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楠木箱子提上来,巧姐儿也不管贾琏了,一把推开她身上的茂哥儿,屁颠屁颠跑下床,速度极快得打开箱子。
箱子里放着好几个小盒子,巧姐儿拿起其中一个大的打开来,等看见里头大红色的玛瑙手串时,极快的一个个带在自己小手上。
茂哥儿不甘示弱得爬到箱子旁边,他也就比盒子高那么一点点,踮起脚尖都碰不到一点,他到也不气馁,端了个绣墩过来,爬上去对着箱子一探,就滚进去了。
坐在他姐姐的手上,不甘示弱的打算全包下里头的东西。
巧姐儿看不惯他,抬起脚也朝着箱子里头爬,真一个个的要人命的难缠。
贾琏一个转身,什么都不想再开,索性闭上眼准备休息了,这一对姐弟也不知道是感情太好,还是感情太糟糕,怎么能斗成这个样子。
王熙凤也是无奈,原本茂哥儿没出生的时候,巧姐儿还是很乖顺的,哪想被茂哥儿屡次争抢后,性子是越来越霸道了,什么都不愿意让给茂哥儿,茂哥儿也想抢走巧姐儿的好东西。
总之,这两个就是前世的冤家,不闹腾不罢休。
果然,没过多久,那盒子被她们闹腾的直接翻倒在地,几个奶娘吓得赶紧上去扶起小主子,结果小主子们还没开始哭,又东拉西扯的争抢起巧姐儿手上的手串。
就在那精致的手串被拉裂后,巧姐儿扁起嘴,看着手上零星的几颗主子,突然朝后一倒哇得惊天动地,连外头丫头婆子们都忍不住朝里屋瞅瞅。
不过一息,茂哥儿也向后猛得一倒,头重重撞在地上,这回哭得真惨了,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折腾得人好笑得紧。
第103章 错误的人生
当晚, 贾琏便到了老太太的屋中,屋子里并无药味,也更没有其他异味, 干干净净的。
卧房好似依旧富贵, 根本看不出老太太已然落魄至此。
守着屋子的几个奴婢都是王熙凤贴身使唤的,见着他进门, 全都规规矩矩走到外间。
里屋的大床上, 贾老太太已经明显苍老许多, 呼吸都不太顺畅, 见着他进门后, 才稍稍有些激动。
贾琏小心把她扶起来,拿着一旁的碗继续给她喂食,“老太太可想好起来?”
贾老太太死死瞪着他的脸,好似要把他盯穿一般。
“老祖宗,你这般看我,可是琏儿哪里做错了?”贾琏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轻巧得倒在瓷杯中,“这是哑药的解药, 喝了它老祖宗就能开口说话了。”
贾老太太听闻, 当真是死死看着那瓷杯, 恨不能爬起来抢走。
贾琏倒没有为难她, 喂着她一口喝尽后,便听见她突然激烈的叫喊,“你个不孝子孙, 你们竟敢……竟敢……”
可没叫唤上两声,老太太便气喘吁吁的。
“竟敢什么?老太太是想说我做错了什么吗?”贾琏微微一笑,“老太太心里最惦记的那些人,我贾琏从始至终都没参与过,我唯一的原罪,应该就在于我爬上高位了吧。”
贾老太太并不反驳,也不能反驳什么,即便如今已然可以说话,却也喘着粗气闭嘴不言。
“老祖宗,孙儿刚刚问你,你想不想多活两年,你可愿意?”
“哼!多活两年!你是不想丁忧吧!”
“是的,我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为何要丁忧呢,不过,老祖宗你也别笑得这样幸灾乐祸,兴许身上并不同意我丁忧,也许只让我丁忧一年就好呢。”
“还有上皇在呢。”
“上皇?上皇每年拿着我上百万两的银子,他才不会看着我丁忧呢,圣上没准还会顾忌点名声,上皇这个做长辈的,倒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来帮我说话。”
贾琏是当真并不在意,即便守孝丁忧,他也可以继续在金陵待着,没做官他就不能做事啦?
贾老太太眉头狠狠蹙着,明显不高兴听见这样的回答。
贾琏微微叹了口气,“老祖宗,其实我还真的该好好孝顺你一二,若是没有你的看顾,二太太只怕早就要了我的命,我哪还有如今的地位,只可惜,老祖宗你太贪心了,想捧着二房,却还想扒拉着大房来牵制他们,左右好处全在你这儿了。”
“你们一个个的,孝心都被狗吃了,还怪我太贪心?”
“老祖宗,你觉得我父亲真的不够孝顺你?你都如今这副模样了,他可有来奚落过你?”
贾琏忍不住摇摇头,“二老爷的确是你亲生,却被你养得跟个白眼狼一般,怪得了谁呢,大老爷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却对你孝顺有加,你为何就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呢,若是仅仅依靠大老爷,你同样可以做荣国府的老封君不是吗?”
“还有,荣国府那么昌盛的时候,就为了你那莫名其妙的嫉妒,刺死了祖父,你可有后悔过?我见你藏着祖父的尸首,当真好笑得紧。”
“你都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那日,我就在屋顶上偷看,听见你们说话,也知道祖父是怎么死的,枉他一世英名,死了却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也算是他自找的。”
贾琏放下手中的碗,面色已然变得冰凉,“直至今日,老祖宗你依旧恨我们大房,还一味的不想让我好过,你把我贾家当成什么了?你若想死,现在就可以自尽,看看有没有人会为你喊冤。”
一把昔日的簪子放在她手心里,“这把簪子你可还记得,我四处探访之后,才发现的,据说我亲祖母就是因为这跟簪子,被祖父赶出得府,上头还刻有御赐二字呢。”
贾老太太看见这跟簪子,哆嗦得面色都酱紫起来,“你怎么会知道的!”
“昔日服侍曾祖母的还大有人在,想打听并不困难,只是这么多年你都没找到人而已,我好歹是荣国府的当家人,也是赦大老爷的嫡长子,她们对我必然是不设防的。”
贾琏放下那簪子,便起身准备离开,“老太太,你无需担心在底下无人陪伴,你的宝玉很快就回去陪你的,王家被抄了你应该知道的吧。”
“你……你把我的宝玉怎么样啦!你这个畜生你想对宝玉做什么?”
“我吗?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他流落街头以后,会遭遇什么与我无关,我不可能收留他而已。”贾琏坏坏得一笑,“老太太不是一直觉得宝玉不凡吗?那看他如何在这世道立足好了。”
“我的宝玉……我的宝玉……”
“奥,听闻他去林府找过林妹妹,林妹妹没见他,倒是给了几两银子,后头他还去薛家找过宝钗妹妹,宝钗妹妹可比林妹妹绝情许多,一两都没给,我看他还想去找北静王府,便把他送出京城去了。”
贾老太太听得目瞪口呆,“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都身无分文了,还能去做什么?老太太,这便是你看重的宝玉了,我贾琏是不屑跟他计较的。”
“若是老祖宗你还想跟着他一道去,尽管大方得去,丁忧与否我都认啦!反正总有那么一日。”
说完,贾琏便离开了,这回贾老太太受到的打击,是绝无仅有得重。
一边是功成名就的贾琏,一边是可怜卑微的宝玉,太过明显的差距,让她怀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时候正确了。
可能从她入荣国府开始,便就是个错误。
第104章 正文完
老太太是半夜走的, 走的时候还哭喊不休,可能有些话憋得久了,就格外得想说出来, 声音可以没多大, 身边也可以没有人,但她就是想说出来。
鸳鸯被贾琏放到她身边去, 主仆两个好难得再见, 竟是在如此情景下, 可不哭了大半宿。
住得不远的贾赦没有斥责什么, 也没让邢氏多嘴说话, 安安静静睡着,死活睡不着也不骂两句。
邢氏见他如此,就知道大老爷这是又孝顺上了,这孝顺劲到现在还没消减,的确是难得至极,她是没什么好话说的,索性让人准备碗药迷晕自个算啦。
这一夜,老太太的声音直到后半夜才消失, 等早上天刚蒙蒙亮, 就听见鸳鸯破涕大哭的声音, 贾赦急匆匆披上外衣刚来, 正好瞧见鸳鸯趴在老太太身上痛苦的模样。
鸳鸯这会儿衣衫不整得睡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整个人都老得不成样了,闭着眼睛胸口再也不见起复。
贾赦突然眼眶就有些红了, 跑到床边碰了碰老太太的手,发现真的冰凉凉的,这才深深叹息,“让大太太和二奶奶来料理后事。”
府上的丧礼早就开始预备着的,贾琏在外头做官不好连体面都不顾,老太太的丧事在如今荣国府又如日中天之时,必然要遵从先曾老太太的例办丧礼的。
贾琏这才回来一日,府上就挂了白,他那官位显然是保不住了,不少人心思浮动着,想要取而代之,尤其是家中本就跟着贾琏在做生意的那些人。
眼红贾琏的不止一个两个,想取而代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三年时间不算短,想变得物是人非也并非不可能,但,真有那么好取代,圣上早就把贾琏的权分了不少过去。
都是跟着他混出来的人物,不说里子面子,便是顶头坐着的那位新皇,也不知品性如何,倘若换个不要脸的来,后果怎么样非常难说。
与其如此,还不如等上三年,三年时间过得极快,刚刚好让贾琏的所有产业步入正轨,天晓得他那些产业还有多少烂摊子需要整理。
荣国府挂了白,闲赋在家的贾琏开始准备老太太的身后事,这一场后事,不比昔日贾代善差多少,该来的亲戚全都来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借着由头上门来凑凑热闹。
银子花出去好几万两,谁又能拿着这事诋毁贾琏不够孝顺?
前前后后忙了两个多月,才总算能关上荣国府的大门在家休养生息。
北静王老早便送了礼来,还一到送了封书信上来,上头不仅在安抚贾琏稍安勿躁,也在跟他保证三年后他绝对能够官复原职。
贾琏看过便罢,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了,又怎么可能完全放权出去?手里没权是什么模样,他们荣国府还经历得少了?
像祖父贾代善那样,与圣上小心斡旋着,不但可保家族无忧,还可让旁人无法轻易下手,若是跟那些老学究那般,把手里所有的资源都交上去,那才真正的会被抛弃。
老太太什么体质,他心知肚明,这些年早就已经开始筹备,事到临头又怎么可能会害怕,不过好在他现在官位还小,对圣上还不够威胁大,他的戒心小会让他起复的机会大很多。
贾琏效忠新皇,其实并非是看重他什么,而是因为知晓他最终能登上皇位,他害怕新皇,对他的话当做圣旨般听从,也是因为他迟早要登上皇位。
如今他已经登上皇位,他却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用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需要舔着脸才能巴上去的废物了。
所以,他不着急。
趁着这个机会,也好让所有人知道知道,他贾琏到底有何能耐。
大家都说自个会做生意,但真正会做的又有几个,更何况没掌控过这么大的产业,突然冒出来只怕会摔得很惨。
这一点,北静王尝试过,所以有所体会,新皇也心知肚明,故而也没想过要去针对贾琏,倒是上皇依旧老心不死,想从贾琏这儿谋夺更大的利益。
贾琏才回家守孝两月,他手下的管家便被替换出局,西北的官换了十来个,江南也跟着换掉了五六个,不知情的绝对以为是新皇准备插手,可北静王和贾琏都知道,换上的人鱼新皇毫无关系。
新皇手底下有什么可用的人,他两人手里早就有名册,不是新皇考察过的人,以他的性子断然不会用。
这第一番试探,不过匆匆一月,便彻底告终。
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油子了,没给够利益就不会跟你混,甚至没看到你的手段,也轻易不会跟随,连真正的账册都看不着,连城中有多少富户、有多少产业都得花极大的精力才探查到一丝,想插手银钱分红,简直是在做梦。
仅仅几个官,还没能把西北和江南全部拿下,大方向上变不了,倘若上皇和新皇真想动真格的,那需要付出的代价,也非同一般。
顶头有银子的没准还会变动,下头真正做事的那些,不是你说要换个头子,他就能吃得消的,本就是冲着贾琏的名号去的,一旦瓦解,那真可能会归于0了。
是故,新皇的这番行动非但没有好结果,连当季的分利都少了半成,连原因都写得清楚明白,大抵还是要赖在那几个官员身上的。
上皇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不过匆匆一年时间,就闹腾的那些工匠们身心俱疲,每日巡检教导,还一副看犯人一样盯着他们,他们还怎么做事?
更要命的,他们一旦没做好事,就有人来痛责甚至是鞭打,原本就经历过这等事的工匠们心灰意冷,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好几千人的队伍,在新年过后,竟然散了大半。
抱病的工匠也极多,稍加探访,就知道他们三五成群凑一块儿单干了,都是经历过事情的老手艺人,又有贾琏工厂的名头放在那儿,单干未必不比在工厂差。
这一年,连新皇都有些不能坐视了,越来越多的人散伙单干,即便是新皇,也没法强拉着他们回来,而且这一年的分红连修路的银子都凑不到,国库明显在缩着水,看得新皇痛如刀割。
既然银子都分不到多少,被贾琏聚拢起来的富户,自然也就越来越虚与委蛇着,大抵还是准备等贾琏回来主持大局,连北静王的话都不好使。
不过两年时间,大好局面直接崩塌,上皇恨得咬牙切齿,连每年的八十万两都缩水到二十万两,明年甚至会更加惨烈,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问责那群废物了。
新皇索性让贾琏重新回来主持大局,趁着形势还有回旋的余地,若真的让上皇继续试探下去,全盘皆蹦即便是贾琏回来了,也得花上许久的时间。
重新走到人前的贾琏自然春分得意得很,没有上皇的阻挠,他自逍遥快乐得在江南乐呵,带上王熙凤和巧姐茂哥儿,一边做着生意一边游离四方。
北静王也在江南定居下来,准备跟贾琏好好学学怎么管账。
有贾琏的出马,配上他那张和气的笑脸,原先该怎么个利益划分,如今他再让一步便是,大家伙儿好商量着,也就又团结到一处。
至于缺失的那部分工匠,贾琏给出更加高的报仇,还定下各项保护约定,总算把那些人给抢了回来,真正走掉的,那都是最厉害的那批,只有手艺平平的,才会继续在厂子里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