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清光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您一定要撑到我回来的时候……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在审神者答应了他之后,黑发红眸的付丧神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她最后一眼,深吸一口气,和宗三一起,合力抬着人冲出去了。
游过泳的人都知道,游泳池的水流永远与野外的水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前者跟后者比起来,大概就是温顺小猫和狂暴狮子的区别。而通常位处出水口的地方,水流会来得更强更急,一个疏忽就能把人冲倒……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每年在洪水中失踪的人会有那么多?
如今的山洞入口,就成为了河道分支的一个“出水口”。
作为河川下游的孩子,加州清光的游泳技术自然是没得说。而宗三左文字虽说不是专业的游泳健将,但在对抗激流方面,还是比清光稳得多。
仍然留在洞里的安原时羽借着渐渐高涨的河水,爬上了那块突出的岩石,浑身都是湿哒哒的,这才发现,原来清光的外套还穿在她身上……
好吧,回头还给他就是了。
不过审神者坐在岩石上休息时,发现外面似乎雨变小了不少,而这河水暴涨的速度似乎渐渐放缓了下来,虽然也快淹到她的脚下的岩石了,甚至淹没了大半个山洞。但是见此状况,安原悬着的那颗心略微放轻松了点——这样再等等,清光他们就能回来吧。
森林应该没被淹没,而两侧的峭壁又没什么歇脚的地方……陆地上走几步路就能到的路程,在湍急的河水中却可能会花上十几分钟才能挣扎着游过去。
所以耗费时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咔!”
岩石细微断裂的声音传进女孩子的耳朵里,安原时羽原本就有些发冷的身体,顿时寒毛倒立。
“不是吧……”
她缓缓地想要回过头去看,谁知还没有完全转过去,脚下的岩石突然断裂,她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摔进水里!
“噗通!”
一落入水中,安原时羽就知道大事不妙,因为她能够感受到此时从外面冲进来的汹涌暗流,正在向山洞深处涌去!
她不是没想过要挣扎,无奈水流的力量过于强大,就连身为付丧神的宗三都需要和清光联手,才能确保顺利护送萤丸出去。
最可怕的还不是暗流,而是……底下的漩涡。
这些掺杂着泥沙的大大小小漩涡,推着人往里面翻滚,让人反抗不得。
在拼命挣扎中,她的背后忽然撞到了一块墙壁,而这片墙壁上锋利的嶙峋尖角,却一下子划开了她的背后!
鲜血瞬间蔓延开,随之淡化在浑浊的河水中。
“咳咳!”
安原时羽顾不上被划开一道口子的背部,她趁此机会,反手抓住石壁,勉强冒出头来,大吸了一口空气。然而没等她喘息完,脚下就像被什么无形的水流之手给用力扯了一下,再度被扯进了水底!
接下来一路都是被狂躁的水流席卷着往前裹挟而去,渐渐地,就在安原时羽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掉,憋气快要失败的时候,她勉强睁开一点点眼睛,依稀看到周围满是漆黑——因为到了山洞深处,没有光线照明——她却听到水流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一定是前方有了什么变化!
难道是……
“啊啊啊啊!!!”
安原猝不及防的被水流推下了这片瀑布!像一片叶子一样,被河水席卷着冲了下去!
所幸这座瀑布的高度并不算十分高,并不是“疑似银河落九天”那种高度,可也足有七八米。悬崖底下是一汪黑漆漆的深潭,从上方冲下来的河水会在这里汇聚,并从新的暗流中,缓缓再度流出去。
这一路折腾下来,要不是审神者继承了来自四位付丧神的部分力量——烛台切,药研,再加上长谷部作为礼物的馈赠,还有仍然活着的宗三——她可能会直接摔死过去。
但是就算如此,她依旧闭着眼睛,避免水刺激到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渐渐沉入湖底,她也觉得疲惫无比。原本背后在流血的伤口也没了知觉,只觉得身体莫名发冷。
哪怕是一个人提着刀,坐在血流成河的本丸台阶上时,她都没有这么心力憔悴过。
……好累啊。
不想动了。
在水中昏昏沉沉、看不清前路的安原时羽此时的背后一热,有一股新的力量注入了体内,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的体力又古怪的回来了一部分。
按道理,泡在水中的伤口,是不会给人这种感觉的……难道是他们?
她勉强在黑暗的湖底睁开眼睛的一条细缝,却看见一团白蒙蒙的光芒在自己面前显现。
【药……】
她下意识地张口,想要叫出那个名字,却被湖水狠狠地呛了一大口,不得不闭嘴。
然而光芒中的人影只是冲她温柔地笑了笑,竖起食指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并指指自己身后。
安原时羽知道他想要告诉自己,那里有东西,可是她还是顽强地睁大眼睛——没人看见,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融进周遭的湖水之中。
【“唉……那两个家伙果然不靠谱。”】人影苦笑着用虚无的拇指帮忙擦拭审神者的眼泪,而安原只是徒劳的伸手,想去碰碰他,结果却摸到了个空。与此同时,白光渐渐的消散,视野里再度回归黑暗。
【“去拿那东西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它能救你……大将。”】
“噗通!”伴随着钻出水面的声响,安原时羽猛地从湖面上冒出来。
“咳咳咳……”
下一秒她费力的咳嗽起来,劫后余生的拼命呼吸,哪怕呼进去的都是潮湿又略显阴冷的空气,安原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了。在勉强缓过一点劲之后,她环顾了一下周围,便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向着岸上努力游去。
而在她的右手中,已多出了一把满是锈迹的肋差。
第19章 第三天(四)
浑身骨架子几乎要被折腾散了的安原时羽跌跌撞撞的爬上岸,把那把在水底中捡回来的肋差扔到一边——由于浸泡时间过久,刀鞘一碰就烂开,所以握着刀的安原一路游上岸,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被刀刃划开了一个细微的口子,有几滴血滴在了刀身上。
事实上,她现在满身都是伤,又冷又累——不仅仅是背后那个被泡得发白的狭长伤口,更多的是在挣扎时撞到石壁和水底时,所产生的淤青。
寒冷、潮湿、疲惫……等等因素记加在一起,使得审神者踉跄地往前才走了两步,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她索性坐了下来休息,因为垂着脑袋,安原看见自己发丝上的水不停地往下掉,滚落进地面上的鹅卵石缝隙里,消失不见。
突然,有一双陈旧黯淡的黑色长靴映入眼帘,水珠从皮靴表面上流下。
这个人出现的非常突兀,而且是悄无声息的那种。
面对如此灵异的场景,安原时羽已经没有心思去害怕了,她原本想要抬起头去看看对方的长相,最终却无法抵抗疲惫至极的劳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只是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她的脸终究是没有与地面上的石头发生亲密接触,反而是落进了一个冰冷得不似人类的怀抱。
……噫,冷死了。
当安原时羽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黑漆漆一片的山洞顶端,以及眼角余光所扫射到的一旁火光。
救了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在这地底生起一堆篝火,虽然是一团小小的篝火,但是带给人的光明和温暖却是实实在在的。
坐在篝火边取暖的男人注意到她睁开了眼睛,便放下手中干燥的青苔,起身朝她走来。
“哟,醒了呀。”
但是安原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就好像近视的人摘下眼镜后的视野——她如今只能依稀看见这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腰间似乎还挂着她先前捡来的那把满是铁锈的肋差。
“我……”她艰难的开口,一说话就觉得嗓子疼的厉害。
那人的手指微微地摁在了她干燥甚至有些有点皲裂的唇上——指间的冷意,冻得她直接一个哆嗦。
“别说话。”这人也注意到自己的此举不妥,连忙收手,“你发烧了,背后的伤口又发炎了,所以烧得很厉害。”
“……”
他似乎知道眼前的女孩子想说什么,“我们现在还在地底……我找不到退烧的药材。”
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安原时羽也只能感叹自己时运不济。
大概这次真的要交代在这里吧?
“你要不要去喝点热水?”
这个在审神者眼里模模糊糊的人影沉默了一下,随后问道,像是不甘心就这样把她给放弃。于是安原略微颔首,想要爬起来去喝点水。
不过她由于如今发烧,她实在是四肢无力,再加上许久没有进食,不久前还在水里滚了一路……真的是爬不起来。
那人等了片刻,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向可怜的小姑娘伸出了手,“站得起来吗?要不要我抱你?”
当审神者最后喝上热腾腾的热水时,她的身体依旧被冻得直打颤,根本无暇去思考一路被抱过来的害羞感,然而神志还是清楚了一些。
安原时羽捧着简陋的石头杯子,隔着明亮的篝火,向对方看去。此时此刻,她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相貌——青色的长发被松松垮垮的扎成一个高马尾,仍有不少发丝垂散下来,遮住了他的右眼,露出了同样石青色的左眸。但是不知为何,他身上除了黑色长裤之外,就剩下一件还未完全干透的白色衬衫,半遮半就的勾勒出美好的身材线条……
咳咳。
审神者觉得自己的喉咙莫名发干,好像更痛了。
这个人注意到她异样的视线,顿时抬头冲她笑了笑,因此安原感觉更加尴尬了。
“那个……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个笑眯眯的美男子说,“反正对我有兴趣的人,也不单单是你一个。”
脑袋昏昏沉沉的审神者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糟糕的台词,“抱歉?能不能再说一遍……我现在脑子不太好使。”
那人看了她几秒,在确认不是跟自己说笑后,忍不住又笑道,“没什么……我刚才只是说,请把身体放心的托付给我吧。”
安原:???
卧槽这个人……不对!这把刀居然在一个劲的开黄腔!有没有搞错?!
这一刻,她非常怀念爱卖萌的加州清光和爱冷笑的小变态萤丸,甚至连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宗三,她都很想念——天啦撸!世界上正经的刀那么多!为什么她在湖底随便捞一把,就会遇见这把刀啊!
她盯着笑得若无其事的付丧神,低低的开口:“……笑面青江。”
“哎呀,你听过我的名字?”笑面青江果然人如其名,嘴角上扬的弧度明显变大了一点。
笑面青江曾是一把太刀,后被丰臣秀吉这个日本武家给硬生生的磨成了肋差——由于体型上属于大肋差,所以比其他肋差付丧神要长得更加高一些。
但以上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家伙!是个黄段子狂魔!一言不合就开黄腔!
而且他也经常嘻嘻哈哈的开各种乱七八糟的玩笑,被玩家们戏称为“色.情中学生”。
绰号虽然很糟糕,但是他本人在衣着风格上,却是个古怪的禁欲系达人——肩铠,黑色手套,皮带,打底衬衫,长袖外套加长裤,再加上一件白色的、疑似床单的东西……还是恐怖片里的女鬼,一般都会披的那种寿衣。
总而言之,给人感觉就是一个说话老司机、衣着很禁欲的矛盾性人物。
笑面青江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颔,一边饶有兴趣的问,“你怎么会从瀑布上滚下来呢?”
安原有点尴尬。
“外头下雨……我和同伴在山洞里躲雨时,洪水就涌进来了……”审神者说道,不过随即她表现出了足够的信心,“但我的同伴应该会来找我的。”
青江意味深长的啧啧两声,“这里可是深埋在山脉底部,你确信他们找得到你?”
安原时羽不说话了,她捧着热乎乎的杯子,思考就算有冥冥中的感知,宗三左文字他们找到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是她如今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熬过这场发烧。
是的,发烧让她整个人的体温都在不正常的上升,背后的伤口又因为在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湖水里泡过,也产生了炎症。这雪上加霜的一切,导致安原现在才开始思考没几分钟,便觉得头晕目眩。
“说起来,”笑面青江低下头,捡起脚边的一小团青苔,扔进了有点衰弱的火堆里去,“你是审神者吧?”
“……嗯。”安原低着头,沉沉的应道。
“真是奇怪。”
“……啊?”
“明明大家都是数据,玩家的数据却跟我们不一样。”笑面青江抬起头来,石青色的眼眸定定的注视着脸颊通红的她,“付丧神比玩家要强上那么多,却要受制于你们……这个设定还真是奇怪。”
安原时羽只觉得脑壳外边像是有人在拿着个锤子,匡匡的砸着疼,她费力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看见对方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坐下,冰冷冷的手指贴着她发烫的脸颊,缓缓沿着脖子,往深处探去——“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要对你做什么……你也没办法反抗,对吧。”
他略显无礼的动作与深邃的猫瞳形成了奇异的对比,然而安原的呼吸一下子加重了不少。
——被吓的。
要知道,从湖里起来时,安原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而为了防止她的发烧进一步恶化,笑面青江可是在她还在昏睡中,就把人剥得只剩下一件吊带小背心和破破烂烂的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