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还不如给二爷做妾呢。
至少给一个内阁首辅做妾一点都不丢人,反而光宗耀祖得很,更何况二爷长得也好,对她也颇为上心,只要二爷看重她,二奶奶也未必能拿她怎么样。
只是这妾终究还是难做上,二奶奶那儿绝不会同意,且说如今二爷就已经改了口风,把她认做了义妹,后头就绝不会自打嘴巴。
平儿虽然嘴上嘲讽着鸳鸯,觉得她市侩又爱倒贴,但仔细一想,她们两个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倘若二爷不那么优秀,她又怎么愿意做妾呢。
自个都觉得她平儿是个虚伪的笑话,偏偏还死不承认,一直紧紧巴着王熙凤,表现的一如既往得忠诚,主仆两个都没有说穿这事,表面上瞅着好似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只是,王熙凤显然没有以往那么信任平儿了,屋子里的事没再让平儿一手包圆,反倒提携着赵嬷嬷,让她多看顾一二。
赵嬷嬷这人算是二爷的心腹,王熙凤用着放心,再说了,赵嬷嬷一家子都在她手里,她怎么可能会来对付她呢?
而平儿会不会有异心,王熙凤不敢肯定,也不愿过多信任,她这一胎应该是个男孩,根本不会允许意外发生。
赵嬷嬷似乎对她们主仆的事已经看得投投得了,趁着贾琏在书房的时候,特意悄悄进去说了声,等她说完出来之后,贾琏自个都不知道,事情竟然悄然就进展到这等程度了。
曾经平儿有多忠心,他比谁都清楚,如今怎么会变得……
为了王熙凤那一胎,为了让王熙凤安心,她都得赶紧给平儿找婆家,新年刚过找婆家的人也多起来了,他也不指望能给平儿找个读书人,就找个商户或军户便好,日子能够平平淡淡得过,便再好难有了。
而这些个人他认识不少,手头大把得人可以挑选。
贾琏寻了些最为勤快干事又妥帖的好人家,当天就给王熙凤送去了,也没说旁得,让平儿自个选便是,事到如今他还真有点后怕,若是当初纳平儿做妾,只怕后院真得腥风血雨了,他护着谁都不好啊!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贾琏可不想自找麻烦,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在刀剑上滚不成?
王熙凤收到那一踏的纸,稍稍一看便知二爷已经用心了,俱都写了家风严谨勤劳肯干这几个字,平儿嫁过去权利只怕占不到,舒坦日子应该还是有的。
正巧,王熙凤也想试试平儿的口风,看她到底是何想法。
再次之前,王熙凤防着生变,特意让赵嬷嬷守在一旁,她们在大堂里说,若有个什么意外,屋子里看着的丫头还能搭把手,若是在屋子里面,外头丫头还真难及时进去。
平儿这会儿恰巧得不再,饿了鸳鸯大半日,好歹得给她上点药,省得脸真烂得不像话,让人看了笑话。
跟着鸳鸯一道来的两丫头早就没了当初的萎缩,平儿还怎么靠近院子呢,就听见里头一个尖细的声音传出来。
“鸳鸯你她妈算什么东西,你瞅瞅你这张脸,还敢跟二奶奶斗,你配吗?直累得咱们两个跟着你一道没饭吃。”
“你怎么就这么晦气呢,跟着老太太不好吗?硬要跑这儿来丢人现眼,你怎么不去死啊!”
“就是,你既然想死就别可劲得吃,每回送来的饭菜你一个人吃得最多,你是猪吗?仗着我们年纪大就觉得咱们好欺负不成?”
“看老娘我哪日不弄死你!你脸都烂成这样了,你还指望个什么?扫马粪的小厮都看不上你,你还端这个架子做什么?趁早找根绳吊死算了。”
平儿听着里头一声比一声高的交换,偏头看向院子口守着的那两婆子,“她们骂多久了。”
“回平儿姑娘的话,快有半个时辰了吧!午时没送饭过去,现在饿得慌呢。”
“呵,饿得慌还叫的那么中气十足!”平儿推开门进去,恰好看见那两丫头拖着鸳鸯在地上划。
也着实是心狠得很,鸳鸯被她们堵了嘴,脱得地上满是血印子,看着极为可怖。
鸳鸯疼得脸上全是汗,连哼哼得力气都没有了,平儿眉头微蹙,“你们在做什么?你们两个是什么身份?敢这么磋磨金姨娘?来啊,打下去抽个十鞭子再说。”
那两丫头脸色当即青白一片,砰一声跪在地上,“平儿姑娘饶命,奴婢们知道错了。”
平儿板着脸继续道,“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不知道的人看金姨娘这样子,还以为我们奶奶不容人呢,十鞭子已经够轻了,莫不是你们也想尝尝被人丢在地上拖的滋味?”
那两丫头身子都颤得抖筛子似的,被人拖下去也不敢乱动弹,十鞭子在荣国府而言,的确算不得什么,顶多小腿肿上几日也就好了。
可若是跟鸳鸯这般被人拖烂了皮肉,只怕这一生都要带着疤痕过日子了。
“来呀,把姨娘送回房去。”
平儿说完这话,自顾朝内屋走去,许久没来了,这屋子又有些破旧了,四处得灰尘轻易可见,只怕那两丫头也不是多轻快的人。
鸳鸯被抬上床,两丫头小心撤掉她身上的衣裳,露出血淋淋的后背。
曾经的鸳鸯只怕不能想象自个还有这等时候,只可惜她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可以想的了,人都几乎昏迷过去。
平儿看着她带来的丫头小心给她处理伤口,心思不自觉又到了二爷身上,若是鸳鸯能得到二爷的看顾,只怕如今又是另外一幅场景了吧。
想想这些年二奶奶的奢侈程度,平儿眼神稍微暗了暗,愈发有股说不出的憋闷感。
原本还想来教训顿鸳鸯,如今看她这德行,哪还有教训的空间,索性药也给她上好,再带着人离开了。
从进屋到她们全都离开,鸳鸯都没有睁开眼,但她们走后,鸳鸯咬着牙抽着气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全是血丝,红得惊人,也怨得滔天。
不过她发现了件事,平儿只怕是动春心了,从她进门到离开,走神的次数不少呢。
而这一点,只怕平儿自个都不清楚。
鸳鸯勾着唇角,恶意得笑着,她得等着看平儿的下场,别以为她不知道,平儿能比她好多少?二奶奶迟早也要弄死她的。
等平儿回到东院,王熙凤便把二爷给的那一沓纸给了平儿,虽然没有特意去看平儿的脸色,眼角余光还是留在了平儿身上。
平儿似乎很少有瞒着王熙凤的时候,这一沓纸交给她时,平儿下意识就白了脸,瞅着颇有些明显。
赵嬷嬷低垂着眼睑,有些东西似乎不用说,就已经相当明显了。
不过都是权势动人心而已,赵嬷嬷也能理解平儿,只是可惜了二爷那么真诚待她,一直想给她找个好人家。
往后平儿这丫头若是想不开,二爷给他找了再好的人家,只怕也是枉然。
第90章 主仆闹翻
因为平儿的异样, 王熙凤难免有些意兴阑珊,说不失望那绝对是假的。
主仆一场王熙凤没法像对待珠儿一样对待平儿,而且平儿知道的也太多了些, 于情于理王熙凤都没准备动手, 除非平儿她先下手。
如果平儿真的会对她王熙凤下手,都不需要她动手, 二爷绝不会放过她的, 仔细想想, 自己在二爷心里的地位, 应该远远得超过了平儿, 除了那个梦中的一生相伴以外,二爷真正记挂在心底的女人,应该只有她王熙凤一人。
索性眼不见为净,二爷亲自给她找婆家,赶紧得离开才是最好的法子。
赵嬷嬷同样是如此想的,她能跑去提醒贾琏,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平儿好,平儿早一日离开, 王熙凤对她的情谊也不至于消磨得干干净净。
一个后宅的女人想要对付一个小户人家的女人, 方法太多了, 即便是贾琏也不能时刻拦着琏二奶奶, 没准只要琏二奶奶一个眼神,就能让平儿这辈子难受,既然主仆一场, 何必闹成这副德行。
明显琏二奶奶对平儿也是有些许情谊的。
平儿面色露白之后,心细得发现琏二奶奶和赵嬷嬷同时都没再看她,脸上的笑容也淡却几分,心里忍不住一跳,沉吟片刻后笑着道,“这些个奶奶和二爷看着办便是,平儿是个什么台面上的人物,眼光怎么比得上奶奶和二爷。”
王熙凤当然一笑,“你自个先好生看着,若是瞧中了再与我说,若是没瞧中,你二爷那儿还有大把的。”
平儿脸色憋出些红润来,颇有些羞涩得道,“我的好奶奶,女儿家的婚事哪有自己做主的,平儿只听奶奶的便是。”
听到这儿,王熙凤勾了勾唇角,“你这嘴巧着呢,就知道逗奶奶我开心,奶奶我怀着身子不好给你去调查清楚,交给你二爷正好,他有的是人可以帮你盯着。”
“再说了,他手底下的人是什么德行,他自个能不清楚?”王熙凤示意平儿坐在右下首处,也没再把她当个下人看待。
“你二爷说了,他认了你做义妹,这身份糊弄人还是可以的,只是你比迎春要大一些,迎春顶多及笄后就会婚假,你要在此之前出嫁才行,正巧二爷过些时候就要去外地赴任,到时候他不在你嫁出去也不像话。”
说道这儿,王熙凤从袖子里掏出份单子来,“这上头的东西,都是奶奶我为你准备多年的,你出嫁那会儿绝对是够用了,还有些是你二爷准备的,迎春姑娘那儿也给了填妆,不过那丫头手里有什么好东西,左不过是宫里给她置办的那些。”
平儿坐在那儿静静得听着二奶奶的话,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只剩下苦笑。
赵嬷嬷如今能坐在这儿,就已经摆明了二奶奶的态度,只怕二爷那儿,都知道她有这份心思了,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么快就把她嫁出去?
且不管二爷为何会同意把她嫁出去,平儿看向王熙凤多少是有些羡慕的,却更加得觉得不可奈何,她一个丫头出生,如何能跟王熙凤攀比,这辈子都不要妄想,才会过得好。。
也不是什么想不通,平儿只是突然间有些怨天尤人而已,从没感受过丫鬟的那种不甘,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
倘若她此时是个管家小姐的,二奶奶未必能如此压制她,倘若她还有亲人兄长的话,稍微闹一闹没准二爷也就纳了她了。
平儿面上是没说什么,心里哪能没想法,放过这么优秀的男人,再去看别的人,尤其那人还得看贾琏的脸色生活,心里那落差能小?
王熙凤从小到大没少看见这等事,也几乎可以断定平儿她未必有表面上那么听话,既如此,不撕破脸再把她好生嫁出去,算是还了她们这段主仆情谊。
这次的谈话几乎算是不欢而散,谁都没心思多谈,赵嬷嬷离开后,再一次直奔贾琏的书房。
平儿从离开正堂后,便安排人远远盯着二爷的书房,瞧见赵嬷嬷她离开正堂立刻便去了琏二爷那处,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但更多的是颓废。
连赵嬷嬷都看出她们主仆的问题,二奶奶那处只怕根本瞒不住,也不知二奶奶会如何对付她。
一想后院鸳鸯的下场,平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嬷嬷这次来得比较迅猛,给贾琏带来的消息也足够糟糕,平儿和王熙凤这两主仆之间竟然几乎挑明了心意,连赵嬷嬷都说放任下去要出事,贾琏如何能忍。
他这走马上任就在当下,岂能让王熙凤怀着身孕留在荣国府面对这些事。
一想到平儿和王熙凤两个之间的算计,贾琏就觉得头皮发麻,也不好断定谁更胜一筹。
当下贾琏赶紧把自个挑选的人给平儿送去,加紧得安排人准备好嫁妆。等安排完这个,便安排那人选到荣国府来一趟。
贾琏给平儿选的人家颇为富贵,在贾琏手下算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也晓事沉稳些,不怎么冒进,跟着他贾琏混,必定能混出个不错的模样来,绝对亏不了平儿。
而且平儿一嫁过去,便是正房太太,旁人只需知晓她是贾琏的义妹,就足够不放乱来。
好不容易处理完官场上的事,贾琏又开始安排平儿和迎春的婚事,迎春那儿几乎已经订好了,也就只剩下平儿了,以目前的形式,平儿必定得迅速的嫁出去。
这虽然对平儿和那小子不太公平,但总比王熙凤有什么闪失要强得多。
那小子就是京城中人,过完年节一直等着贾琏召见,贾琏若是不离开京城,他必定也不会离开,如今贾琏一叫,第二日便上门来拜访荣国府。
等一番详谈之后,趁着用饭之时,贾琏才提起平儿来,他倒也不说是他自个看重平儿,而是说王熙凤看重这个伺候了她半辈子的丫头,所以才想着给他许门好亲事。
那小子刚开始还有些微的异样,毕竟大户人家的陪嫁丫头多少都是跟主子亲密过的,倘若平儿早已失身于贾琏,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到底不舒坦。
可贾琏却同他保证,往后算是正经亲戚,而且平儿已经在荣国府的族谱上,是他贾琏正经的义妹。
倘若是贾琏的真妹子,即便是个庶出,也不是他这等商户人家可以肖想的,而且娶了这个义妹,能跟贾琏做正经姻亲,这上了族谱的义妹与嘴上承认的又是天差地别。
最后贾琏再隐晦得跟他说明,说家里的母老虎怀着身子多疑,害怕身边的俏丫头会勾搭他,这才赶紧得想给她找人家,却又不好委屈了人家,所以才出此下次。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小子也无话可说,这婚事当场就定下了,回头只要确定好庚帖便行。
相交甚是愉快的贾琏临走之前,还叫他正经给平儿取个字,到时候下庚帖也好看些。
那小子见贾琏如此说,基本疑心去除大半,只要到时候平儿是处*子之身,便不会有什么后患。
好难得让他把事情摆平,从他上位起,贾琏他还真没跟哪个商户如此和颜悦色过,要不是为了平儿,他才懒得多费心思。
在后头已经听了大半响的平儿如何能不知二爷用心,只是他越用心,平儿这心里就越是不甘心,明明二爷心里应该把她看得很重的。
平儿甚至在想,若是此刻她跟二爷明说,会有个什么下场呢?
只是平儿到底按捺住了,二爷这么迅速得给她安排人家,若非真有想把她嫁出去的想法,又怎么连一丝犹豫也无。
想了一晚上,平儿的心态总算是端平了,事已至此,平儿也不想多说什么,其实能做一个大商户人家的正头太太,未必不能舒坦,能在二爷手底下干事的商户,可都是有银子的主。
一想她往后也能达到薛姨妈的程度,又开始坦然了。
平儿的婚期安排得极为紧凑,因为贾琏要在上任前办好这事,所以事情一直都催得很紧,也就半个月时间准备,平儿就这么坐上了花轿离开了荣国府。
这一次,贾琏算是给足了她面子,让她从荣国府侧门以一个主子的身份离开的,这给男方家里多少是个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