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诶。”
石切丸开始在地上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被石块拨开的暗红色泥土滚落到两边。
“第一方,是地狱的本土势力,实力比较弱,但是胜在数量极大,怎么都杀不完。”
安原点点头,想起一路走来被笑面青江和山姥切国广联手做掉的小怪物们,仔细算算,都快有好几车了。
“第二方的势力,主要是时间溯行军。”说到这里,石切丸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应该是条件反射,“活着时候就折腾事情,死了后还是阴魂不散。你给我记住了,要是见到它们的话,能杀就杀,不能杀就跑。”
安原很疑惑,“石切丸你不是成暗堕刀剑了吗……”这么说自己阵营真的没问题么。
“就算我暗堕了,也跟它们不一样!别把我们相提并论!”石切丸满是杀气的瞪向小姑娘,吓得安原疯狂点头,连连称是。
付丧神在地面上画了第二个圈,与先前那个圆圈有了一部分的交界处。
“第三方,就是刚才来追杀我们的那些数据怪物,它们穿着黑色铠甲,身上闪烁着数字,很好辨认。”石切丸开始画第三个圆圈,他画的歪歪扭扭,十分不标准,但是安原时羽根本不敢嘲笑他的画画技巧,“这种生物是在大灾变之后才出现的,以前都没有。它们的特征就是无序的混乱与毁灭,无论是活着还是死的,都要统统毁掉。”
审神者默默地听着,把这些信息记下来。
“最后一方,数量稀少但是实力很强,也很惹人烦——检非违使。”
噢,城管大队!还是亡魂版!那肯定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家伙。
当看着地面上的四个圆圈在中间汇聚出一块共同地带时,石切丸满意的指着那个所有圆圈的汇聚中心点。
“在这里,四方势力的交战最中心,有一块石碑,到时候你就能看见,被笼罩在血色光膜下面的这个物品。”
“石碑?”
“啊,通往上一层的入口。每隔六个时辰才会开启一次,到时候光膜会瞬间破碎,石碑就会传送第一个触碰到它的生物。”
安原算是明白了,敢情大家打生打死,都是为了在传送石碑开启的那一瞬间抢到先机。
石切丸面不改色的继续说:“由于这几方势力生前就没有互相妥协过,死后更是大打出手,随着开启时间越来越近,阵营之间就打得越发激烈。这帮人大概是秉承着先让己方阵营占领中间地带,至于谁能被传送上去,那就各凭本事了。不过规矩是规矩,实际操作起来……呵,一片混乱。”
安原时羽摁了一下隐隐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意识到对方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那么刀剑付丧神呢?他们没有加入这场战争吗?”
石切丸扔掉了那个小石头,抬起头狐疑的盯着安原时羽,似乎在怀疑就这智商是怎么当上审神者的。但是安原坚持用求知若渴的眼神望回去,石切丸才略微不自在的撇过头。
“正常的付丧神在刀碎后当然不会来到这里——尘归尘,土归土。他们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他沉声道,“但是暗堕了的刀剑分布在整个地狱十八层之中……只有极少数会来这一层。纵使如此,他们的数量比检非违使更少,其中一部分还会加入时间溯行军的阵营和地狱本土阵营,最后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安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看向石切丸那死气沉沉的面庞。
“最后一个问题……您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付丧神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久到安原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石切丸才缓缓地开口:
“因为我一醒来,就是在这里。”
…………
……
安原时羽趴在马背上,身后还背着那三把重得让人想自杀的刀,小心翼翼地抓着缰绳,驱使这匹有点想造反的地狱战马往战场中央跑去。
她想哭。
——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此刻她以柔柔弱弱的人类躯体,套上了一件比她个头还高、沉重丑陋的黑色盔甲——感谢石切丸殿下骑着马出去转了一圈,抓着一个被打晕的数据怪物回来后直接扒了它的盔甲,强行把审神者给李代桃僵的塞了进去——“好了,上吧蠢货!我会回归本体,接下来我们四个人能不能一起逃出这第十八层就全靠你了!”
由于石切丸只要回归了本体刀,那么他就成了“物品”,传送石碑会顺带把生物身上的所有物品一起给传送走……不然四个人根本没办法一起跑路。
所以现在重担都压在她的肩头了吗!流泪!
审神者一边忍受着头盔前任主人所遗留的腐烂臭气,一边无意识的双腿夹紧了马腹。
战马像是听见什么指令似的,立刻发力往前狂奔!
“卧槽?”安原大惊,吓得更是死死抱住了它粗壮的脖颈,听着头盔的缝隙中刮来的风声刺耳,也顾不上自己先前的濒死伪装,因为这匹战马冲刺的方向,正是杀得正是胶着状态的战场正中央!
暗中观察她动静的石切丸居然还很兴奋,在她脑海中哈哈大笑。
【“想不到你居然有这样朝敌人冲锋的勇气!我先前小看你了……我看看,离开启传送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上吧!”】
见鬼的勇气啊!
安原时羽死命勒住缰绳,试图让它减速,不料战马就跟吃错药一样,鼻子里喷出粗重的喘息声,同时愈发兴奋的撒腿狂奔。
骑术不精的审神者:……
完蛋啦忘记自己不会骑马啊这次死定了呀!!
转瞬之间,黑漆漆的地狱战马就冲进了流矢乱飞、血气冲天的战场之中!
但是哪怕再怎么激烈的刀光剑影都无法影响审神者咬牙往前冲的念头!可是下一瞬间,不知从何飞来的箭矢扎中了这匹马的……屁股。受到疼痛的刺激后,马儿的眼睛顿时变得通红,只见它嘶鸣一声,前蹄猛扬,一蹄踢翻了一个趴在地上正准备砍它一刀的敌人。
安原时羽咬牙切齿的把石切丸大爷诅咒了一百遍。
因为她在同一瞬间拔出了刀柄朝下的山姥切国广,一刀削断了自己左侧的马鞍绳索!
马鞍连带着安原整个人立刻翻起,向右边摔去!
屁股上插着一根箭矢的马儿在踢飞了敌人后,吃痛的往前狂奔,旋即空中响起更多的刺耳的破空声,甚至有数把□□和大刀向这匹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砍来!
审神者用右脚蹬住右边的马镫,近乎是整个人垂在右侧的半空中,全靠那只马镫和死死抓住缰绳的双手才没有在高速移动中把自己摔下去!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紧接着,她眼睁睁的看见这匹战马浑身爆出无数血花来!
箭矢,长刀,火药子弹……身中数伤的战马哀嚎的往前猛冲,愣是冲破了那些阻挠它的敌人和武器!
【“没错!就是这样!再坚持一下!”】
霸道总裁居然也会夸奖人……
这招其实是以前蒙古人的战术,擅长骑射的草原猎手纵马狂奔之际,有时为了隐藏身形或者躲避敌人的攻击,往往会只用一只脚踩紧马镫,将整个人缩在马的身侧。更有甚者能一边驰骋之际还一边躲在马腹之下,需要的时候再熟练地窜回马背来,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但是作为一把长年呆在岛国神社的御神刀,石切丸为什么会知道这种战法啊……真是好迷呀……
脑子里瞬间划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安原时羽咬着牙,顾不上已经发痛到快要支撑不住的双臂,她勉强的抬起头,在烈烈的风声中,她看见了人群后方那道耀眼的血色光膜!
快了!就快接近了!
一个血淋淋的影子忽然从尸体堆中跳出,扬手就是一刀!径直斩断了战马的一对前蹄!
失去腿脚的战马终于再也无法奔跑的摔倒在地,血水四溢的同时,把自己身侧的骑手给直接甩了出去!
——该死!
安原时羽没有想到会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一时间,右腹的伤口似乎被重新撕裂开,血染红了盔甲下的衣服。不过她的运气还不算太坏,径直砸在一堆尸体上,不至于直接被摔死当场,然而身下那些血液的腥臭气息混杂着火药与硫磺的味道直冲鼻腔,让她险些晕厥。
【“出刀!用切国!”】
审神者不假思索的照做了。
两把刀在半空中相互碰撞所发出的摩擦声令人心惊胆战,却也成功的挡下了原本是要削向她头皮的那一刀。
【“不要回头!震开它!”】
安原手腕瞬间灵巧的翻转,原本沉重的手部护具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无物。她无师自通的领悟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方法,竟然真的就把杀气腾腾的刀给震歪了几分。
【“就是现在,用青江攻他下盘!”】
伴随着第二把刀出鞘,安原时羽顺势往后一挥,果不其然,听见了身后那人猛地往后倒退跳开的脚步声,像是皮鞋踩在血水里……
皮鞋?!
【“上边!”】
原来是对方向后跳起,躲避那把肋差的同时,竟然还有余力借着重新下坠的力道,向她再度砍过来!
半跪在地的审神者猛然转身,与此同时两把刀都抵在了自己的头顶,较为脆弱的肋差在下,更加坚固锋利的打刀在上!两把刀摆成“X”的格挡架势,硬生生扛住了对方劈头盖脸砍下的那一刀!
但是由于刚才在这一阵跌爬滚打之中,头盔已经不小心掉下来。
然而在看清楚她那不同于地狱里任何人的相貌之后,原本向她砍来的那人顿时傻了。
“主……主上?!”
第29章 第四天(八)
有一句老话相信大家都听过,叫做你永远不知道人生中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好像安原时羽从来没想过,自己在这个名为地狱的副本里还能捡到昔日的刀——更可笑的是,明明上一秒大家还在大打出手,下一秒对方就扔下刀,抱着她的腿激动地大喊起来了。
“主上!”
这个满身是血,看不清面容的神经病大喊道。
被吓得一个哆嗦的审神者想都不想的就一脚踹过去。
结果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那人明明能躲开的,事实上,他也确实扭开脑袋避过了这一脚,但旋即又想起什么,只能硬生生的把肩膀凑过来——然后被又惊又怕的审神者往肩膀上踹了一脚,险些踹到锁骨骨折。
“唔……”
此人疼得都有点咬牙切齿了,但还是乖乖的没有拔刀来砍她。
安原总算反应过来,她一手撑在地上,重新坐起,同时问道,“你谁啊?”
“主上您不认识我了?!”这人很震惊。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呢?”
“因为我是您的刀啊!”
——本丸里有四十多把刀,要是每一把都试图玩这种猜猜看游戏,审神者累都要累死。
“所以你到底是哪一把啊!”
这对话简直没完没了,还好此人总算想起自己现在蓬头垢面的满脸是血,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脸,这才露出了真容——竟然是长相霸道总裁、性格忠犬的压切长谷部!
“怎么哪里都有你。”安原没好气的抱怨,既然发现确实是自己的刀,感知里隐隐的灵力链接也证实了这一点,因此她说话也就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
谁知这位长谷部非常警惕,他像是竖起耳朵的大狗,眼里猛地露出异样的凶光:“什么!您还见过其他长谷部吗!”
“是啊,之前见过一个,别人家的。”在诡异本丸的副本里。
本来这没什么,但是眼前这位长谷部君一下子就变得很伤心,嘀咕着什么“果然我是不被主上所重视的寻常刀剑”之类的……吓得安原以为他拿错了山姥切国广的台词剧本。
“等等,”自怨自艾的压切长谷部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原时羽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爬回地面呢!
大概是不想让在地面上的小伙伴们着急吧。
“莫非您……您去世了!”
长谷部注意到她身上缠绕的死者气息,瞬间脑洞大开,自己先把自己给吓到了。
审神者简直想打他,她强自摁下了自己暴躁的心情,努力和蔼可亲的解释:“我没有死,是石切丸用他的血帮我画的伪装。”
没错,石切丸之前用自己的血在她额头上画了一个鬼画符,说什么这样就能伪造死者的气息了。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石切丸?”长谷部敏锐的注意到这个名字,下一秒他就看见比审神者背后那把比人都要高出半个头的大太刀,以及安原手里攥着的一长一短两把刀。更重要的是,这三把刀的灵力,竟然没有一把与自家主公相连!于是他的语气更加悲伤了:“这些家伙都是哪里冒出来的?!”
“哦,你说这些啊。”审神者浑不在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总感觉大太刀正在对自己横眉冷对,“路上捡到的,一些野生的刀剑。”
长谷部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狠狠地甩了甩手,神色十分难看。
——这些贱人!就知道占他家主上的便宜!把主上当成免费的加油站了吗!
“主上!”他义正言辞的开口,不顾头顶飞过的流矢和周围场景的不合适,“请允许我把这些家伙统统拿去碎了!”
审神者被这话的戾气给吓到了,连带着被吓到的,还有她手上握着的两柄刀。她都能感觉到这两把伤痕累累的刀都吓得立刻不敢再吸她的灵力进行修复了。
“很霸道啊你。”
身着暗绿色神官服的付丧神一脸不耐烦的出现在小姑娘的身后,同时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长谷部对他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