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燃睁开眼睛,“哦,凌晨!”
“你赶回来干什么?”夏晴多的愧疚在不断地放大,她叹了口气。
窦燃一伸手,托住了她的脸,揉搓了几下,尽量用起伏不大的语气说:“哦,想你啊!嗯,还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关于过去的……”
夏晴多倒是不傻,顿时一凛,因为她知道她接下来听到的事情,关乎着“好几世”的她。
夏晴多就是这么解释,现在的她、过去的她、和十八岁的她的关系。
过去的她,可以被称作她的第一世。
十八岁的她,可以被称作第二世。
那么现在的她,当真算的上是三世为人了。
三世了,她必须得清晰地知道她丢失的那些记忆。
第94章 做催眠治疗
其实城市没有扩建的时候,北市一点都不大。
不像现在,地铁都修过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有一多半的时间限行,可到了该堵车的时间点,城市里的各大马路还是会拥堵不堪。
尤其是早上七点多,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约好了时间数一二三似的,大的大,小的小,全都拥上街。
离目的地还有两条街,窦燃的汽车被堵在了长龙的中央。
刘瑞君的发小苏铭原先住在护城河的北边。
后来那一块的老式小区全部拆迁,苏铭一家就迁到了北四环鸿运小区。而刘瑞君的爸爸一咬牙一狠心买了二环内的房子。
再后来,刘瑞君考上了国戏,苏铭个学渣却去外地勉强上了所专科学院。
说起来是发小,这些年其实走动的很少。
早上,窦燃跟夏晴多说了苏铭前妻被抹掉记忆的事情后,夏晴多没有第一时间杀到三院,而是提出要去见一见苏铭。
窦燃知道,其实她可能最想见的是苏铭的前妻。
不过听说,苏铭的前妻早在十年前就去国外了。
所以,夏晴多的选择,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退而求其次。
所幸,并没有堵多久,汽车就缓慢地往前行驶了。
到达鸿运小区时八点。
刘瑞君比他们到的早,汽车停靠在小区的马路边,打开了窗户,点了根烟,无聊地把一口一口的白烟往外吐。
他也闹不懂窦燃怎么突然要调查一个心理科的医生。
他没问,搭档了这么些年,窦燃有好多事情,他都没有问过。
男人不像女人那么八卦,可要说心底一点儿都不好奇,他刘瑞君也绝非有这个定力。
就是吧,毕竟是合作的关系,少打听私事,多干点实事,这才是长久合作的法门。
刘瑞君一根烟抽完,烟头摁进了手边的车载烟灰盒里。
一抬眼,便看见窦燃的汽车向这边驶来了。
刘瑞君开门下车,腋下夹了个黑色的小包,冲正找停车位的窦燃弹了个响指,默默地进了小区,按捺下了心里的好奇,依旧是什么都没问。
十二栋三门四楼。
刘瑞君仔细辨别了一下门牌号,抬手敲响了楼梯左边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个少年。
想来屋里的窗帘还没有拉开,内里的光线黑暗。
夏晴多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以为站在门内阴影里的那个少年就是夏野。
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发型,年纪也和夏野相当。
第二眼再看,才看出了差别。
少年的五官不如夏野立体,左腿上打了石膏,拄了个拐,很客气地问:“请问找谁?”
门口的三个人看起来很奇怪,只敲门的那个露了脸,其余的两个都戴着口罩,少年很警惕。
“哦,苏知是吧!”刘瑞君咧嘴笑了笑,“我是你爸爸苏铭的朋友。”
苏知一听见这话,便扭头冲身后的房间喊:“爸,有人找。”
跟着,又对门外的人说:“请进吧!”
自己又拄着拐一跳一跳地进门,进了客厅右边的小卧室。
房间里窸窸窣窣了一阵儿,从里头出来一个光头的男人,一瞅见刘瑞君,癔症了一会儿,哈哈笑道:“哎呀,是瑞君啊,快请坐请坐。这两位是……”
窦燃一抬手取掉了口罩。
苏铭倒吸了口气,他不追星,可也照样认识窦燃。
“苏知,苏知,快出来看,你偶像!”苏铭冲着卧室内喊。
还是那个孩子,拄着拐又跳了出来,看清了窦燃之后,惊喜地红了脸。
苏铭搓了搓手正式给窦燃他们介绍:“这是我儿子,夏天生的,我也不大会起名字,夏天不是蝉多吗?叫蝉不好听,就叫苏知了。他啊爱唱歌,爱运动,放个暑假也不消停,踢足球伤了腿,在家修养!梦想是当个全能偶像。”
苏铭知道刘瑞君现在在混演艺圈,也就属于演艺圈的幕后工作者吧,可他实在不知道刘瑞君居然认识窦燃这么大的咖。
他的话有点多,主要是为人父亲,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得厚脸皮。
上回通话,苏铭就跟刘瑞君提过这个儿子。
苏铭和现在的妻子一直没有生育,倒不是不想要,可能是现在的妻子子嗣比较艰难,便越发地显得这个儿子珍贵了。
苏铭介绍了一大通,这才想起来吩咐:“苏知,快叫叔叔和阿姨!”
苏知的腿不方便,点了点头喊:“叔叔好,阿姨好!”
苏铭又说:“一会儿唱首歌给叔叔阿姨听。”
苏知有点儿囧。
刘瑞君打着哈哈:“不着急,快让孩子进屋歇着腿,咱们先说说话。”
苏家的格局不大,二室一厅八九十平,几个人往老式的沙发上一坐,苏知便只能站着了。
苏铭一听,大约猜出了刘瑞君的来意,摆了摆手又示意苏知进屋,还说:“你关上门学习。”
苏知很听话地关上了门。
刘瑞君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苏铭,我们来还是想问问你前妻……”
苏铭的脸色很差,缓了好久才说:“那年我大三,你知道的,我上的是专科,又比你早上大学一年,我和她是大学同学,我俩属于未婚先孕……其实到最后都没有结成婚,就是怀孕了准备结婚来着。”
这年头,先上车后买票的多了去了。
客厅里坐着的几位,只有他属于走的婚姻正常程序。
刘瑞君的眼色有意无意地落到了窦燃的身上。
窦燃假装没看见,问苏铭:“她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苏铭的脸色更黑了,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快到预产期那会儿,我俩吵了一架,她气冲冲地跑了出去。等我找到她,是两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她不认识我了,我问她孩子呢?她倒反问我什么孩子!”
苏铭越说越生气,却害怕房间里的苏知听到,压低了声音:“我后来还是托人查到了她的入院记录,跑到医院大闹了一场之后,才听说是一个医生给她做了催眠,抹掉了一些记忆。妈的,死女人,还把我儿子送到了福利院,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苏知找回来,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做了亲子鉴定!”
“怎么又私了了?”比起那些个匪夷所思的过程,刘瑞君更想知道处理的结果。
苏铭不好意思说自己拿了薛医生三万块钱,只说:“哎呀,还不是那个死女人,自己签了个同意治疗的诊断书。而且,我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她不是不想跟我过了嘛,哼,全天下又不止她一个女人,我也不稀罕她。”
听苏铭说到那个同意治疗的诊断书,夏晴多的脸白了一下。
她下意识去握窦燃的手。
窦燃反握住她的。
又聊了几句其他的,窦燃用眼神示意刘瑞君可以告辞了。
刘瑞君便站了起来:“苏铭,我们就先走了,咱们电话联系。”
苏铭赶紧说:“这么急啊,你看,孩子还没给你们唱歌呢!”
刘瑞君掏出了名片:“不急,等孩子的腿好了,你送他去公司,我们再面谈。”
苏铭接过了名片一看,“瑞君娱乐公司总经理”。
他一拍刘瑞君的胳膊,“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这么出息呢!都自己开公司了!”
公司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一样,可不是就是他的公司了。
苏铭送了刘瑞君一行出门,一回头兴奋地和倚在门口的苏知说:“儿子啊,你快出名了。”
苏知撇了撇嘴说:“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
苏铭嗒嘴,觉得他的话丧气。
原本多坚定的信念,一下子被动摇了。
苏铭这半生,可以说都是郁郁不得志的。
一个大专毕业的男人,做过销售,干过个体,怎么说呢,全都一言难尽。
记得还没有找到苏知的一天,他再一次寻找工作失败,闷闷不快地经过天桥,一个算命的瞎子叫住他说:“哎呀,你命中有一贵子啊!不过……”
不过什么,他没有听。
苏铭好歹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一切迷信活动。
倒是现在,年纪越来越大,就越相信天命这个东西。
苏铭思索了片刻,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他直奔天桥,嘿,别说,还当真遇到了一个算命的老瞎子。
只不过,还是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他也不敢确认了。
他拿出了百元大钞,塞到了老瞎子的手里,带了些忐忑和期颐地说:“先生帮我算算,我家儿子有没有可能成为偶像,爆红啊!”
——
“我要去找薛傲。”
汽车发动的时候,夏晴多告诉了窦燃她的想法。
“是要找他问个清楚明白,我陪你一起去。”窦燃说。
“不,我自己去,我找他……做催眠治疗。”
夏晴多的话,吓了窦燃一大跳。
——
苏铭和天桥上的老瞎子打了一架。
不是因为一百块钱。
而是那老瞎子告诉他:“不对啊,你命里的儿子不应该这么大年纪啊!你结婚比较晚,你命里的儿子最多不过六七岁啊!”
要说他算得不准吧,他连自己结婚比较晚都知道。但苏铭确实没有听懂,皱着眉问:“先生什么意思?”
算命的老瞎子叹气:“你命里本来有一贵子,但是……现在没有了。”
第95章 跟斗鸡似的
花一百块钱,买了个恶心。
别看苏铭才三十几岁,和算命的老瞎子一对战,居然还没老头窜的快。
眼看人家脚底抹油溜了。
苏铭恶心的心口发堵,问天桥上贴膜的年轻人:“哎,他到底瞎不瞎啊?”
年轻人挠了挠头:“瞎吧!我来这儿两个多月了,没见他睁过眼睛。”
“那他算的准不准啊?”
“准不准……这就不好说了!命这东西,玄乎,谁知道呢!我劝你啊大哥,好好培养孩子,什么贵子不贵子的,只要是亲儿子,咱就得尽到当父母的义务。”
话是这个理,就是吧……苏铭“嘶”了一声,开始心疼他的一百块钱。
尼玛!也是被鬼迷了心。
还不如早点带着苏知去瑞君公司。
——
明明知道那个薛傲以前干过什么样的事情,还想找他做催眠,这叫以身犯险。
窦燃一直都觉得人生这个东西嘛,是自己的,别人不可以干预过多。
是以,他尽可能提供给夏晴多的是支持关心和保护,却不是强制性的干预。
可这一次,他想强制一回。
汽车没有如夏晴多要求的那样开到三院,窦燃气呼呼地把她送回了夏家。
门一开,把人塞进去,刚好夏野在客厅。
他吩咐夏野:“看好你妈!”
夏野不明所以:“我看着她干嘛?”
“你不看可以啊!你等她出去转悠一圈,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窦燃没好气地说。
虽然他爸的解释不够清晰,但后果这么严重的话,那这个任务他必须得完成了。
窦燃没有进门,在他即将关门的那一刻,夏野悄悄朝他比了个OK。
在某些问题上,父子偶尔统一个战线,还是能做到的。
窦燃看见了,转身要走。
夏晴多也不生气,倚着门,不急不躁地说:“窦燃,我真的想过了,这个事,必须得这么办。”
窦燃一回头,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后头的夏野问:“到底什么事啊?”
没人理他。
他爸和他妈正没节操地对视着,可能要不是有他在,得跟吸铁石遇到铁一样,滋滋地贴在一起。
夏野觉得没劲,正想发脾气的时候,只见他妈从他的眼前一闪出去了,紧跟着,门啪一下合上。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快地自言自语:“回来干什么!”真是的!
窦燃扯了夏晴多的胳膊,一直到楼下,都没松开。
夏晴多心平气和地跟他讲:“窦燃,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不知道那个薛傲的催眠治疗方法,和我的自我催眠有多大区别。但我觉得,我既然有了防备他的心,没准儿,我就能不被他催眠,并且查出我想知道的。”
窦燃当然知道夏晴多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每天跟喊口号似的念叨,“我是夏晴多,我热爱表演,我记得住台词,我过目不忘。”
连续念叨了十几年,没吃药,没打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记不住台词,最后又好了。
道理都懂。
可窦燃一点都不想让她冒险。
“咱们还得缕一缕。”
“不用再缕了。”夏晴多甩开了窦燃的手。
她固执己见,眼睛往上挑了一下,意思分明——他是拗不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