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浓,你怎么了?其他人呢!”
“没了……都没了……”信浓藤四郎喃喃地说道,忽然他看见了同样被人打横抱起的审神者,忍了一路的眼泪顿时直直的流下,“大、大将!您怎么了!”
清光连忙把人抱过来,短刀不顾身上的重伤,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安原时羽那惨白的脸色,一时间,整个人哭得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的事情还好。”安原顾不上自己身体无法动弹的状况,只能用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方式表达担忧之情,“倒是你,刚才说的‘没了’是指——?”
“一期哥,鲶尾哥,退,乱,平野还有厚……都没了!”红发的小短刀说到这里顿时想要失声痛哭,又怕惹来敌人,只能强忍着悲痛小声啜泣。
清光和次郎都被惊得瞪大了眼睛,虽然知道出事了,但是没想到会那么惨!
“嘶……”
安原时羽头疼至极的闭上了眼睛,她是真的感到绝望了,粟田口一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老爷子给一锅端了——这样惨痛的损失简直令她这个做审神者的感到心如刀绞,难以言喻!
在今夜先是失去了萤丸这个高等级战力后,同为太刀的一期一振和极化短刀五虎退又被三日月宗近给坑死了,剩下的小家伙(除了信浓之外)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可恶……可恶!
自己当初给他们的承诺,是不会像宗三左文字那样力竭战死在敌人手里。
现在好了!他们的确没有死在敌人手里,而是直接死在了同伴手里!他妈的!那个混蛋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想要把所有人都给杀光才高兴吗!
……卧槽,那人不会真的是这个想法吧?!
想到这里,审神者不禁悚然地睁开了眼,这才发现清光一边轻轻拍打着小短刀的背脊,一边担忧地看向自己。
但是信浓看起来已经哀莫大于心死了,他碧绿色的眼眸里盈溢着水光,有气无力地趴在初始刀的怀里,却同样始终转头看向她。
“大将……”他悲伤至极的哭着说,“让我再钻进您的怀里一次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平时的撒娇话语,安原时羽想起了当初他们回归的时候,也是眼前这孩子第一个表达了想要撒娇蹭蹭的善意。
安原咬了咬干裂的嘴唇,飞快地同意了:“好。”
她给不了这些刀剑付丧神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甚至连说出的承诺都做不到……她果然是一个撒谎成性的废物啊。
加州清光看看早已红了眼眶的审神者,又看看门外传来的灵力波动变化,顿时急了:“主人,时间不多了!”
“就一下就好了!”安原时羽坚持道,“次郎,放我下来!”
次郎太刀没有多说什么,没有劝她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无用的行为上,也没有直接把人扛走。
纵然酒醒的滋味再怎么苦涩,他到底是个念旧情的人。
于是高大的大太刀弯腰把她放回走廊上,同时蹲下来,伸手扶住她的背和手臂,生怕女孩子一个重心不稳就趴了。
于是信浓跳下来,差点没站稳,但还是踉踉跄跄地扎进她的怀里,最后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大将。
安原时羽内心的愧疚几乎要化作实质涌现出来。此时她到底有多自责和内疚,就有多痛恨三日月宗近。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信浓。”
“您没有做错什么,大将。该道歉的……是那个人!”
说到后半句,话语里已经是化不开的仇恨与愤怒,但是安原此时唯一能做的,只有安抚与开解他。
她是怎么开解的呢?
“你放心,信浓。我肯定会让他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再怎么珍贵的刀剑,再怎么稀有的宝物,再怎么温柔可亲的人——都有一个行事的底线。
很显然,现在的三日月宗近已经踩到了审神者心中的那根底线。
无论是结界被篡改,还是惨死的下属们,这些事情都让她彻底愤怒了。
上一次她这般清晰地感觉到仇恨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名为“复仇”的野兽一直虎视眈眈地眺望着凶手所在的远方的时候,还是听闻宗三死讯的时候。
所以,就算是BOSS又怎么样?就算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同伴又怎么样?就算是……有好感的人又怎么样!
他到底是背叛了自己啊。
听到她的保证,信浓藤四郎放心而乖巧地闭上了眼睛,腰间的本体短刀上的裂痕缓缓地扩大。
他好累,却也不想继续哭了。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稍微的任性一点,把剩下的问题交给大将呢?
“交给我吧。”
安原时羽凑在他耳边,用两人仅能彼此听见的音量轻声说道。
“别担心,有大将我呢。”
嗯嗯,那就听您的,一切都拜托大将啦!
当怀中的温度消散,只剩下了一振千疮百孔的短刀。
加州清光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刚刚才说到大广间里的遗物,现在就出现了一件……这种时候,他都不知道是高兴灵力的来源多了一个好,还是为主人的乌鸦嘴能力哀叹。
倒是次郎太刀盯着那还残留着些许灵力的刀剑,安原时羽也注意到他有些晦暗不明的眼神,一时间明显犹豫了起来——她在顾及次郎悲伤的情绪。
但是大太刀最终还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用吧。”他说,“信浓把一切都交给你了,别让他的努力作废。”
“……好。”
点点的深蓝色灵力从刀身上被摄取出来,当覆盖住审神者的手腕时,这振短刀忽然破碎,化作粉末跌落进尘土里。
此情此景,让三人都默然了。
同一时刻,院子外边由远及近地传来了某个人的脚步声,镇定又从容。
第155章 第十三天(二)
当三日月宗近走进门来的时候, 他只看见了次郎太刀一个人坐在正对着大门的回廊上,不由得有些疑惑。
“只有你一个人吗?”
大太刀当然明白这句话的背后含义其实是想要得知审神者的去向,眼前这振天下最美之剑实际上对于自己毫无兴趣。不过他还是回答了三日月的这个问题。
“她和清光从后门溜走了。”
“原来如此, 多谢告知。”老人家在知晓了消息后还很有礼貌的点点头, 往门外退去,“那我便先告辞了。”
这个时候, 次郎却缓缓地站起来。
“站住, 三日月殿。”他语气平静得近乎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在里面, “谁让你走了。”
“诶?难道爷爷我想去哪里, 不是我个人的自由吗……既然次郎你这么说, 是想阻拦我?”
“虽然似乎是很老套的情节,”大太刀提起了摆在左手侧的本体刀,往日里妩媚狭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是自愿留下来断后的。”
三日月宗近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笑了笑:“难道你觉得你有信心拦住我?甚至就在这里击败我?”
作为一个诚实坦荡的女装大佬,次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没有那个信心。”
老爷子先是无语了一下,随后又饶有趣味的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螳臂当车呢。”
“这个嘛……”
大太刀虽然明知道自己无法战胜眼前这个开了BOSS模板的昔日同僚,毕竟刚刚临走的时候, 主人已经跟他们大致说了一下对方的数据……但是现在三日月似乎想要问清楚问题后再动手, 那么自己也不妨和他聊聊, 以便给逃走的那两个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总有些事情要有人去做。”次郎太刀神色淡然地回答。
“哈哈, 你知道吗次郎,在一个悲剧故事里,”身着深蓝色狩衣的付丧神笑眯眯的说道, “留下来主动殿后的人往往会死的很惨。”
然而大太刀信念坚定无比,哪里是敌人几句话就能够动摇的?因此他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然而在同样的故事中,滥杀无辜的人也没什么好结局。还有,这样追求人的神经病方法,也永远别想得到对方的心。”
听到这后面的话语时,三日月宗近原本还在微笑的神情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妙而严肃的神色。他没有承认,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问:“你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次郎太刀想到这个就好笑,“应该说,整个本丸就只有主人一个人没有看出来吧?她到现在还以为你平时只是喜欢欺负她……但是主人也不想想,堂堂天下五剑的人设又不是鹤丸国永那等喜欢搞事的家伙,整天吃饱了撑着没事捉弄她干嘛。”
“没错没错,这的确是最令人头疼的部分。”
说来奇妙,在这一刻,三日月对于这位整天醉酒、实则心里对任何事情都一清二楚的大太刀生出了一种知己的奇妙感觉。
相信次郎太刀现在也有类似的微妙即视感。
趁热打铁,大太刀便继续开口道:“所以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我想我多半是猜出你此举的目的了。”
“喔?”三日月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惊讶的意味,他似乎也不急着追击从后门跑走的两个人,而是好整以暇地将双手叠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笑着问道,“那你说来听听?”
次郎眼神深邃地注视了他片刻,神色顿时变得肃然无比。
“如果真是如我猜测的那般,那我绝对不会说的……至少现在是不会开口说出来的。”
“为何?”
“佛曰:不可说。”
这宛若打哑谜的对话也许会令外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但是此时此刻的三日月却分外喜悦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善哉善哉!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次郎你原来是如此有趣之人……只是,可惜了。”
大太刀当然明白对方话语里的“可惜”是指什么,毕竟此刻作为敌我双方,彼此之间却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心灵之友的感觉——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三日月来说,都是一件分外可惜的事情。
“是啊……真可惜呢……”他轻声附和道,同手右手按在了自己的武器刀柄上。
直到亲自相见的那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看穿了三日月的真实意图,也在冥冥中明白了他要杀掉其他人和自己的动机,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通知审神者了。
大太刀也不敢将这样的真相告诉她,否则他担心女孩子会直接崩溃的……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主人,毕竟要跟看起来发疯的太刀联手隐瞒真相——但是为了她不要当场崩溃,还是让她自己去慢慢地探索真相吧。
如果无法找到所谓的真相也没关系,至少主人也就不会太过愧疚了……
以上这些东西看起来思考的时间很长,实际上才过去了短短几秒钟。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原本看似毫无防备的站在门口的太刀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你思考完了吗?”三日月宗近十分贴心地问道。
“嗯,多谢。”
“哈哈哈,那就好。”满手沾满同伴鲜血的太刀微微躬身,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那样,周身的灵力满到溢出的程度,在这无风自动的小院里居然直接吹得他那身深蓝色狩衣猎猎作响。
“虽然我不指望有人能够迅速理解我的行为,但是次郎你竟然能够看穿此事……还是令我这心里,颇为愉快的……”
话音落毕的下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拔刀攻击对方!
两振威力不凡的刀剑撞击在一起,火花四溅,整个院子里的灵力猛地膨胀开,无数的剑气向两侧撞去,眨眼间划破了墙壁与房屋建筑,将整个交战场所撕裂开来!
此时已经把人带到大广间的加州清光注意到那边传来的异动,顿时眼神有些黯然。
虽然不清楚次郎太刀是如何把人拖了那么久,以至于到现在才开始正式交手——但是加州清光知道,对方一定是已经尽力给自己和审神者争取时间了。那么自己也不能令对方失望啊。
他转头看在跪坐在主位上的审神者,尽管后者只有一只手能够灵活运用,但也足够了:原本摆在刀架上的那些刀剑,亦或者放在摆盘上的物品,全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摄取走里面维持存在的灵力。而那些珍贵的灵力宛若星光一般,充斥在大广间里,最终一点点的汇聚和渗入审神者的手中,哪怕隔着衣物布料的遮掩,清光都能看见那些时不时闪烁的灵力光芒正在一路向上蔓延。
而安原时羽双眼紧闭的坐着,神情里完全没有半点轻松的意思,而是眉头紧锁,汲取灵力的同时还十分担忧。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他默默地想到。
——当初在本丸里迎接到审神者到来的四个人中,只剩下自己了。
烛台切最开始就被净化,然后是药研,接着是萤丸在今晚也走了……下一个牺牲的人,会是他自己吧?
想到那名为死亡的冰冷孤寂感,初始刀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是个喜欢被人爱惜的刀,娇气又有点爱撒娇,却曾经真正的体验过被折断的感觉——那是记忆里关于被前主冲田先生所使用的经历了。正是由于这份少有的经历令他对于碎刀这种事保持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与抗拒。
但是……但是如果是为了那个人的话……
黑发红眸的付丧神安静地注视着审神者,目光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勇敢与温柔。
我会保护你的。
我就算是死去,也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保护你的。
只有这样……我才算是一把合格护主的刀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