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
只是灵力如同波浪一样拂过他伤痕累累的身躯,温柔的就像是春天里的暖风。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了黑暗中响起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为什么还不醒?”
主……是主上?
最令人蛋疼的不是审神者的声音为啥会突然冒出来,而是接话的那个人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是尺寸问题。”
七秒男你他妈的才尺寸有问题!
抱着想要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想要咆哮的心情,压切长谷部渐渐看见了眼前的光。
很微弱,但是也让人喜悦的差点哭出来。
“我们现在可还没出去啊,不要掉以轻心。”
“我知道呀。”审神者说,“不过我们现在在哪一层呢?”
“这个……得具体再看看啦。”笑面青江随口回答,一边偏过头去看,周遭都是很寻常的山林树木,有山有水有风有光,气温不冷也不热,就是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要不是知道传送石碑不会把人直接传送出地狱,最多是随机到某一层地狱里,他都快要以为这是正常的世界了。
坐在不远处的山姥切国广,金发少年正认命的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浅葱色外套和针线,一脸无奈的干着贤惠到令人发指的针线活。
光着膀子蹲在旁边的大和守安定笑得阳光无比,“谢啦,国广家的。”
“毕竟像我这样的仿刀,平时也只能做做这种小事……”
点满贤惠技能的被被一脸黯淡地说,然而手上缝缝补补的速度不降反升,要是下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台缝纫机或者电熨斗之类的东西,还请大家不要觉得奇怪。
至于安原时羽,则是苦恼的搂着昏迷不醒的压切长谷部,扭头问石切丸该怎么办才好。
阴沉着脸的御神刀没好气道:“再不醒就给他一巴掌!”
原本就因为想在小姑娘怀里多赖一会儿、因此装昏迷的长谷部好歹抑制住跳起来揍那家伙一顿的念头。
——想都别想!
问题是安原居然还露出了信以为真的神情,一脸纠结的思考起要不要给长谷部的俊脸来一耳光。
打左边还是右边好呢?还是对称有美感呢?
也许是感受到审神者那过于热切的目光,压切长谷部急忙缓缓“苏醒”,时机把握得分秒不差。
“……主。”他虚弱无比的叫道,然后如愿以偿的被安原握住了手。
“长谷部!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也没想到那样做能够成功……”
安原激动地有点语无伦次。
“我……主你也是……”
这家伙也一副感动得说不出话的模样,白长一张霸道总裁脸。
两人的对视简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场面感人之极,就差要抱头痛哭了。之所以没有抱头痛哭,是因为没穿上衣的大和守安定突然跳出来,表示好你个长谷部真是心机婊,假装昏迷躺在妹子的怀里撒娇,同样出工出力的自己也应该要揩油一番……然后他就被翻身坐起、恼羞成怒的长谷部一拳给砸在了脸上。
石切丸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傻乎乎的审神者居然靠着灵光一闪的念头,找到了自己先前与这些刀剑之间的联系。
因为无论是用鲜血和灵力勾画刀纹,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深藏在审神者体内那些虚无缥缈的联系印记,再用这些印记召唤回刀剑。
目睹这一切的石切丸阴沉沉地看向叽叽喳喳的小姑娘。
按道理,这种探查内在力量的方法,没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是根本找不准的……可能会找到其他刀的印记,更多的是摸个空。
但是这家伙一下子就找到了两个印记,并在瞬息之间,将他们带到这一层的地狱里来。
这种敏锐如丝的感知力,到底是真本事,还是……大部分时间都在装模作样呢?
真是有趣。
“那个,衣服补好了。”
山姥切国广忽然这样说,然后他看见在地上打成一团的两个人,下一秒连裤子都撕裂开——因为原本就破破烂烂,这么一扭打,就……
安原吓得急忙扭头,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卧槽,长谷部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付丧神,那好,我们来比比尺寸……”
“滚开啊混蛋!主,你听我解释!你看,我的尺……不是!我里面有穿啊!”
可惜审神者根本不敢看,或者说她的脸皮厚度,还不足以支持她在另外几位男性付丧神面前扭头围观这种尴尬场面。
这帮人到底能不能有点自觉性?
“不,在穿好衣物之前,请你们都离我远点。”
安原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正常,使得它听起来不要太冷漠。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笑面青江若有所思,“果然尺寸就是底气啊,大和守君说得十分有道理。”
“嘻嘻,是吧。”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要缝两条裤子了?”被被因为担心针线不足而感到忧虑。
最后石切丸被吵得头脑发晕:“都给我闭嘴吧!”
……没人理他。
第33章 第四天(十二)
安原时羽觉得头很痛。
一方面是这帮人完全没有什么“在女孩子面前不可以随便脱裤子”这种认识,另一方面可能也和她刚刚发烧生病不久,留有后遗症、还未痊愈有关。
不管怎么说,面对这群人……或者说疑似集体脑子进水的刀剑男士们,她觉得自己看的不是刀,而是在看一群想要变着花样搞事的熊孩子群体。
比如说,最近新加入队伍的压切长谷部在经过最初的感动之后,他很快暴露了自己的主控本性。
如果是平时,审神者可能会接受这份来自属下的敬爱之情;但在对方没有穿裤子的前提下,她感觉十分恐惧。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吓得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整个人恨不得缩进地里,“——我不要跟光着屁股的男人讲话!”
长谷部相当委屈的停下脚步:“我没有光着……”
“总之你不要过来!拜托了!长谷部你也不想被我当成变态来看待吧?”
亲眼目睹了这种局面,站在后边吃瓜群众们笑得差点晕过去,只有石切丸没有笑,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喊了一句“躲在那里的话,我们可看不见你”。
言外之意就是你自己负责自己的安危问题吧。
——不不,比起那个不知身处何地的安危问题,安原觉得眼前的光屁屁危机才比较可怕。
不过笑归笑,还是有人及时把这位委屈的刀剑男士给架走。
放下针线活的山姥切国广一脸严肃:“就算是身为仿刀,理应沾染尘埃血渍的我,也不会对女孩子做奇怪的事情!”
笑面青江更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换我就直接全垒打。”
长谷部眉头紧缩,注意到后者的肩膀发丝处似乎有一丝不属于他的黑色发丝,于是忍不住伸手去捻,待看清楚那根头发的颜色后,他就立刻炸毛了。
要知道,在场之人除了大和守安定和审神者,没人是黑色头发。而笑面青江是来到这一层地狱后才化形的,之前根本没有与大和守接触过……所以头发的主人是谁已经可想而知。
“这是怎么回事!你对主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头发会粘在你的衣服上?还是位处于肩膀这种不远不近的位置?!可恶!你要是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今天就死在这里好了!”
“哦,就是你想的那种事情。”青江淡定的回答道,果不其然看见压切长谷部瞬间变得气势消沉起来。
过了片刻,压切长谷部一脸阴郁的握住了刀柄:“我要杀了你。”
“在长谷部君你拔刀之前,我友情提醒一句,审神者到现在还穿着加州清光的外套……你难道没注意到吗?”
“什么?!”
…………
……
然而当事人安原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暗流涌动,她一边在心中大骂妈的智障,一边偷偷竖起耳朵,确认没有脚步声靠近自己方才松了口气。
“嘿!看到你了哟!”
大和守安定那个非常活泼的声音从她头顶飘过来。
“卧槽你别过来!”
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异样乖巧的把脑袋缩回石头背后去。
“好咯,不看就不看嘛。”他小声嘀咕道,“我都不介意你有没有穿裤子。”
问题是这位朋友你自己就没有穿长裤好吗!而且在这种问题上,女生和男生能有可比性么?好比热的时候,男生可以把衣服一脱,光着膀子到处走,炫耀自己的各种肌肉……但是女生就算再热也不能随便袒胸露乳的到处走啊!
压住满腔的吐槽念头,安原不太自在的又抬头看了几眼,确信对方没有冒泡才开口:“那个,大和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闲聊了?”少年形态的付丧神奇怪地反问,“你不是我名义上的主君吗?”
安原时羽:……
原来这位朋友还知道我是你“名义上的主君”啊?!要灵力的时候,怎么不抱着你心爱的冲田先生了呢!
所以她有点心情糟糕的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但你认可的人,不是只有冲田先生吗。”
石头背后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沉默了几秒,方才传来少年那变得有些沉闷的嗓音。
“我思念冲田先生没错,但和与你聊天……也不矛盾吧?况且你刚才的勇敢作为,令我稍稍刮目相看了呢。”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自顾自说的话语,审神者有些莫名的恼怒。她一下子坐起来,转头瞪着这块石头,仿佛要用目光刺穿它。
“我不需要一个临阵脱逃的人来认可我!无论他之前和我是什么关系!”
“诶,可是我还是最后出手,并救了长谷部啊。”
安原时羽:……
“但是我救了你们。”她沉声道,“我希望你能搞清楚这一点。”
大和守安定想了想,冷不丁的问了一个题外话:“你在生气?“
“……没有。”
其实安原自己也有点搞不清这种无名怒火的由来,可是她一听到对方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的想要骂人。
这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不,你肯定是在生气。”大和守很笃定的说道,“但是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在你踏入这个地狱之前就已经想过了吧?你也许会遇见陌生的敌人,也有可能会遇见熟悉的朋友,在这里你会遇见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情……就算是看到像我这种死去的刀也是正常的。”
安原时羽被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地听石头背后传来他飘忽不定的声音。
“……我已经死了呀,和那边那个就要与笑面青江打起来的蠢货一样——已经死了。既然如此,我会作出哪怕是与生前不一样的选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没有人是与他人一模一样的。
哪怕是曾经背靠背战斗的人,会选择如同生前那般护主,亦或是选择独自逃命……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您到底在生气什么呢?”
“……”
审神者心中那股怒火无声无息的熄灭了,熟悉的愧疚感重新漫上心头。
——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明明一切都要仰仗他人,一路走来虽说被多次恶语相向,也吃了不少苦,可终究还是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的善意。
问题是当她习惯了被善意所包围,在遇见了违背自己设想的发展后,就变得忍不住失态……这种弱点实在是太糟糕了。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她原本身处的那个和平的世界,而是一个即将崩坏瓦解的游戏世界里——也许就连游戏设计者都无法准确的判断出每一个数据在其中产生的变异会带来怎样的性格变化。
回想当初到达本丸时,加州清光那看似正常实则略显扭曲、萤丸和药研都杀气满满的待遇难道被她遗忘了吗?就连烛台切光忠都敢半夜冲进来砍人……这些糟糕的经历,安原自认为是不会那么简单就遗忘的。
当时明明是很坚强的,遇到这些事情,哪怕眼泪流的再多,也依旧能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坚定……可是如今,兴许是习惯了被别人所保护,反而开始变得软弱起来。
相比之下,大和守安定虽然嘴上说着不帮忙帮也只是不想欠人情的性格……简直是太善良可靠了。
她应该打起精神和警惕心,不能再这样轻易的被外物变化所击倒了。
“对不起。”
想通这一切的安原时羽诚心诚意的说道,“多谢你提醒了我。”
“唔……虽然不太清楚你明白了什么,但我希望那是好事。”大和守安定背靠着石头坐下,脸上无所谓的笑了笑,“我接受你的道歉,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要是想要活得久一点,就不要太习惯依赖什么东西。”
因为敌人可是会抓住你的弱点不放的。
“啊,你这句话,我会记住的。”
审神者低声回答道,没有人明白她在这一刻领悟了什么东西,唯独她自己清楚,她的内心似乎变得更加坚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