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春风用讽刺的口吻说道,“早就听闻白峥大名,可惜一直未能得见,真是没有机缘,只是,他的妻子怎么会在这里呢,不是说白峥很早就带着他妻子回了宗□□吗?怎么,见到个漂亮女子就往自己身上扒拉,南国竟这般下作吗?”
既然已经水火不容,不如索性撕破脸皮。
外面一直在暗处的屈然,方储信等人早已准备妥当,只等他们少主一声令下,便可直入虎穴。
隋玉上前,“孩子,你今日应该速速离去,你母亲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你只要记住,你母亲并不是他们口中那种女人,她聪慧善良,温婉纯净,是配得上当年那些倾心与她的人的,这就足够了。还有,你母亲当年生下你之后,被人发现葬身灵岩寺附近的山崖,身上刀剑重重,想必是恨极了她的人才会下这般狠手。她的尸首,我只能告诉你,被她心爱的人带回了他们的家,虽然活着没能在一起,但是,总归逝者安息。”
莫春风心中悸动,却也明了,果真那人不是母亲的挚爱。
“隋玉,你今日这般大胆,独闯南国安国寺,就没有想过会回不去吗?”孟惠君双手击掌,外面悉悉索索传来动静,“现在就有上千名弓箭手在伺机而动,只要我一声令下,顷刻之间你就会变成刺猬,你的绝世美颜,都将不复存在,你说,这是不是对你最好的惩戒。”
夜月笙静静看着这个被称作母亲的女人,她冷酷绝情,独立自我,小时候,常常觉得母亲羸弱胆小,需要父亲的庇护才能苟且存活于后宫,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假象而已。
此时的她,如此杀伐果断。
“哈哈,孟惠君,我还真是没有看错你,只是你忘记了,这几十年光阴,不光给你心头刻上成长,别人的心,也在随着你的潜藏而变得处处谨慎。刚才没有闻到异香吗?我这拂尘使得可好,这拂尘质如轻云色如银,正是采自终南山麈尾,每根毛发都是精挑细选,来之前我把它浸泡在亲手泡制的五毒散里,足足十二个时辰,你现在,可有感觉头晕目眩,甚至那么一丝丝呼吸困难。”隋玉眼角含着泪,嘴上却说着这样令人恐惧万分的话语。
她笑着,有些张扬,更多的是无限的寂寥。
“隋玉,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只敢使这些下作阴招,就像当年你被师傅逐出师门一样,你根本就不配!”孟惠君捂住胸口,极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知道,隋玉没有骗自己。
“可怜师傅被你蒙蔽,就连一心修行的师兄苏里也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为了你,他竟然放弃自己做人的原则,这十几年来,师兄一直未娶他人,虽然你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北朝,可是师兄私下却一直将他看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悉心教导,你何德何能!”
隋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了满地,她抬首往上看,想停下这无用的眼泪,“孟惠君,你毁了师兄一辈子。”
孟惠君却像突然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指着隋玉,狂笑道,“我竟然不知,你爱的原来是苏里!”
隋玉静下心来,面上微冷,“你好自为之,等我安全出了南国,自会送上解药,如果我没能回去,你便是我的黄泉之友了。”
待走到门外,她突然转身道,“对了,忘记提醒你了,刚才来的路上,看见不少御林军,夜皇没来,御林军倒是倾巢出动,孟惠君,你能不能等到我的解药,还尚可不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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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变安国寺
夜月笙闭上眼睛, 深吸口气, “母亲,今日春祭,怕是不能如期举行了,大哥和鸾贵妃, 已经到了安国寺山门。”
孟惠君努力稳住身形,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影,犹自镇定。“春祭于午时举行, 绝不更改, 还有半个时辰,你去大雄宝殿殿前候着,我倒想看看, 这贱人如何造的了反。”
夜月笙看看房中其他二人, 他们一直没说话, 像在看一场可笑的闹剧。
“你看她干什么,笙儿,想要什么东西, 就要自己去努力争取,唯唯诺诺, 一辈子成不了大事!你喜欢这丫头, 那就把她从他手里夺回来, 这样优柔寡断,难怪她看不上你。”孟惠君面带鄙夷,仿佛不是在跟自己的儿子说话, 更像是对陌生人的指导。
“何况,是他喜欢的人,笙儿,一定要抢过来,不惜一切代价,他的人,你就是要抢回来!”
看着他,就像看到当年的孟庭君,历历在目,他的眼睛像极了那人,看一眼,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做过太多坏事的人,看不了这样纯净清澈的眼神。
夜月笙没动,心底却深深的怀疑了,她说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宫南枝不可置信的看着孟惠君,破口骂出,“你果真是疯女人,莫春风是你的外甥,是你妹妹的孩子,你今天邀他至此,竟只是为了下毒害他,你还是不是人。”
孟惠君没去理他,径自去换了春祭礼服,吩咐下人道,“看着他俩,一步不能离开祖师殿。”
莫春风倒是冷静,他就坐在那里,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他和她的时候,宫南枝急的踢他一脚。
“起来呀,莫三,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这孟惠君是疯子,她完全不顾念你们的血缘亲情,她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你母亲当年为何而死,莫三,我心里有个疯狂的念头,是她害死了你母亲,是她,让你母亲失去自己一生所爱。”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莫春风长吁一口气,“其实我早就猜到会这样,方储信之前给我的信息,内容基本上吻合,母亲在灵岩寺一处崖底被发现,尸骨却被不知名的人带走。如果真像隋玉所说,那么,南木涵一定知道母亲是被何人所害,他跟母亲,也许真的曾经像我们一样。”
“你明明知道你姨母这般狠辣角色,还敢这样孤身泛险,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宫南枝听见外面不时传来官兵跑步或者下命令的各种声音,明白局势现在十分紧张。
“怎么能叫孤身泛险呢,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都什么时候了,宫南枝气的不去理他,这厮还有心情在这插科打诨。
突然身后走来一人,“少主,安国寺往后走去,过了大雄宝殿,有一条狭径,并无人员守备。”
宫南枝吓一跳,见是方储信,明白莫春风早有安排。
眼下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对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专情在意,陌生的是,他又仿佛不再是小时候跟自己打打闹闹的那个登徒子。
心下也是悲喜交加,万般情愫难以倾诉。
“屈然已经带人在那边守着了,有什么动静还是暗号传递,安国寺外,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鸾贵妃和他哥哥,撺掇着夜中庭怕是要造反了,夜皇被挟持,南国大乱迫在眉睫。”
方储信将外面的消息一一报来,听上去让人胆战心惊。
“夜月笙早就有所准备,鸾贵妃怕是在劫难逃,这蠢货,白白害了自己儿子。真不明白,皇位对他们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莫春风皱起眉头,不禁想到北朝那个所谓的父亲。
父子反目,兄弟反目,弑兄杀父,这一件件到底为了什么。
都说江山好,可真正坐在那个位子的人,就真如外人看来的那样风光无限吗?
敲晕了门外几个守卫,三人沿着小路一直奔向大雄宝殿旁侧,天王殿和大雄宝殿之间,布置了满满的明黄正红,各色旗子迎风招展,祭祀大典就是在此进行。
远远看去,极为壮观,孟惠君身着正红宮服,头戴凤冠,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来到祭坛。
下面僧人官兵齐刷刷跪下,悼念经文。
一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太平,二求国泰民安,安居乐业,三求天下自民老有所养,儿女绕膝。
祭典完成,寺门撞开。
夜中庭后面跟了御林军统领,在后面是铠甲满身的将士成群,两军分开,鸾贵妃从中间走了出来。
同样的正红宮服,礼制都是皇后式样,她勾红了嘴唇,一副志在必得的面孔,洋洋得意间,已然站在孟惠君对面。
“孟皇后,别来无恙,皇上突发重病,口不能言,手不可写,圣旨传于贴身太监保管,圣俞废太子夜月笙,贬于掖庭,立皇长子夜中庭为太子,于今日承继大统。”
孟惠君突然哈哈大笑,“听到了吗,笙儿,她说,要废了你,立皇长子,这世上,你若不去争,不去抢,自然有人替你去争,替你去抢,不过,代价便是要了你的性命,今天,你要看的清楚!将这些乱臣贼子的面孔都记下,来日正统,一个不留!”
御林军统领睁大双眼看着她,夜中庭还未明了发生了什么,人已经倒了下去。
“鸾妃,想跟我斗,你未免道行浅了点,十几年前我能跨过你直接被册立为皇后,你以为只是因为夜景瑞对我的宠爱吗?”声音压的极低,只有两人能够听得见。
夜月笙看着倒下去的御林军统领,回头望向孟惠君,不知何时,更是无人看到是什么人动手,这人已经冰凉了。
鸾贵妃身子发抖,鸾雄将她拉到身后,层层御林军围起。
“笙儿,到现在,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今日,你不动手,便真的要沦为鱼肉了。”
夜月笙拔起一旁的红旗,两步登上祭坛,左手举旗,右手指向下面将士,威严震撼,“将士们,刚从宫中传来密报,父皇被小人挟持,鸾雄威逼他立下如此荒唐旨意,意在逼宫,鸾贵妃更是后宫干政,妄想废储立长,实在荒天下之大谬。今在安国寺佛祖面前,本太子要清君侧!
现在放弃抵抗的将士,将不再追究你们被蒙蔽之罪,如若还要抵死反抗,杀无赦!”
夜中庭冷笑,“夜月笙,事到如今,你拿什么跟我拼,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江山史书从来都是由帝王左右,你手中的几百官兵,真能护得了你吗?寺外是十二万御林军,我劝你,自己放弃反抗,或许,我能饶你不死。”
“将士们!先祖曾留下一样信物,只为有朝一日有乱臣贼子谋反,能够有所备用,这执子佩,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执子佩一出,可号令二十万甲子军,清君侧,应该不是玩笑话!”
夜月笙拿出那块玉佩,继续说道,“执子佩乃宗□□掌门信物,苏里将其传授于我,就是为了避免被小人陷害,如今,安国寺外遍布这二十万甲子军,御林军从开朝以来,一直是衷心护国,国之典范,难道你们甘愿被人利用,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举吗?现在,如果现在放弃抵抗的将士,我将一律不再追究,若是负隅顽抗,莫怪到时株连家人。”
有人已经左右摇摆,却不敢大作声张,御林军现在看上去依然威严勇猛,内心却被这一番话动摇不少。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啊!”
一时间,安国寺内,乱成一团,刀剑无眼,到处都是血水,尸体。
孟惠君笑着,正红的衣袍随风飞起,“笙儿,你总算不像你那窝囊的爹。”
夜月笙一身月白色袍子,正跟夜中庭拔剑相向,两人身手不分上下,映着寺中一片血红,倒是格外刺眼。
僧人奔走逃亡,婢女也成了其中的牺牲品,顷刻间,原本肃穆威严的安国寺,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宫南枝呆呆的看着山下的一切,看着雾气缭绕中混乱不堪,厮杀不断的御林军和宗□□义士,“走吧,我们。”
莫春风喊醒她,“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就像这场争夺皇位的战争,不论谁是最后的王者,都与我们无关,走吧。”
宫南枝最后看了一眼山下,红旗还是高高飘着,看来,应该是他占了上风吧。
迅速跟随方储信他们继续沿小路出寺,东林山有几个比较高耸陡峭的地方,偏偏还非要从这边过去,是以最后每个人都得愈加小心谨慎。
“少主,后面有追兵。”方储信看见放出的信号,不由得心下一惊,何时被发现的,竟一点未曾察觉。
莫春风拉了宫南枝的手,步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别去看身后,继续往前走。”
一阵红衣翩然从上方飞过,落到三人面前,红的似火,灼伤人的眼睛。
“不是说等我吗?怎么就先走了,你怎么又要不告而别,多少年了,还是那般无情。”她虽然是对着他们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孟惠君站在那里,岁月给她的脸上留下了极少的痕迹,这个女人,一如昨日般看上去美貌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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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心掏出来,你可看得懂
“他手上有银针, 看样子应该是淬了毒, 否则那统领不会马上毙命。”宫南枝看着孟惠君握起的右手,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绝对藏有不少于一百根银针。
莫春风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动手, 腰间抽出一柄长剑,点地后退,跃起倒挑断孟惠君头上凤冠, 珠玉金银碎了一地。
孟惠君亦是没有留情, 袖中不断射出银针,招招迅猛狠辣,宫南枝替他挡去不少, 因着功夫太弱, 她尽量避开二人, 不成为他的累赘。
方储信已然下去找人,山顶二人杀得风生水起,两旁的松柏高然耸立, 冷眼旁观这场历经多少年早就该来的风雨。
莫春风不是她的对手,很快落于下风, 银针力度不减, 宫南枝急的上前相助, 却只有抵挡的能力,毫无还手之力。
莫春风尽量护着她,斜眼笑道, “今天真不该带你来。”
“胡说什么疯话,你坚持住,一会儿方储信他们就来了。”宫南枝挣开他,拿出折扇左右旋转横向出击,银针偏了力度射向一旁松树。
“母亲,手下留情。”急急的声音,语气里带着恳求无奈,听上去有些气喘,夜月笙扶着松树,发丝凌乱。
一双原本温润如玉的眸子此时也略显慌乱,唇色发白,经历了一番苦战,体力略有不支。
月白色袍子上面溅了猩红血气,如此狼狈的夜月笙,第一次这般形象现在她面前。
他跟孟惠君说着话,眼睛确是若有若无的朝她瞥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孟惠君气急败坏的一掌劈来,宫南枝躲闪不急,身后那人却用尽浑身力气将她推开。
那一掌在空灵的山顶显得尤其震彻心魄,骨头断裂的声音,嫣红血渍溅出的声音,男人痛苦的□□声,齐齐涌向宫南枝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