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说什么贾琏不敢做, 就他手下那帮人, 就可以悄无声息解决掉他们几个, 即便后续有可能会有贾琏的政敌为他们报仇,但这根本就不划算。
既然赵嬷嬷都出场了,王氏已然知道今儿这事是办不成了,且看贾政忍气吞声的样子,便可知他没本事。
原本王氏是想走的,她不想让贾政帮忙了,但赵嬷嬷依旧不肯放人,直到李纨前来, 赵嬷嬷才把身子移开。
李纨一过来, 就狠狠跪在王夫人面前, 哀求她放过贾兰, 也哀求他不要算计贾政最后的那点名声和人脉。
哭得毫无形象的李纨死死拽着王夫人的衣裙,任她如何都没法挣脱,王夫人想插嘴都不可能。
连王夫人都被她说得没脾气, 只能怒视着她,政二老爷就更加插不上嘴,一旁听着听着,目光不由看向王夫人。
因为被她算计过,政二老爷不介意用最大的怀疑来看待她,如今他膝下唯有贾兰这一个子嗣,若是连贾兰都出不了头,他这辈子真可谓失败透顶。
宝玉早已经姓了王,元春若是回到贾家,还不正中王家下怀,若是贾琏报复到贾兰头上,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如今政二老爷早已不是有人保的当年了,他需要为他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
李纨原本就是为了说给他听,政二老爷若是愿意插手,他自己做比她这个做母亲的做要好太多了,好歹不直接连累她的兰儿。
而政二老爷显然听进去她的话,但并没有想插手的意思,似乎更加想让李纨解决王氏。
如此一看,便可知政二老爷这人并不多在乎贾兰,至少他没为贾兰全心全意考量过,他甚至可能都没本事想通透一件事。
李纨看见此等情况,便知政二老爷实在是个无法依靠的人物,往后只需要从他手里抢过那些银钱庄子来便好,其他的当真不用指望。
就他那仇视荣国府的模样,就能让贾兰很难翻身,可他若离世,她们这一脉都只剩下贾兰一人,孤苦伶仃的未必不能说服荣国府看照一二。
但是,这事不能让荣国府担上干系,最好是让王氏担上干系。
李纨仔细一考量,便松开了扯着王氏的手,任由她夺门而去,等她跑了会儿,李纨突然起身,惊慌道,“坏了,若是王夫人没完成王家的任务,她是不是要以死谢罪,才能让贤德妃不省亲啊!”
“你说什么?”政二老爷不敢相信得望过来。
李纨佯装惊慌道,“二老爷,王家现在哪里肯为贤德妃花这么大笔银子,若是咱们不接手,王夫人哪里还活得下去,若是她今儿出门就死在外头,咱们一房的名声可就都毁了,咱们逼死了人这可怎么是好啊。”
“逼死人?怎么逼死人了,是她自个……”
“可王家人自然不会认啊,不然要告诉圣上他们不希望贤德妃省亲吗?”李纨捏着手帕慌得脸都白了,“二老爷,咱们是不是该去拦一拦,至少把她送回王府吧。”
贾政眼前一亮,抬步就走,“你说得对,是得把她完好无损得送回王府,省得又来纠缠,备马车吧!让人到院子门口拦上一拦。”
“我这就去安排马车,二老爷你体力好赶紧得追上去,应该还来得及。”李纨说罢,迈开脚就赶紧去备马,贾政没法拒绝,便只能抬步去追。
王氏走得很快,贾政直到门口,才堪堪追上,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甚至礼仪了,贾政一把拉住缰绳,把马车上的王氏直接给拖了出来。
“你是不是准备寻死!”
“怎么可能,我为何要寻死!”王氏面无表情冷漠着,早已没了刚刚苦苦哀求的模样,“我是贤德妃的生母,我的好日子就在后头呢!”
“你们王家还能出得起省亲的银子?”
“我们王家清贫建不起省亲别院,顶多上份折子推却罢了,多大点事。”王氏说得义正言辞,但贾政死活不放开她,若是让她今日死在外头,他贾政一辈子都要背上逼死嫡妻的罪名了。
王氏一直想推开他的手,可到底她是个女人,哪里能推却得了,偏偏她今日没带几个人来,实在落魄得很,这才被贾政扣在门口。
不过既然他都如此作为了,王氏眼神一闪,从头上拔下根簪子来,对着贾政的手狠狠就是一下。
这一下非同小可,贾政一声尖叫,取回来一双满是鲜血的手,那簪子扎得很深,贾政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创伤,面一下就白了,惨叫连连吸引不少人注意。
王氏索性走出马车,对着贾政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有贾琏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说罢,王氏又拔下来一根簪子,对着自己胸口狠狠扎了进去,顿时噗的一声,王氏的血喷了贾政一头一脸,温热的血液把贾政震呆了。
随后赶到的李纨吓得赶紧上前,“太太你这是做什么,二老爷不过是想与你和好,也没跟你计较昔日之事,你怎么能这么做呢,我们贾家对你可不薄啊,你为何总想着要回王家呢,那儿再好也是你哥嫂的家呀。”
贾政没有任何反应,只呆呆看着倒在马车上的王氏,李纨赶紧推了他一下,正巧得撞到他胳膊,那根插在他手上的簪子打在马车上顿时又深了几分。
这样的剧痛,痛得贾政几乎撕心裂肺,旁人见他如此伤怀,俱都是抹着泪,感慨他们夫妻情深。
王氏奄奄一息看着李纨的所作所为,恨得眼眶都红了,一副恨不能撕碎她的表情。
可李纨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王氏刚刚那句要是坐实了,回头王熙凤能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这王夫人在贾府占尽了便宜,到临死也要拉着她们垫背,王家的女人怎么如此白眼狼,养尊处优几十年都养不熟。
“老爷,快些抱太太进去把,说不定还有救呢。”李纨哭着按住王夫人的伤口,苦求着贾政行动,贾政听了她的话,赶紧忍痛把人抱进去,可人刚刚到门口,就就李纨的侍女给绊倒了。
那侍女脚下踩着个小木条,上头绑着丝线,只需要把木条立起来,线便能绷直,算计贾政可谓一算一个准。
抱着王夫人这么倒下去,贾政手上的簪子直接戳破王氏的腰腹,而王氏身上的簪子,也直直插在贾政胸口,顿时,周围全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到贾政和王氏身边弥漫出来的血迹。
以这个出血量,只怕两人没一个救得活。
过来看热闹的各个惊讶得捂着嘴,实在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而李纨的侍女早已跌倒在地,捂着嘴装作不敢置信,却依靠着门槛小心收回她的木条。
门内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但门外的人俱都是看不见,甚至那刹那还以为贾政是不小心被门槛给绊倒了。
李纨急匆匆跑进门,仔细一看,顿时吓得尖叫捂嘴,“快快快,叫大夫,去叫大夫来啊!怎么变成这样了!老爷太太你们刚刚不还在闹腾和好吗?怎么就双双……”
“天啊,这简直就是情深不寿啊!这才多大年纪,竟然一个刚烈一个殉情。”
“可不是,前阵子还听说那夫人带着儿子女儿回娘家了呢,连姓都改了,就这样这老爷还没生气,竟然还想着和好,若唤作是我,非闹得他鸡犬不宁决不罢休的。”
“是啊,听说这荣国府最近出了个厉害人物,若是这老爷真想要回老婆孩子,哪还需要跟那太太直接说,跟她亲人说一说,事情不久办好了吗?说到底还是看重那太太的想法。”
“可不是这意思,肯定是那太太受了委屈不愿意复合,那老爷没法子就说了通威胁的话,这话一说出去就大事不好,刚烈的太太直接就要宁死不屈。”
“你说既然有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不愿意和好呢?”
“我听说这荣国府家的男人大多都不情深呢,老国公爷没一个庶子,对老国公夫人基本言听计从的,还有这一代的那个厉害子孙,也是只有正妻,甚至把正妻身边的丫头都给嫁出去了呢。”
“这么好啊,我怎么听说这荣国府的贾宝玉是个十足的色胚呢。”
“人家如今不是姓王吗?早就不是荣国府的人了,那宝二爷就是这位太太带到王家府上的,可不是那位老爷唯一的儿子,若不是府上还有个孙子,那简直就是断子绝孙了。”
“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贾家就这么忍了?”
“还真忍了,那荣国府的厉害子孙也没上门去找,想来被这老爷给拦住了,不想两家闹得太僵,还想着复合呢。”
“这样还复合,那太太的心思都不放在她心上,瞧瞧她那刚烈样,动不动就寻死,这要是我婆娘,我肯定不要的,说不准还要庆贺一番。”
“我也是,看那太太的模样就是个母老虎的德行,拿着簪子就扎人,那老爷的手都给扎穿了吧。”
“对呀,扎穿了还抱着人进去,实在是……唉……这荣国府竟然还有情种。”
四周的百姓说得话完全跟事实没什么相关,却是李纨最想听到的,大门一关上,李纨便爬了起来,“快点把人带进去,你们几个去找赵嬷嬷,让她看看后续该怎么办。”
没一会儿,赵嬷嬷便看见了正午的大床上满身鲜血的政二老爷和王夫人,而这会儿政二老爷胸口和手上俱都插着簪子,一看就没什么活路了。
李纨站在床边抹泪,赵嬷嬷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多余的话,“二奶奶已经知道这事了,后续奶奶你也不用担心,只是府上的丧事得尽快办起来,银钱荣国府出。”
“嬷嬷替我谢谢二嫂子了。”
“我们二奶奶身子不太好,就不能过来了,探春三姑娘那儿老奴也给带回去,等灵堂布置妥当再带她过来。”
李纨点点头,恭恭敬敬送她离开,直到赵嬷嬷的身影再也瞧不见,李纨也不准备继续装哭下去。
“巧儿,去安排人布置灵堂,慧儿,你去王府送信,就说王夫人不想复合自尽了,咱们二老爷殉情了。”
府上没了贾政,当家做主的理所当然是贾兰的母亲,也就是李纨本人,四周的丫头全都是有眼色的,赶紧就下去做事,只是谁心里不嘀咕一二,这受气包一样的书香闺秀害起人来,竟然也这么狠辣。
一直躲在屋子里读书的贾兰听到外头议论,眉头微蹙却没太多异议,他母亲做过什么,他贾兰清楚得很,但这一切母亲都是为了他,所以最没有资格怪罪母亲的,便是他了。
只要政二老爷一死,他贾兰才有出头之日,才有让母亲过上安生日子的可能,所以二老爷的死对他而言是个好事。
而赵嬷嬷回到荣国府之时,却仔仔细细跟大太太和琏二奶奶说起刚刚发生的事,因为她那会儿不方便露面,所以只能从下人口中探听,这才晚来了些许。
大太太听完,便觉得相当不可思议,这李纨当真是个能耐人,丝毫不比王夫人差,王夫人好歹针对的是他们大房,谋害的也是她们大房,可李纨一来弄死自己丈夫,二来弄死自己公公,专门针对自家人,也是够厉害的。
王熙凤对此不感兴趣,只要事情办妥,没有伤及贾琏便好,如今连最后的搅屎棍都不能出来闹腾,王熙凤也很高兴的。
不过,若是让老太太听见这消息,只怕能哭死过去。
想到这儿,王熙凤看向大太太,“太太,你说要不要把消息告诉老太太?老太太的偏心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
“是啊,好像是不突兀。”大太太唇角一勾,“这最后的一根刺,是时候拔了呢。”
第96章 到达江南
李纨自个动的手, 大房连推波助澜都不需要,百姓们最喜欢的就是听这些事情,是故不到一日, 整个京城便都在津津有味得谈论荣国府的事。
尤其是荣国府的几个爷们, 全都成了各方的焦点,这一番对比之下, 竟然各个都还不错, 至少对正妻那是好的没话说, 即便有妾室, 也都跟玩意儿似的, 连随意打骂发卖都不说半句,那等宠妾灭妻的事情基本就不可能出现。
而琏二奶奶的生活就更加让人羡慕了,坐拥这么好个能臣,他们两口子到如今竟还没听说有妾室,即便怀着身孕,贾琏都没有纳妾,这还不能说明她俩关系吗?
还有那个已经过世的老国公爷,连个庶子都没有, 庶女也远远给打发了, 如今这荣国府上下一个妾都没有, 仔细一算, 也是个情深义重的人物了!
若非这荣国府如今已经没有了可以婚配的人物,没准如今媒婆都要踏破荣国府的门槛,如梦初醒的人才发现, 荣国府当真是个相当不错的府邸,不管是贾代善时候,还是贾琏当家的时候。
远在天边的贾琏都块被人夸成个十足的痴情种了,北静王越打听越不忿,就贾琏那口花花又无耻的德行,痴情简直就是个笑话,他就是跟他北静王一样,不过是忙得惨绝人寰了没心思而已。
有那么个十足好色的父亲,北静王绝对不信贾琏会是个痴情种,旁人不知道贾赦是什么德行,他北静王清楚得很。
而这些对贾琏会有影响吗?他人都快到江南了,整个人绷得紧紧得,还真没想过京城中的任何绯闻,他需要关注的,主要不过是京城中人与江南的来往而已。
甄家是个十足有眼色的家族,不然也不会从一介平民发展成如今这般规模的家族,只可惜十七皇子身死,若他还活着,未必不能坐上那龙椅,那如今的形式就又要变了。
甄应嘉一早得知贾琏要到江南来,便知新皇是准备拿他们甄家开刀了,偏偏来的人是贾琏,他动手的话上皇都不好插手。
同是勋贵中人,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过是内斗,你死我活都与人无关,连跟随甄家的家族们都在观望时候可以另投他人。
就像贾琏能够轻易击溃王子腾一样,甄家在他面前也不算难题,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甚至他们还是老亲,贾琏想要放过甄家,也未尝不能够。
所以,甄应嘉才更加得害怕,明眼人都知道贾琏的地位日渐上升,不管是新皇还是上皇,对他都十足不薄,更重要一点,百姓更加愿意跟着他走,就他那赚钱的手艺和口碑,就能让甄应嘉的那些产业一夜间崩溃。
人还未到,声势早已到来,从金陵城贾家老宅被人突然戒严开始,到扬州城中开起数个精致铺子,再到贾琏的车马行到来,江南的商场已经感受到很大的冲突。
因为贾琏的口碑向来好,他铺子里的货从来都是卖得最好,人家价格并不便宜多少,但只要看到那个贾家族徽,就足够让老百姓们放心。
别看贾琏铺子里的人大多都是魁梧之人,但也有温柔亲切的妇道人家,对待客人都是细声细气的,对待上门捣乱的,也可以秋风扫落叶,从不带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