一枝、绣一朵能有多难,不过是走走过场,差不多就得了,皇上又不会真根据临场发挥的表现,来决定秀女们的前途。
  一个个的,非要出来做什么,害的她也不得不跟出来。
  还好令嫣的娘亲给备了厚实的衣物,不然可有的冻了。
  说起令嫣这货,这次果然也没来,真是十分嚣张了,以为有太后娘娘撑腰就了不得吗?
  竟然不带上我,小心我回去到厉伯母面前打小报告,把你和申锦仍然偷偷联系的消息抖落出来,到时候哼哼哼……
  孟玄音思考的太入神,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不小心踩到了已经结成冰的湖面,滑了几步,都停不住。
  还好她及时抱住湖中央的一块大石头,慢慢爬回到岸边。
  她远远瞟了一眼,前方有一座木制拱桥,那里的冰面可不厚实,这天气,若是掉进水中,可不是开玩笑的,不会凫水,小命都可以丢掉。
  冬日的水,又沉又重,寒彻入骨,可是能杀人的。
  随后她便沿着一棵棵枯萎的藤枝往上行走,将近拱桥处,忽而听到一阵尖锐的争吵声,从桥面传来。
  人都好认,正是曹莹,孙玉兰还有她的贴身丫环。
  “曹妹妹,你这是何意,一路追我到这里?”
  “孙玉兰,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心里明白,我房里从何而来的青蛇,还出现在炭盆附近,害我差点被烫伤,差点被送出宫去!”
  “曹妹妹在说什么,姐姐真是全然不懂,什么青蛇,什么炭盆,你若是没有证据,就是血口喷人,诬陷我了。”
  曹莹看她表情,听她语气,就明白事情果真就是她做的,哪里还忍得住,怒吼道:“还不承认,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申家更偏向于我,你以为把我踢出去,就能取而代之了吗?做梦去,没你想的那般容易!”
  说着就动起手来,孙玉兰的丫环过来阻扰,被曹莹推倒在地,还磕上了头,顿时鲜血直流。
  孙玉兰表面柔弱,趁机偷袭了几招,惹得本来就怒火中烧的曹莹,发疯似地扑上了她。
  纠缠之间,在曹莹的推搡之下,孙玉兰失足坠下拱桥,打破那薄薄的一层冰,跌入冷水中,整个人都扑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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