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入院多天,公司也要乱套了。”黎康城说,“公司元老都想让我暂时接管业务,好维系正常运转。但曼曼那个小丫头对我意见颇深,连公司大门都不许我进去。”
赵父皱眉说:“虽然众所周知,林曼是阿远的未婚妻,但毕竟不是没有结婚,她这么快就把生意捏在手上,连你这个亲大伯的面子也不卖,这倒是不大好。”
“对,黎家的生意,还是得黎家人自己来管,才能放心的,跟黎家合作的生意伙伴,比起外人来,也更相信姓黎的人吧。”
赵父在之前就有预感黎康城来找自己不单单是为了叙旧,现在总算是听出苗头来了。
赵家和黎家有大量生意往来,公司元老不能说动林曼把大权交回给黎康城,但如果是生意伙伴施压,那林曼就不得不让位,把公司交给黎康城。
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父没有立刻表态,林曼也好,黎康城也好,只要能让合作的生意项目正常运转,就没有问题。
黎康城又说:“如果是我掌管公司,以你我的交情,会比之前阿远打理公司时,更优惠。”
赵父问:“优惠多少?”
“至少3个点。”
赵父心动了。
但依然不能立刻答应。
这时楼梯那传来脚步声,赵父当即转移了视线,避开了黎康城的灼灼目光,刚好可以为他争取一点考虑的时间,不用立刻回答。
赵奇抱着个盒子下来,见到黎康城,问了声“黎伯伯好”,他坐下后只是闲扯了些事。一会赵父去外面接电话,他才说:“谢谢黎伯伯上回替我圆了心愿,亲眼见识了那些奇门幻术,就是技不如人,没有坚持到最后。”
黎康城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好认识一个朋友,才好为你安排了石八楼的身份。”
赵奇好奇问:“不知道那个朋友是谁,我想见见。”
黎康城想到死去的长空,默了默,说:“他不喜欢见人。”
赵奇欲言又止,最后说:“算了,我答应了阿米不再去做那些事,她说晦气。”
黎康城笑笑:“年轻人也这么迷信。”他见他始终抱着一个细长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阿米的东西,让我拿去埋了。”
“埋了?”黎康城略觉奇怪,“不需要的东西,不直接扔了,却要埋了,是什么宝贝吧,多年以后再挖出来回忆回忆?”
赵奇笑了,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支笔。”他说着,就将盒子打开给他看。
一支半臂长,手指粗细的朱砂笔出现在了黎康城的面前。
盒子一开,隐约有一股浓烈的朱砂气息扑散开来。
赵奇倒没什么,可黎康城脸色突然一变,立即偏头,似乎要吐出来。他微惊:“黎伯伯你怎么了?”
黎康城脸色煞白,抬手说:“没什么,可能是空腹太久,胃有些难受。”
“我去让医生过来。”
“不用。”黎康城缓缓站起来,又看了一眼那笔,问,“你说,这笔是你未婚妻汤米的,对吧?”
“对。”赵奇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笔感兴趣,还特地问起阿米。
黎康城点点头,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奇满腹疑惑,还是送他出了门。赵父接完电话回来,黎康城已经走了。
赵父见他抱着的盒子,说:“汤米的?”
“嗯。阿米让我找个地方埋了。”
赵父的脸色并不太好,说:“真不知道你喜欢她哪一点,人神神秘秘,做事也神神秘秘,不要给家里召回个祸害才好。”
赵奇微顿:“爸——”
赵父不想听他的辩解,甩脸就走了。
赵奇皱眉,他知道汤米的出身确实不好,比不上那些名门千金,他的父母一直觉得汤米配不上他,可是在爱情里,哪里有配不配得上的。
他心气不顺,在后院埋了盒子上楼,进了房间见汤米坐在窗前椅子上发呆,快步走过去问:“下午想不想去哪玩?”
汤米摇摇头,问:“盒子埋了?”
“嗯。”赵奇说,“怎么,又不开心?”
“没什么。”她蜷着身,心情确实不好。把笔埋了,意味着她就真的跟南家撇净关系,再也没有相连接的东西了。
心里竟比想象中还要难受。
赵奇看出她不开心了,这种不开心,从见到南星之后,就一直都在。虽然她努力掩饰,但他还是能察觉得到。他坐在她面前,握了她的手说:“阿米,你告诉我,南星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们以前……是认识的吧?”
汤米怔怔看着他,她多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而不是要用谎言来维系他们的感情。告诉他她假的身世、假的年龄、假的过往,就连一支笔,也要编造出别的故事。
但她害怕他知道后会离开。
就好比以前碰见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只要她透露了一点她的身份,无一例外,他们都会消失。
久了,她也就变成了一个满嘴谎言的人。
她怔然看了他很久,还是摇摇头,强笑说:“不认识。”
赵奇有些失望,她还是隐瞒了他什么。但他没有逼问,只是探手摸摸她的头,说:“等你以后想告诉我了,再说。”
汤米点点头,但她不会说的,有些秘密,她一辈子都不会说。等过了十年,她只能离开。一个人的容貌不会永远不变,到时候依然会被他知道。
十年,最多只有十年能在一起。
她不是不知道,但没有勇气坦白。她太想要安定的生活了,哪怕只有十年。
第81章 最终卷(八)
晚上十点天气已经有些冷, 去参加宴会归来的赵奇摇上车窗, 手里还拿着一盒巧克力。他习惯了做浪漫的事, 但现在不是因为要浪漫才给汤米带上,而是因为听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食能让心情好起来。
自从见过南星后,汤米一直不开心,变得心事满满。无论他做多少令她开心的事, 夜里还是能听见沉睡的她从梦里发出的叹息。
然而无论他怎么问,她都不开口, 反而笑说他想多了。
越说他多想, 就越令人不安。
车子转眼已经进入别墅区, 到了赵家门口。
他下车上了楼, 敲了敲房门, 怕她睡着了, 没敲太大声。里面没有人应声,他这才自己开了门。
但屋里没人。
他皱了皱眉, 汤米平时不喜欢走动, 尤其是晚上,总爱待在屋里, 说躺着就很舒服, 路走多了累得慌。他走了出来,喊声:“孙妈?阿米呢?”
佣人孙妈小跑过来, 说:“汤小姐用过晚饭后就回房了。”
“她不在房里。”
“咦?”孙妈下意识往里头瞧了一眼,说,“灯还开着呢, 是不是去花园了?我去找找。”
赵奇看看那开着的灯,还有落在桌上的手机,心想她大概是去花园了,这么晚她不会出门的。赵奇和佣人在花园里找了两遍,都没有看见她。赵奇终于有些慌了,他让佣人在别墅区找找。
然而找了两个小时,都没找到她,问了保安,也说没有她出入的记录。
赵奇立刻调了监控录像,确实没有她的踪影,直至看到家里的,才觉得奇怪。就如佣人所说,汤米用过晚饭后就进了房里,之后一直没有出来,就连门都没有打开过。
可是汤米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赵奇十分不安,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几乎没有找到她的可能了。他想了许久,忽然想起朱砂笔能找人来着。他赶紧跑到花园的树下,想把盒子挖出来。
但是树下已经被掘开,盒子不翼而飞。
他盯着这空荡荡的洞许久,隐约觉得,汤米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又去找南星了。
赵奇思量半会,还是拨通了南星的手机。
手机铃声响起一声,就把邱辞吵醒了。他快步走到房门口,已经看见南星坐起身拿起手机。
“喂?”
“南星小姐,抱歉这么晚给你电话。”
南星皱眉:“赵奇?”
倚着门的邱辞一顿,赵奇?他怎么会给南星电话?
“是。打搅了,阿米是不是去了你那?她失踪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真的很抱歉再来打搅你。”
南星的心猛地一沉,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她问:“失踪是什么意思?”
“我今晚去参加宴会,阿米不想去,就留在了家里。可我回来她却不见了,佣人说她用了晚饭后就进了房里,监控也显示她一直没有离开房间,也没有离开小区,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而阿米很珍视的那支朱砂笔也一起不见了,所以我想是不是……”
“你为什么没有陪着她!”南星忍不住斥责,“为什么现在才给我电话!”
赵奇一愣,他听出这斥责是因为出自担忧,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南星这么担心汤米。明明上次在陶家店,她说的话那样令人气愤。
“你现在在哪,我过去。”
……
南星挂断电话,立刻下地穿鞋,她心中焦躁不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南月的突然失踪跟葛洪有关系。可是她的身份隐藏得那样好,怎么可能被找到。葛洪知道她的存在也是因为长空的关系,已然过了近八百年,但身为局外人的南月怎么会这么快被发现?
“你要去找南月?”
南星这才发现邱辞在门外倚着,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她点点头:“要去。”
“嗯,我去订机票。”邱辞转身回到小客厅,查找最近一班过去的飞机。从这里过去大概要两个小时,时间不长,然而那两个小时对南星来说,又是一段煎熬的路程。
“邱辞。”南星边穿外套边说,“你留下来吧,你哥和曼曼还需要你照顾。”
邱辞微顿,回头说:“我也不放心你。”
南星说:“那把你的两条鱼借给我。”
“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也不能立刻赶到你身边,它们不能将人送到那么远的地方。”
“但你哥和曼曼还需要你照顾。”南星不想他为难,但她也不想他跟自己过去,“阿月未必是被葛洪盯上了,但你哥一定是被葛洪盯上了,你跟我一起去,我反而更担心这边。我现在一点都不想你哥和曼曼再受到一点伤害。”
邱辞思量许久,才终于同意,他说:“你登机、落地,见到赵奇,都要告诉我。”
“嗯。”南星忽然发现自己心里有些放不下了,她走到邱辞面前,说,“你也是,有任何什么动静,都要跟我说。否则,我会担心。”
邱辞微顿,看着以前对任何事都很淡漠的南星,隐约中,她已经变了,变得更有温度,不再是那个故意将自己包裹起来,冷冰冰的南星了。他捧了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唇。
比起喜欢,已然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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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寒凉,从窗户灌入屋里,把汤米冷醒了。她蜷了蜷身,以为是自己又迷糊地睡了过去,忘了盖被子,于是伸手去拉扯被子。但胡乱抓了几回,都没有抓到。
她迷迷糊糊睁眼,突然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卧室。而是一片绿林,她猛地坐了起来,手触及地面,是青青绿草。
她愣了愣,以为自己从窗户掉到了赵家的花园里,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里的一草一木,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就像是在一片郊外,可她怎么会在这片小树林里?
汤米站了起来,裙角撩了腿,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裙。
“又是梦啊……”汤米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梦跟以前的梦一样,又冷又阴暗,也一定会让人很难受吧。
这是不是她抛弃了南家人身份的报应呢……
祖父对她那样好,当初选择让一直以来都很勤奋的南星活下去,而放弃了她,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祖父明明那样疼她……
她以为自己做得没错,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跟堂姐撇清关系后,她会这么难过,难过得夜夜梦魇。
汤米揉揉眉心,眉心触感明显。梦境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真实了。
“呵。”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阴鸷笑声,让汤米迅速回了神。
“我真的没有想到,南子安那样有本事,竟然能将两个南家后代藏起来。我想,他绝对不止只藏了你们两姐妹吧?还有谁,还活着?”
阴暗林中,有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汤米察觉到背后有冷气袭来,转身看去,只看到一个陌生的……魂体。
这人没有肉身,只是一个魂体。
梦境?真的是梦境吧。
“你在说什么?”
“这支笔,是你的吧,上面全是南子安的气息,令人作呕。”他欲要作呕,只是拿在手上,就让他恶心。他两指一上一下,“啪”地一声,笔杆立断。
汤米一愣,哪怕是在梦境,看见这笔断了,心也似被绞碎。她快步朝笔跑去,把断成两截的笔捧在手上,厉声:“你在做什么!你是谁!”
“我?我叫葛洪。”他笑了起来,笑声令人厌恶,“你还小,一定没听南子安提过我。我是你曾祖父最小的徒弟,也是你祖父的师弟。可惜啊,你的曾祖父放着大好的禁术不用,要将禁术束在楼阁上,如果不是我将禁术偷了出来学习,就要埋没了。”
汤米隐约明白了什么,说:“所以曾祖父将你逐出师门了。”
“是啊,如果他还活着,那他一定会知道,那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事,他也是害死你们南家全族三百余人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下决心杀你们全族?”
汤米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梦,这绝对不是梦,而是葛洪营造出来的一个幻境。她愣了神,怔怔盯着他,颤声问:“是你屠了我们南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