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女主重生后——一砾沙
时间:2018-07-16 10:30:54

 
 
第77章 
  连着几日, 侯府的丫鬟们发现件蹊跷事,那位总是神出鬼没的长小姐,居然规规矩矩地在房里做起了刺绣。
  本朝女子出嫁前,都得亲自准备几件绣品作为嫁妆带到夫家。前世,安岚是正经娇养的侯府大小姐,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除了做香就是学女红。绣出的鸳鸯虽不至于到画睛就能飞的地步, 看得久了, 也勉强能扑棱两下翅膀。
  她还记得,在出嫁前的那段时间, 她兴奋得几乎彻夜难眠, 一晚又一晚,她将那些修好的枕被拆了又补,生怕那处手艺不精露怯,惹将来的夫君笑话。
  到了洞房花烛的那天, 李徽与她饮完合卺酒, 杯底刚碰上大红绣布,突然倾身过去,拉起她的手到烛火旁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岚脸上一红,连忙将手抽回背后身后, 低头不敢看他, 唇瓣打着颤, 支支吾吾艰难连成一句话。她因晚晚熬夜绣被面, 偶尔恍惚了,会不小心在指腹戳出个小小的血洞。不过针尖大的浅色小疤,连自己都没当回事,没想到他会一眼看出。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皮肤本就滑嫩,那些浅浅粉色的小点,看在李徽眼里,仿佛上好的白璧无端端被染上细尘,怎么看都觉得心疼,低头在那指尖上亲了口道:“以后不许你自己绣了,我娶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来做绣娘的。”
  安岚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才想起害羞,被他嘴唇扫过的指尖一阵阵发烫,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然后就被他扶着腰给推倒在床榻上……
  被绷紧的缎面上,针尖歪歪斜斜走了偏,将原本平整的绣面挑起纱丝来。安岚懊恼地将绣面放下,再也不敢胡思乱想,她这一世淡了嫁人的心,连带着做这些女红也觉得麻烦。前几年,宁愿去书房里搜些书来读,也不想被关在闺房里练刺绣。后来跟着李儋元去国子监听学,更觉得有许多精彩的事物等着她去探索,可惜被赐婚以后,她不方便在以沈晋的身份出现,省的被那群皇子们发现端倪。更何况,她也不想再和豫王碰面。
  可因为要嫁的人是李儋元,她又添了些女儿家的憧憬,既然他有心为他们挑选定亲的信物,她也想亲手绣块新房的鸳鸯枕面,丑也好美也好,交颈便是一世。
  这时琼芝推门进来,缩了缩脖子将炭炉挑热一些,边念着:“这天可真是越来越冷了。”边往这边走,一眼瞥见被安岚绣坏掉的枕面,没忍住笑起来道:“小姐,你这绣得什么啊!”
  安岚红着脸瞪了她一眼,随手将那块布给塞进了箱子里,然后又觉得沮丧,前世加上今世,她足足几十年没碰绣工,难道已经退化到连只鸳鸯都绣不成样的地步了嘛。
  哎,果然样样功夫都不能荒废,当年女红样样拿手的侯府小姐,沦落到绣只鸳鸯都这么难,实在不行,就绣两朵并蒂花好了。可她记得,那花瓣要挑色也不容易,最后安岚自暴自弃地想着,能成双成对,又好绣的,也只有铜钱了
  这时,暖阁的帘子又被挑开,安岚听见外面传来几声喊“侯爷”的叫声,皱了皱眉想,爹爹可很久没到过她房里来了。
  自从上次寿宴的事后,谢侯爷气得差点大病一场,掐掐算算成了空,最后倒帮他人做了嫁衣裳。因此他好多天都不想见到安岚,连进宫面圣都提不起精神,可他再不甘也好,这亲事还是顺顺利利地定了下来。而他还得忍着口老血,笑脸应对到侯府登门道喜之人。毕竟成帝对三皇子的圣眷大家都看在眼里,病秧子的皇子也是皇子,对无权无势的宣武侯府来说,也算是和皇氏结成了亲家,从此跃上了枝头。
  安岚让琼芝把桌上的针线收好,又吩咐个丫鬟把小厨房做的燕窝羹端进来,笑着道:“爹爹吃些吧,我让小厨房刚做好的,看您脸色不太好,想必是最近气血不够畅,得好好补补。”
  谢侯爷又被戳了一刀,心说:我为什么气血不畅,你难道不清楚。将瓷碗推过去,冷声道:“放着好好的豫王不嫁,选了个一身病的夫婿,你就这么得意!”
  可安岚一点不生气,眯起眼,将瓷盅端起自顾自地吃着道:“选夫求其德,毕竟要嫁人的是女儿,爹爹也就不用操心了。”
  谢侯爷觉得这话听得怪怪的,难道不是娶妻求其德吗,然后又听见安岚仿佛随口补了句:“况且爹爹看上豫王,也并不是因为他王爷的身份吧?”
  谢侯爷正对安岚居然真的只顾着自己吃起燕窝而横眉冷目,这还没出嫁呢,连父慈女孝的样子都懒得做了。猛地听见这句话,脸色都变了,差点脱口而出问她知道了什么。
  多亏他还带着警惕,硬是给忍了下去,做出平静表情道:“当然不止因为他的身份,豫王论地位才学,哪样输给三皇子。”
  “心。”安岚将炖盅放下,用巾帕擦了擦嘴道:“他输的是心。”她讽刺地笑了笑:“其实我为什么不选他,爹爹难道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虽然谢侯爷掩饰的很好,可她还是看出了那一瞬他的慌乱,所以她没猜错,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掩藏极深的关联。只可惜现在谢侯爷有了提防,再想查可就不容易了。
  而谢侯爷因为这句讥讽,突然想起了甄夫人,曾经她也是满怀期待地坐在闺房里,一针一线学着绣出嫁给他时的穿戴,如今红颜不再,曾经的恩爱与承诺在她眼里只怕也成了笑话。而这悲剧,全由他亲手晾成。
  再看面前这个处处与他针锋相对的长女,谢侯爷突然又生出些愧疚,清了清喉咙道:“无论如何,你是从我们府里嫁出去,该备好的嫁妆,爹爹绝不会少了你的。必定让你嫁的风光,另外,我再让人帮你打一套金器,就当是我这个做爹爹的心意。还差什么,你只管开口就是。”
  安岚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却还是笑眯眯看过去道:“是吗,那谢谢爹爹了。”
  两个谢字拖了长音,倒显得有些做作,谢侯爷明白,她就是故意膈应他,摇着头叹了口气,沉声道:“无论你当不当我是你爹,你到底也是我的长女。今日来就是和你商量嫁妆的事,既然你没什么要求,就全由我自己准备好了。”
  然后他站起来就要离开,谁知安岚突然提高了声音道:“爹爹一片心意,女儿也不好忤逆,麻烦爹爹将城西那所庄子转给我,也好帮我在夫家撑撑腰。”
  谢侯爷手一抖,咬牙想着:他这女儿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黑心。他方才是一时心软,念起父女情谊才说了那些话,想不到她倒会借竿上轿给自己攒家底,一点儿也不客气。还说什么在夫家撑腰,整个大越都是他李家的,难道还会在乎什么庄子不成。
  可大话已经说出去,再拒绝就是打自己的脸面,于是谢侯爷只得轻哼一声,闷声道:“都依你的。”
  安岚瞥见谢侯爷带着一脸肉疼的表情,闷闷不乐地走出去,低头偷笑了几声,只怕她这个爹爹今天又得损不少气血,再吃多少燕窝也补不回来。
  到了第二天,糟蹋完第三块锦缎,安岚对绣枕面的耐心就到了极限。任凭琼芝怎么耐心地手把手教,她实在忍不了成天呆在房里,越绣就越焦躁,越焦躁就越想见那个人。哪怕和他斗斗嘴,也是有意思的,可那人明显已经不满足只和她说话,上几次见面都是以差点擦枪走火收场,安岚现在想起来都会有点脸红。
  算起来,因为要筹备婚事,她已经有快十天没有见过李儋元了。于是把绣绷放下,叫琼芝去安排好马车,随便找了个名头,反正她和李儋元也不讲什么婚事前不能碰面的忌讳,偷偷摸摸见上一面,还有人来抓他们不成。
  于是谢大小姐大摇大摆坐马车离了府,特地选了辆低调的黑色车,不会让人看见宣武侯府的名号。眼看离侯府远了,再吩咐车夫临时改道,赶往别苑所在的方向。
  她一路期期艾艾,手里抓着个刚开始学着绣的香囊,上面只绣了简单的流云,因为她记得李儋元最爱穿流云纹饰的衣服,她这个虽然比不上什么蜀绣、湘绣,可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必须让他日日挂在腰间,里面再装上她调的香料,提醒他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想她。
  这时,琼芝掀开车帘往外瞧,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这个方向好像不对啊。”
  安岚皱起眉,连忙也看了眼窗外,果然见到外面的景物十分陌生,根本不是通往别苑的路,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琼芝有点着急,大声喊着车夫停车,可那车夫根本不听,反而加快了挥鞭,赶着两匹马飞快往前疾奔。
  “小姐,该怎么办啊?”琼芝慌了手脚,皱眉道:“难道是侯府的车夫被人收买了吗?”
  安岚这时却冷静下来,将香囊放回怀里道:“由着他去吧,刘一是府里的老人,除了听我爹的差遣,怎么会被其他人收买。”
  她向后靠上锦垫,两手在膝上交握着,嘴上虽说的风轻云淡,却仍是觉得困惑。很明显,这次是由谢侯爷安排的,他想带她去见的,也只能是那个她一直刻意避着的豫王。可全天下都知道她和李儋元即将成亲,他就算把她掳去,又能做什么?
  果然如她所料,这马车一路将她带进了王府,琼芝憋了一肚子气,刚跳下马车要破口大骂,就被两个孔武的嬷嬷给架走,然后王府的管事嬷嬷走过来,谄笑着对安岚道:“小姐总算来了,王爷可等你很久了。”、
  安岚瞥见她身后的护卫,在心底冷笑一声,然后假装慌张地质问:“你们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那嬷嬷早有准备,上前一步道:“王爷反复交代过,不能伤了小姐,还请小姐不要让老奴为难,乖乖跟我走吧。”
  安岚一副快哭出的表情,可怜兮兮跟着他们往前走,那嬷嬷和护卫对她的温顺十分满意,可谁知刚拐过一个回廊,安岚突然抄上条小路,飞快往前跑。
  那嬷嬷楞了下,可很快又放心下来,可怜那谢小姐什么都不懂就到处跑,这条路正好通往府里护卫住的院子,里面全是今日不当值的护卫,她跑到那里就如羊入了虎口,只怕很快就会被人给抓回来。
  果然,安岚很快就被人给“请”了回来,她狼狈地理了理鬓发,再不反抗,挺直腰跟着嬷嬷走到一间房门前,眼看那嬷嬷恭敬地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对安岚道:“小姐,请吧。”
  安岚瞪了她一眼,昂着头走进去,事已至此,她倒想好好问问李徽,玩得这到底是哪一出。可走进门她顿时呆住,这房里的布置摆饰,竟前世她与李徽在京城的房间一模一样!
  她越看越心惊,全身如坠冷窖,本能地想要离开这里,可那扇门已经被关严,仍凭她如何推也推不开。
  这时,李徽从屏风后绕出来,看向她的目光多了许多令她害怕的东西,然后他笑起来,道:“柔柔,你总算回来了。”
  安岚连呼吸都要滞住,猛退几步,流满冷汗的背脊死死压上门板,摇着头喊道:“这不可能!你怎么会记得……”他怎么可能记得这个名字,记得他前世为她起的小字。
  李徽捏着衣袖,一步步朝她逼近,声音仿佛噙满了柔情,却听得安岚瑟瑟发抖:“因为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眼看他越走越近,两人在门前的影子几乎要贴在一处,安岚总算从震惊中回神,挺直了背脊,冷声道:“你既然记起了所有事,怎么还有脸这么喊我。“
  李徽的眸间闪过丝阴森,然后身体往前倾,逼着她继续紧靠门板,才不至于被他挨上鼻尖,面前全是他的气息,安岚厌恶地偏过头,听见他清晰地在耳边道:“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喊你?你我夫妻情深十二年,你该记得我是如何对你。”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第78章 
  那天下了一宿的雪, 王府的卧房里, 却因炭炉烧出一室暖意, 再加上枕被上淡淡的熏香, 令人懒懒地不想起身。
  除了熏香,仿佛还有些别的味道,暧昧旖旎,漂浮在帷帐之内。锦被里伸出只光洁的胳膊,鲜嫩的白藕被咬出红印, 晃来晃去, 一下下戳在旁边那人赤.裸的胸膛上。
  安岚眯着双惺忪的眸子, 嗓子是哑的, 一颦一笑都带了媚态:“你平日不是最讲勤勉, 如今竟也学会赖床了?”
  李徽捉着她的手绕在腰间,低头轻咬着她的耳垂道:“可这怪不得我, 全得怪你!”
  安岚不满地睁大了眼,指甲在他腰上掐了把, 嗔然道:“你自己懒散,怎么赖到我身上了。”
  李徽闷笑一声,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道:“全怪我家夫人太娇太媚,幸好你没进皇宫, 不然肯定要害君王日日不愿早朝, 被文官记入史册, 口诛笔伐好多年。”
  安岚被他哄得吃吃发笑, 懒懒将胳膊搭在他背上, 正想让他抱她起床,那人的俊脸却又压下来道:“所以算起来,还是本王救了你,你准备怎么报答本王。”
  一声惊呼被人堵在唇间,刚平静的帷帐里,再度翻起了红浪,安岚迷迷糊糊,听他哑声在耳边问:“岚儿,你可有什么小字?
  她怕发出的声音太羞人,便咬着唇摇了摇头,然后听那个声音轻笑着说:“为夫给你起个小字,就叫做柔柔吧。”手指往下滑去:“谁叫你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哪处都是柔的。”
  后来只他们两人相处时,他便总唤她柔柔,缱绻的,戏谑的,无奈的……一次又一次,让她听得满心餍足,甜蜜又欢欣。
  可那时的安岚从未想过,当她再度听见这个名字,竟会如此恐惧,惟愿从未想起过这些事。李徽的手撑在她脸旁,粗重的呼吸扑过来,不断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而他说的那句话,更是令她无比迷惑。身体绷得太紧,后背都被门闩硌出块红印,既然退无可退,不如当面问个清楚,安岚抬起头,直直迎向那双已经带了血丝的眼,冷声问:“你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徽盯着咫尺间这张脸,许多年她就在他枕边,或柔或媚地叫他夫君,忍不住伸手想去碰她的眼,却被她厌恶地偏头躲开,整颗心都像被她剜出,道:“你只知怪我怨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宁愿舍弃自己的记忆,只为换得与你一起重活的机会。”
  天成二年,从宫里传出个消息,曾经的豫王妃在封后大典前一天薨逝,靖帝不许任何人将皇后下葬,仍将她摆在两人的寝宫中,在她床前坐守了三天三夜。最后,是群臣齐齐跪在门外苦劝,求新帝以国事为重,千万节哀不要伤了龙体。可无论他们如何劝谏,门内都无人回应,最后还是一位御史台的官员站起,拍着宫门大喊:“人死再难复生,皇后既已离去,还请陛下莫要太过执着,让她早日入土为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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