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004这样说着,同时他近乎哀求看向安原时羽,“求你了,兄弟,把这个东西——收起来!”
“好啊。”审神者苍白的脸上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所有符纸忽然齐齐腾空而起,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被照耀得下意识闭眼的K004在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之后,声音就卡住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喉咙,拼命地长大了嘴巴,像一条可怜的鱼在陆地却想要呼吸,脖子上却缓缓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血线——一张沾了新鲜血迹的灵力符纸飘落在地。
哪怕只有一张符纸的划伤,也足够了。
有些毒,哪怕只有1毫克,也足够杀死目标。
很遗憾,对于K004来说,这些灵力,就是这种天下罕有的剧毒。
那双深紫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的盯着她,明明气管已经被切开,血正在疯狂地往外涌,但是审神者还是能听见他发自内心,那些最恶毒最扭曲的的怒吼。
“你这个……叛徒!”
“我想你好像一直搞错了一件事,K004。”
符纸化为飞灰,洋洋洒洒的落下,安原时羽捂着腹部的伤口坐在这些灰烬里,不由得面露冷色。
“我不是你兄弟,而且,我也不想跟杀了我兄弟的人做朋友。”
“我诅咒你,我用尽所有生命来诅咒你!你一定,别想逃过命运的诅咒……你一定会像我这样失败的!不管你怎么努力,最后的结局,都是失败!”
K004浑身发抖,咳着血,嘶哑着骂出了最后的诅咒。
他的眼神太过于恶毒和冰冷,以至于让失血过多的审神者,似乎都感觉到了些许寒意。
“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大世界……那就去陪它好了!陪它去死!陪它毁灭!你死也别想逃出去!你的余生会永远活在痛苦和无尽的懊悔之中——这就是,我对你的诅咒!叛徒!你这个该被千刀万剐的骗子!我在下面等你!哈哈哈,你别想逃出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而气息,也定格在最后的时间里。
但是面对这样恶毒可怕的诅咒,安原时羽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
她抓着一旁躺在地上的护栏杆子,费力地爬起来,看着那具再无生气的尸体,冷冷的说道:“败犬之言,何足道哉!我的路要怎么走,关你屁事!”
说罢,她就头也不回地往楼梯方向走了两步,就在刚才上楼的时候,上方一闪而逝的灵力波动,证实了她原本的猜想。
“等……等一下……”
审神者听见身后传来喘息的粗重声,她转过头,发现已经褪去黑色不明物质的那具尸体竟然复活了!
不对,刚刚死的,应该是K004。现在要死的,才是织田信忠本人。
“抱歉……云阁大人……”
很好,这次的声线听起来是正常的那个。
织田信忠艰难的抬起头,他躺在血泊中,视野模糊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影。
“……对不起……”
“我不知道……会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把身体借给了恶魔,他毁了你的家园,杀死你的家人和朋友,屠净了你的城池和领地……这样凄凉黑暗的天下,就是你想要的吗?
审神者默然的站在那里,她已经累得要靠扶手栏杆才能站稳。虽然明知道对方也是身不由己,但她还是无法原谅对方——他是杀死宗三左文字的帮凶,就和……自己一样。
所以她自责,无法原谅自己的过错。
现在多少赎罪了一点吧?
“你不用向我道歉,因为我也绝不原谅你。”她缓慢而坚决的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所以去地狱里忏悔吧。”
恨你的人,绝对比我更恨你。
而审神者,已经不想再去恨什么人了,既然罪魁祸首已经付出了代价。那么此时此刻,她只想接她的刀回家。
……生死不论。
第140章 第九天(完)
当安原时羽费力的爬上已经断裂的楼梯, 一层层的顺着熟悉的气息的指引方向,爬到了最高那一层阁楼时,她停住了脚步, 擦擦头上的汗水。
太累了, 累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但是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一时间, 走廊里安静地只剩下她自己那加速跳动的心跳, 以及天守阁外那些由远及近的喊杀声……看来是联军攻进来了, 这次的盟友总算没有只吃干饭。
这样想着, 鼓起勇气的安原轻轻地拉开了面前的纸门。
然后她愣住了。
房间里那个人同样疲惫的对她微笑。
两人对视了许久, 心情不知该说是喜悦还是失望的审神者才轻声问道:“你减肥成功啦?”
“对啊,”一身黑衣金眸的付丧神不在意的笑道,“恭喜我吧。”
“……恭喜你,鹤丸国永。”
谁知道鹤丸下一秒又说:“想知道我怎么减肥成功的吗?”
“额,我想知道?”
“这位客人,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皮这一下会让你开心吗,鹤丸。”
“哈哈哈, 当然!”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房间, 而鹤丸依旧靠着墙壁坐着, 没有起身, 只是一直静静地望着审神者的面容。
“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信忠大人已经死了吧?”
审神者想到了刚刚自己爬上二楼时,底下的气息戛然而止, 便沉默不语。
“啊……”鹤丸见到这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发出无奈地苦笑声,“哈哈,真是的……没办法呢。”
“我以为你死了。”安原时羽说。
“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鹤丸得意洋洋的说,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的抬起自己的本体刀,上面缠绕着散发着微弱的灵力锁链,“但是这个东西救了我一命,我出门的时候向地牢的狱卒要出来了。”
审神者目瞪口呆的发现这是当初自己绑他的那条锁链……“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种奇怪的爱好,下次送你一些蜡烛皮鞭什么的好了。”
“好啊哈哈哈哈!”鹤丸发出了爽朗大笑,然而没笑几声牵扯到他身上的那些深入骨髓的伤口,又变得可怜兮兮的叫唤起来。
面对这么蠢萌的家伙,哪怕是暗堕了,安原时羽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以她的眼力,当然看得出这家伙已经是回光返照,借着铁链上残存的一点灵力,凭着一口气,愣是撑到了现在。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她面对面坐了下来,温柔的问道。
只要不是敌人,在对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她通常会问上这一句话。
鹤丸国永不笑了,他金灿灿的眼眸像是有无数的阳光从中折射出来,又似波涛在起伏不定。
“……别恨他。”他说得是织田信忠,同时祈求的看向审神者,但是安原只是摇了摇头,“换一个要求吧。”
“唉,果然还是我想当然了吗。”鹤丸叹着气说道,“那就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能来看我最后一面。”
“不客气。”
安原时羽顿了顿,忍不住问出心里的问题,“你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维护他?他把你砍得快死了吧……看看你身上的这些伤口,还有上面的气息……”
“是啊,可是是那个数据砍的我,不是信忠大人砍的。”他倔强的眨了眨眼睛,“我了解他,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事到如今,审神者简直要为对方的圣母情结感到愤怒:“可是织田信忠没把你当朋友!他一听说你是付丧神就跑了!”
“啊……这个我也知道呀。”面对怒火,鹤丸却温柔的笑起来,眼睛弯成两轮好看的弯月。
“但他始终是我朋友啊,就算他毁了我,我也爱他,不忍心去恨他。”
安原时羽:“……”
“原来……”她颤抖地说,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你对他是这样跨越友谊的情感啊。”
鹤丸国永:???
“等、等一下?”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很大的歧义,“你不明白吗?我对信忠不是那种情人之间的感觉,我只是将他视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我爱我的生命,也爱着我的朋友们——就像我爱他,我也爱你一样。”
“什么!你爱我!”安原时羽不由得惊叫起来!
“是啊,就算你长得这样肥头大耳,又上了年纪,没有信忠大人好看,但是我交朋友,不是看外表的。”鹤丸国永笑着肯定道。
这一刻,审神者对于这只圣母傻鹤,甘拜下风。
连她这种油腻大叔外壳都能爱上,鹤丸国永对于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无疆的大爱!
“真可惜……”
她开始有些喜欢这个笨蛋了。可他就要死了。
“没什么可惜的,我已经见识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觉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人生就充满了惊喜。”
鹤丸国永非常乐观的说道,“对了,等会我走了以后,这个墙壁缝隙里有个盒子,你把它取出来——我想里面应该就是你的朋友。”
安原时羽呆呆的点了一下头。
她感觉到对方的生命就像烛火一样,纵使微弱而明亮,但不可否认,它已经烧到了最后一刻。
“那么……”鹤丸国永朝她眨眨眼,“再见啦?抱歉,看来下辈子才能给你做牛做马的当苦力。”
“算了吧,你那么笨。就别在我这里瞎折腾了……”安原时羽强忍着眼眶的热意,同样笑着说道,“去当一只寻找刺激的自由野鹤吧。”
“听起来挺好的。”
“但始终一个人的话,想拍照都没有个朋友帮忙拿行李……好像太孤单了点……我不太喜欢那种感觉……”
鹤丸倚在墙壁上,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笑意,眼睛里的光芒却一寸寸的熄灭了。
审神者孤独地坐在他面前,想象着那个自由而不安分的灵魂正在闹腾着离去。最终,她伸出手,轻柔地合上了对方的眼皮。
只是当她放下手时,鹤丸国永忽然又睁开眼睛!
“啊!”安原吓得浑身一哆嗦,往后跌倒。“诈尸啊!”
“哈哈哈,吓到你了吗!”
“混蛋!”审神者狼狈的爬起来,一半遮掩情绪一半配合的吼回去:“吓死我了!”
于是鹤丸分外快活的笑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吓唬人了。
“人生还是需要一些惊吓啊,如果尽是些意想之中的事情,心会先于身死吧……”他注视着眼前的云阁川政,却惊讶的发现“他”渐渐变成了“她”。他不知道是不是临终前出现了幻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幕,但是……
原来你是个萌妹子吗云阁大人!
吓到了吓到了。
结果生命的最后,吓到的都是彼此吗……哈哈哈,太有趣了。
“嘛……只是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忽然想到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
安原时羽长出一口气,无奈的扶额,“你说吧。”
黑衣金眸的付丧神望着她,像是要记住她的新面貌,好在日后的命运中能够将她一眼辨认出来。
“我已经不欠信忠大人什么了,所以,若是还能有下一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到时候还是要把你的厨房搬空……你肯定会被吓到的。”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从那座山里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你的话……该有多好啊……”
说着看似恶作剧的宣言,这一次,他却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审神者愣神的注视着他,望着这个神色安详的付丧神的身影在空气中一点点淡去,最终消散全无。
然后她也看见了那个被挡着的墙壁缝隙里,塞着一个华丽的盒子。
熟悉的灵力波动从里面传来。
安原时羽终于反应过来此行的目的,她跌跌撞撞地爬过去,将盒子抽出来。
打开盒子,看到那些折损的刀剑残片,她并不觉得太过意外。
就好像失去的终将失去,回不来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只是在看到那个明显沾过泥水、却又完好无损的御守时,早已情绪接近极限的审神者,不由得攥紧这个小布包。她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里,非常用力的攥着——就像是要抓住那些已经离开的人。
为什么不用它呢?你为什么不用这个御守呢?
我不要什么胜利,也不要什么天下……我只是想要你们平平安安的。
忽然之间,审神者想明白了为什么宗三左文字不愿意用这个御守的原因了。
因为这是自己给过他,唯一明确的、单独的礼物。
宗三当然知道,如果他用了这个御守,自己肯定会给他新的……但是,这已经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了。
他只是想要收到这份礼物那一刻的喜悦心情,没有半点皱褶,不会被外界折损,一切顺利,心中喜悦。
——就像他喜欢自己的那份心情,绝对不会因为外界而动摇……就算是死亡,也别想阻拦这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