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眉绾绾眼眸含情,面若桃花人比花娇,北静王算是见识过了,见多了后宫女子见的倾轧,如今对上这么个单纯女人,似乎越显得珍贵。
露出柔和笑颜的北静王同样俊秀得惊人,他母妃长得极美,他在皇室之中算得上绝顶好看之人,外人常说他北静王清雅俊俏,迎春从未见过,但如今一见,竟惊为天人。
迎春的嬷嬷咧着嘴,看着这对新婚夫妇互相对视半响,竟全都震惊当场,不得不说,这姻缘就是这般得奇妙,谁能想阅女无数的北静王竟然也有看呆的一面。
盖头掀开后,北静王稍稍回神,便依着规矩坐在迎春身旁,嬷嬷指着那些端着莲子、红枣之内物什的丫头上前,不过一会儿,便撒得喜床上到处都是。
等一切程序走完,丫头们陆续出去,嬷嬷准备好合卺酒后,也默默得退守门外,外屋桌上摆着一桌酒席,今日未进米食的迎春有些饿了,而且头上顶着这么个凤冠,着实把她压得脖子疼。
别看这凤冠华丽无比,金丝银线配上各式宝石珍珠,比王妃的那顶华美许多,但也更加重。
迎春不过稍稍活动了下脖子,一双手便凑上来给她拆卸头上发髻。
北静王想温柔的时候,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沉迷,只是他很少这么做,即便做了也只是逢场作戏,但迎春望着他,能从他的动作里看出珍重二字。
黛玉曾经说过,安心的味道是旁人给的,他对你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这种感觉大抵便是如此。
嬷嬷说豪门后宅之中不能把真心完全交付,但迎春觉得,她那颗心好像已经开始不是她的了。
面色红彤彤的迎春有些羞涩,却乖乖得没有动弹,手缩成一团看着十足有趣。
北静王这一卸下那凤冠,面色这才一僵,下意识看了看迎春纤细的脖颈。这荣国府有钱也无需这般筹备吧,这凤冠至少有十斤重了,上头随便拔下来几颗宝石,都够普通人家享用一辈子了。
这样一个凤冠起码值个五六千两,北静王珍重得放在一旁,才看到迎春头上竟然还要其他珠串,全都是金质的,一一拔下后又摆满了一盘,不得不说,荣国府这完全是在坑人啊。
所有首饰拔下后,迎春头上发丝便落了下来,及腰的长发顺滑得铺开来,北静王竟又看呆了。
这一晚,北静王难得感受到成亲的喜悦,即便身处一个破小的院子,也开心得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感觉一身疲惫俱无,倒是守在后堂的老王妃左等右等,都没等来人,面色难免难看着。
第一天就没起来请安,迎春有些担心,但奈何身子不适,半眯着眼都能睡着。
等北静王起身后,外头守着的嬷嬷们陆续进来给两人穿衣。
北静王看着迎春半梦半醒着坐在梳妆台前,乖乖顺顺让人给她上妆,颇有些好奇便捏起一根眉笔,嬷嬷们当然不会拒绝他施为,可北静王没有任何经验,一划之下,嬷嬷们看得都懵了。
连北静王自己都尴尬得很,黑粗一条平眉,从眉间滑到眉骨,生生把个美娇娘化成个女罗刹,看着十足滑稽。
迎春感觉脸上被化得生疼,睁眼一看简直惊呆了。
北静王看她懵懵着瞪大眼,忍不住便笑出声来,“嬷嬷,给她洗洗。”
“是,王爷。”嬷嬷仔细给她擦到眉上的乌黑,可随后看见王爷又捏起眉笔,便无语得站到一旁。
这回迎春哪里能不知刚刚是谁搞鬼,面通红通红得,但女子都爱美,北静王这般乱来肯定是不行的,是故迎春对着他扬起脸,嘴里念念叨叨让他轻点仔细点。
北静王还真听话,小心翼翼给她细细描画,迎春的眉其实很好化,顺着她自个的眉轻轻划下去便好,不过北静王看着还是有些微得惊讶。
第99章 第一次敬茶
从来没干过这事, 第一次接手才发现画个眉竟然这么难,感情旁人不想给自家王妃描眉是因为不想出丑,而不是因为不乐意干。
又长知识的北静王仔细擦掉好几回, 把迎春的眉心都擦得红彤彤的, 他才满意得点点头,好歹能出门见人。
迎春无语得瞪着他, 总觉得不甚好看, 爱美的女孩儿怎么能忍受那么粗那么直的剑眉, 看着凶巴巴的没半点温雅了。
一旁看着的嬷嬷也很是无语, 不过既然是王爷化的, 想必他爱看这种,是故只能给迎春垫上花钿,稍微描补一下,省得待会儿去敬茶让人觉得是朵霸王花。
北静王皮了那么一下,随即便恢复正常,仔仔细细让人给他梳头,他这人远比旁人认为得更加在意容貌,因为这张脸, 他在上皇那处没少占便宜, 上皇从不认为他是心机深沉之人, 做了什么事也只当他是被冤枉的。
装了那么多年, 北静王自个都忘了自个曾经是个什么模样的人,反正稍微正色些许,就习惯摆出一副温和儒雅的面貌出来欺骗人。
可他这般臭美, 着实在迎春这儿没了什么高贵感,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眉眼还弯弯的显而易见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两位主子倒腾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搞定一身装束,可谓男的俊女的靓,俱都身穿品级高贵的锦衣,行走之时还都是一副不得了的规矩。
像这种程度的规矩和仪态,也只有皇家出身的教导嬷嬷才能教出来,这也是宫中嬷嬷难求的原因所在。
到达后堂老王妃住处,门口守着的丫头们老远看着她们来,便赶紧进屋禀报。
早等得不耐烦的老王妃和北静王妃整了整仪容,深呼好几口气,才平静下心情,省得到时候在北静王那儿摆出脸色来。
不过第一日请安,迎春就来得如此晚,真不愧是荣国府出生,跟史老太君当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刁钻跋扈。
没多久,北静王和新鲜出炉的侧妃走进屋子,俱都面带淡笑走到老王妃跟前。
迎春和北静王老老实实跟老王妃行礼,等她们行礼完毕,站在一旁的王妃才对着北静王行礼。而就在迎春准备对王妃行礼的时候,北静王突然拉着她坐到一旁,场面顿时尴尬起来,王妃的脸色可以想见得扭曲着。
“贾侧妃,你的规矩呢?第一日见着王妃也不行礼。”老王妃不悦得出声。
“母妃,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计较那么许多,倒是这贾侧妃不好听,听着像是在叫宫里的贤德妃一样,正好的迎春你还没有取字,本王给你娶一个璐字,也正好合了你家王字辈的排序。”
迎春点点头,“谢谢王爷赐字。”
“那好,母妃,往后她便是璐侧妃了,贾字就不用再提了。”北静王轻松几句话,就把话题给饶了开去,明眼人都看得出北静王这是故意的。
他因何故意如此,大抵还是不满他这婚事的安排,就迎春那小破院子,若是昨日让人闹了洞房,还不知在外头传成什么样呢。
他北静王如今跟贾琏一道共事,要一起办的事情多了去了,这要是让人离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婚事倒还不如不要。
所以,北静王完全有理由责怪王妃,他对付不了老王妃,难道还对付不了王妃?只要意思到了,就够了,正好的也让大家看看迎春在北静王府应该有什么待遇。
北静王妃没法反驳,只能尴尬得坐下笑着,没过多久,丫头便准备了垫子和茶水,北静王从善如流得拉着迎春磕头奉茶。
老王妃给的见面礼是一幅赤金手镯,沉沉的但没半点花纹,可见并不用心准备,尤其她身边嬷嬷手上也有那么一对,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迎春一直都笑着,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接过那对手镯后,便随意放在身边丫头手里,那姿态看得北静王嘴角勾起几丝。
老王妃脸色又难看起来,“璐侧妃这是不喜欢我老婆子给的见面礼?长者赐的东西能随意打发了?”
迎春笑着回道,“母妃说得哪里话,儿媳这不是郑重得让丫头收起来了吗?母妃是想让儿媳现在带上?可儿媳若是现在带上,只怕这位嬷嬷就得受罚了。”
这么直接得对上,让那位嬷嬷赶紧褪下手上的金镯子跪在一旁,她一个奴婢若是用了主子一样的物什那还得了,新上位的侧妃还不弄死她。
她这嬷嬷一跪,四周的丫头也下意识得全跪下了,老王妃面色难看到极点,可迎春的脸却依旧娇艳如花。
二奶奶说过,她无需怕任何人,只需要好好得对待北静王便可,北静王既然希望她跟老王妃和王妃对上,她便顺着他的意思办便好,即便她不能好好得完成,身边不还有嬷嬷吗?
琏二哥哥给她准备的嬷嬷难道是看着好玩的?
“好啦好啦,都起来吧,你去给王妃敬茶吧。”老王妃心里怄着气,发泄不出来只能眼不见为净。
有北静王一旁看着,迎春能受多大的委屈,王妃就能得到多大的冷待,是故王妃也不敢乱来,茶抿一口便罢,她送上一对珍珠耳环,好歹中规中矩些个。
若是旁人家的姑娘进到这北静王府,见到众人如此富贵华丽,没准还会小心翼翼,但贾迎春比老王妃和北静王妃更加得养尊处优,在荣国府一应待遇只比巧姐差上一丝,跟琏二奶奶差不离多少,即便她们已经摆出最富态的模样,依旧在迎春这儿算不得什么。
好歹北静王与她们关系并不和睦,又怎么会像贾琏那般给她们这么多花用,即便比曾经多上一倍,也不过荣国府每月花哨的一半不到。
就说迎春现在头上的那几根簪子和步摇,就至少上千两,老王妃拿出来都够心疼的,王妃盯着她看那会儿,已经开始嫉妒上了。
北静王刚刚还没察觉,如今气氛一遍,他偏眼看了下迎春的装扮,从上到下至少两千两银子,再看王妃,除了头上那头面还值个五百两银子,其他俱都是府上婆子们的手艺,值不得多少银钱。
就单说那做工,迎春衣服上的刺绣栩栩如生,比宫中不差多少,北静王府的那群绣娘都是贾琏那儿挑过一遍剩下的,怎么能放在一处比呢。
所以啊,女孩家的底气真的得靠衣着,至少第一眼的高下,便从此而来。
老王妃和北静王妃均不认为迎春每日都能如此光鲜,但不得不说,她还怎能每日这般光鲜,就她那些嫁妆,单四季衣物就有上千套,首饰更是足足十大箱子塞得满满当当,她想一一穿戴上,都够她花用上好几年不带重样的。
更何况北静王有的是银子,还需要迎春花她自个的嫁妆吗?
迎春既然能在荣国府享受此等待遇,在北静王府若是差了,回头让贾琏听了去,还不知会被他说成如何的小气吝啬。
如此一想,北静王倒是有了修缮府邸的想法,好歹这北静王府已经是亲王级别,他又不缺那几个银子,只是眼下外头真闹着省亲别院的事,等过了这个时节,再来打算不迟。
这样尴尬的请安没坚持多久,北静王便拉着元春离开了院子,待他们走远,北静老王妃气得连摔好几个茶杯。
“该死的贾氏,到现在还要弄个人来呕死我!”
她们这般闹腾,北静王和迎春是听不到的,不过她们两人也不在乎她们到底怎么想的。
回到那破落小院,迎春那两嬷嬷并北静王留下的管家一早就开始收拾行礼,如今都快搬迁得差不多了。
管家哪里早就知道王爷会有意义,瞒着老王妃偷偷打扫出距离前院最近的竹院,那儿栽着竹林,再安置上石桌花盆,清雅贵气得很。
是故王爷一说,管家就让人重新洒扫一遍,今儿早上自然就可以住人的。
迎春那两位嬷嬷前去看过查过,没看出什么异样来,便放心得开始搬,正因为北静王她们在老王妃那处敬茶,即便府上眼线已经看到,也没办法第一时间通知老王妃。
即便通知上了,有北静王在,她俩又能如何刁难呢?
那一箱箱的嫁妆全都是值钱货,管家看着都心惊胆战的,物价一摆上比王爷的住处还富贵些,倒也不像荣国府那般金碧辉煌富态毕露,迎春的眼光跟黛玉差不离,更加偏爱些清雅的物件,偏偏还都价值不菲。
北静王看到这样的装扮,还算是比较满意的,屋子里燃起淡淡的草木香,迎春脱掉鞋坐在花丛中央的巨大石桌上,让人仔细端上棋盘和小几。
这石桌原本是北静王的最爱,他喜欢在上头坐着看书煮茶,管家见她俩如此恩爱,便做主从王爷的书房搬到这儿来,再故意铺上一层软垫,北静王似乎也不能反对一二。
姑娘家终归没有王爷那般皮实,在一个冰凉的石桌上能坐一下午不起来,还偏生不然人垫上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怪癖。
看上去倒是文雅非凡,实则都不知道是在冻谁,反正冻不着他管家就是。
北静王从这块垫子上,便能感受到管家的怨言,顿时也没话好说的了。
第100章 元春身亡
煮茶, 是迎春最擅长之一,看她煮着茶,也足够赏心悦目。
天气凉爽, 不热不冷, 迎春坐在石桌上烹茶的模样,北静王觉得看着甚好。
后院对北静王水溶来说, 从来都是个不舒坦的地方, 妾室勾心斗角, 母亲也好算计, 不若迎春这般温柔乖顺, 也不若她这般天然就是同盟。
喝上一口茶汤,莹润的色泽看着很是顺眼,水溶勾着唇角示意管家把他的那些折子拿来,他就在这儿处理公务似乎更是舒坦。
迎春不会打搅他什么,安安静静一个人存在感不高,一手执棋一手拿书,就够她兴致勃勃个大半日。
大管家眼瞧着日头渐胜,这院子里没什么可以遮阳的, 赶忙就让人去做把大伞来, 王爷难得如此悠闲舒坦, 谁敢在这档口打搅的。
跟随迎春而来的嬷嬷很是欣慰, 这么多年的教养总算没白费,姑娘能好好得过日子,对她们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若是这北静王府往后也能如荣国府那般简简单单, 她们几个老婆子日子会悠闲自在许多,谁也不喜欢一辈子勾心斗角,斗来斗去到最后终归失去了些什么。
倒是像迎春姑娘、黛玉姑娘那般,找个知心人平平淡淡得过,心里的安全感会更足。
她们这儿倒是舒舒服服,瞅着一派和平,后院那些个妾室偷摸着打听清楚后,恨不能当场撕碎了迎春,一个出身高门的侧妃就足够让人忌惮三分,更何况是个独占宠爱的。
以北静王如今表现出来的看重,迎春这位侧妃在他心里的地位,只怕这满院子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别说北静王那些妾室了,北静王妃和北静老王妃都深深忌惮,倘若迎春当真伸手管上北静王府的后院事务,那她们这些人可不都成了摆设。
再来看宫中,薛宝钗近些时候出入得频繁起来,往凤藻宫去的时间也愈发得长,甚至偶尔还拉上甄贵太妃一道来探望贤德妃,多多少少让贤德妃的日子好过三分。
有人罩着跟没人罩着完全是两回事,甄贵太妃找过上皇,上皇当着她的面与新皇说起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