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野——丁墨
时间:2018-07-16 11:04:08

  吧台经理哪能不知道他是谁,片方负责人早已叮嘱过,对岑野、姜昕盼这样的大牌明星的要求,都尽量满足。经理忙说:“做的,能做。岑老师您具体有什么要求?”
  岑野说:“你做个三、四种,量不用太大,卖相好看点,口味弄好点,两个人吃。下午三、四点钟,送到我的工作间来。”
  经理说:“没问题。”
  老丁已经先走出去了,姜昕盼一直站在岑野身边,没有出声。
  回房间后,岑野躺了一会儿,又跑到阳台,探头望去,隔壁的门关得紧紧的,也不见她出来。他返回屋里,拿出手机,给她发短信:
  “下午1点半,就在客栈里,305室,我们排练。”言简意赅,公事公办,不敢有半点暧昧。
  果然过了一会儿,她回复:“好。”
  快一点半,岑野出了门,见隔壁的门还紧闭着,不知道她去没去。他也不敢在门口等,只怕她见了会更恼怒,索性还是自己去了工作间。
  岑野人来之前,一些设备就先运过来了,乐器、音箱、调音录音设备……等于是让工作人员临时搭建了一个工作间。他也没有带任何自己团队的专业人员过来,只说让他们在北京候命,需要时再过来。
  来之前已经和岑至和刘小乔摊了牌,刘小乔不敢说什么,岑至脸色很难看。但三人心里也清楚,现在谁也拦不住岑野。岑野也根本不打算带他们过来碍事。不过,岑野确实答应了他们,暂时不至于闹绯闻出来,让团队措手不及。
  所以现在,在云南这与世隔绝的小镇,这半个月时间,几乎是他能想尽一切办法,营造出的几乎不被外界打扰的空间了。
  岑野站在工作间门外。
  门是虚掩着的,已经有人先到了。她总是习惯早到。
  岑野竟有些踟蹰。
  房间里有一盏柔和的灯,那人就坐在灯下,一架键盘前,低头在看歌谱本。她手里还捏了支铅笔,轻轻的无意识转动着。那身影纤瘦柔美一如往昔,此情此景,就这样到了他眼前,像是一场梦。
  仿佛只要他推开门,就会看到她抬头笑了,还有她身后,那一群已经四分五裂的兄弟。
  岑野的眼眶阵阵发热,伸手按了按,压抑下去,推门大步走进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没有分手(上)
  许寻笙听到他进来了,却不想回头。一时间也想起物是人非,心中微痛。
  她继续翻着面前笔记本,眼角余光见他也在这一室乐器中坐下。
  静了几秒钟,岑野问:“什么时候来的?”
  许寻笙头也不抬:“刚才。”
  他又问:“这里怎么样?”
  这里……很好,麻雀虽小五脏齐全,且不少都是许寻笙听闻过、但难以一见的顶级设备。但她不想答,只是淡淡问道:“就我们俩?其他人呢?”
  岑野说:“核心创作,我们两个人就够了。都创作得差不多了,我再让团队过来。”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节约成本。”
  许寻笙却只觉得重逢至今,他的每句话都冠冕堂皇。
  她不搭腔,岑野正好看她。今天她又是一副清水出芙蓉的模样,一缕发丝一抹肌肤一根手指,都透着她独有的韵味。
  他看得出了神,人也闷不吭声。只是许寻笙的双颊渐渐泛起红晕,冷声道:“还不开始工作吗?”
  岑野仿佛这才回过神,低头翻开自己的歌谱本,答:“开始,马上开始。”
  他这副模样,不吵不闹,十分温顺,倒叫许寻笙不知怎么办好。就觉得憋得慌,明明占了上风,反而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结果说是开始,两个人又一阵子没说话。
  还是他再次打破沉寂,拎了把吉他出来,正是他曾经给她看过照片的古董珍贵吉他,微笑问她:“要不要试试?”
  许寻笙:“不要。”
  她说得太快,明明是拒绝的话,可听在岑野耳里,居然有久违的娇嗔感觉。他心头一麻,心想不要不要,多对我说点不要,也没有关系。
  他说:“我是我,吉他是吉他,你别嫌弃它。”嗓音破天荒跟蚊子响差不多。倒让许寻笙没办法生气。见他的手始终固执地提着吉他在她面前,终于还是懒得和他纠缠,接过。
  她没瞧见,岑野笑了一下,立刻扯回嘴角,做出严肃沉默模样,再次坐下。
  许寻笙的手指触到吉他,那温润光滑的木面,倒让人的心变得宁静。她想:我管他干什么?难道我还怕了他?
  她轻拨了几下弦,那如同灌进了溪流与江河的潺潺之声,就在她指下淌出,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耳朵。她索性懒得去管岑野,十指飞扬,自自在在地把那首歌弹了出来。
  岑野很少写古风。即使调子里蕴含着柔美古意,曲曲折折层层递进,却也隐隐透着金戈铁马之意。许寻笙弹得很静,原本蜿蜒的曲调,被她弹得仿佛一根根针悄然坠落;她也弹得很巧,巧得仿佛许多只鸟儿盘绕枝头,往美人独坐的窗内张望。明明是一样的谱子,在她的指下,却被赋予了新的女子细腻气质。到最后乱浪拍飞的高潮,她亦是弹得清丽出尘,曲调高亢,直至一曲终了,那清锐之音仿佛还在耳边,徐徐未绝。
  而你只看到她婉约如玉的一张脸,终于显出几分动容,因为音乐,眼睛里也有了潋滟波光。
  一曲弹完,她依然不看他,只解下吉他,递过去。姿态颇有些冷傲。
  岑野却早已听得意摇神驰。这两年他听过好几个吉他大师的弹奏,却觉得再也没人比她弹得更美。心也仿佛沉进一片甜美的温柔乡里。而且他居然从她的姿态,她的音乐里,听出几分挑衅意味。这叫他心头狠狠一荡,这女人,到如今依然能和他棋逢对手,毫不相让。
  他抱着吉他,看着她不说话。
  哪怕许寻笙没有正眼瞧他,也能感觉出他眼里灼灼的光。她心里有些懊恼,自己何必弹这一手与他斗气。可转念一想,我何必藏着掖着,又关他什么事?这么想着,心里又镇定下来。
  岑野拨了几下琴弦,流出一段前奏。
  他居然和她弹了同一首曲子。
  许寻笙静默不动。
  可那一句句旋律,清晰入耳。他一扬手,就带着更明朗奔流的感觉,像是夹带着阳光,又像是身携着春风。一起一落,技艺比她还要娴熟。可到了蜿蜿蜒蜒处,他竟也细细小小弹出了那份动人的灵妙。只是那怕最奇巧处,他都带着男子的从容与明洞。
  及至高潮,同样的曲调,他却随性加入了很多和弦与辅音,乃至与许寻笙的风格大相径庭。哪里有什么清丽婉约,只有毫不遮掩的金戈铁马,层层江河。他连身体和头也随着旋律轻轻晃动,整个人仿佛也沉浸其中。乃至连许寻笙也听得入了神。及至最后一个高潮来临,他的手指力扣琴弦弹出磅礴之音,急速归于苍茫。然后他低着头,十指贴弦不动,就这样抹去了最后一缕余音。
  可许寻笙的心,还无法抑制地跟随着刚才的旋律,在快速跳动。这是她根本无法控制的反应。他停下后,又沉默望着她。许寻笙的心里却越来越乱。每一次当他们的音乐相逢,两个人心里何时平静过。她又如何听不出他的琴声里,相逐相合、以刚克柔、反复撩拨的意味?
  可他凭什么还要以琴音剖白心志,他对她还有哪门子的心志?
  他的音乐,远比他对她的言行,直白露骨。于是许寻笙下意识就想走,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哪知道他的动作比她更快,放下吉他,站了起来。
  这房间堆满东西,空间本就不大。他一站起,高大的影子就倾泻下来。许寻笙现在不想看他,猛的转过脸去。
  可他靠近了。
  清淡的气息逼近,是他的两只手,都抓在了她的椅子扶手上。于是许寻笙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胸膛的热气。然后他的脸,慢慢靠近,呼吸甚至来到了她的耳边。
  许寻笙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呼吸似乎也有些短促。她无法不承认,那气息是熟悉的。哪怕阔别已久,他的呼吸里,也是独属小野的气息。轻轻的,淡淡的,却带着压抑的热烈。
  她有点怕了,想要转头,可还没来得及,一小团微微湿热的气息,就落在她的脸颊上,一碰就走,就跟猫咬了一口似的。可是呼吸,却更近了。
  许寻笙蓦然反应过来,是他的唇,亲了她一下。她全身的血仿佛都燃烧起来,心里更是又愤又怕又急,伸手一把推向他的脸。
  他被推得偏过头去,可身体和手臂居然不动,还是保持将她圈在椅子里的姿势。许寻笙也瞧见了他冰冷的没有一丝表情的侧脸。在她这么一推之后,他居然又慢慢转过脸来,竟似丝毫没有退缩,那双眼讳莫如深瞧着她,呼吸依然极为亲密的萦绕在她脖项脸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没有分手(下)
  许寻笙的心里却仿佛有什么已经炸开,猛的转过头,避开他。
  他却很轻很哑地唤了句:“笙笙啊。”
  许寻笙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拼命压下去,放在膝上的双手,攥得生疼。她用最冷最冷的声音说:“岑野你干什么?!”
  哪知他无耻至极,不言不语,动作飞快,一低头,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许寻笙再也无法克制,起身要走,可是往左,撞上他阻拦的手臂,往右,撞上他的怀抱。而他的眼始终深深,那里头分明有种异常笃定的情绪。
  许寻笙吼了出来:“岑野你疯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两年了!你这算什么?”眼泪差点掉出来。
  却见岑野的脸色发冷,嘴角弯了弯,终于还是露出一点那冷漠带刺的表情。他说:“许寻笙,你那天没有等我回来。我一直在想,那样怎么能算分手。”
  一句话却让许寻笙恍然立在当场。
  那些情绪,那些疼痛,那些已经被她埋葬很久罔顾很久的情绪,好像重新被他一句话翻了出来。她再难忽视,再难装作不为所动。
  他终于还是迫她面对了。
  可是,那是个怎样的夜晚啊?他冷漠的眼神,疯狂的双手,伤人的话语,还有最后的摔门而去。还有她被他固执困在房间里,她求他放过,他却沉默挂掉电话。她其实内心深处很清楚,非常清楚,那些事,他和她一样疼痛。可是,她当时,她后来,又能怎么办呢?
  终于它们已经过去了,终于现在彼此可以各过各的生活,可以不痛不痒了。可现在,他又提做什么?他想要什么?他真的想要吗?她又给得了吗?她只识得草根小野,不识得天王巨星。
  她的心渐渐冷下来,说:“你不要说废话。都过去了。再提这些,工作也没法做了。”
  她如此绝情,岑野心里就跟刀狠狠插了一下。他终于还是扯起嘴角笑笑,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装成荒野吗?”
  许寻笙的心一下下抽动般的跳着:“为什么?”
  他居然,又低头在她脸颊上飞快啄了一下,竟是一副半点不会被她的冷漠逼退的姿态。而后苦笑着说:“对不起。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接近你。”
  许寻笙却只觉得整颗心都茫茫然一片,他的话叫她脑子里哄哄地响。她何时,见过这样一个颓唐的、低声下气的岑野?
  有什么情绪在快速飞转,可却抓不住。那感觉是冰凉的,钝钝的,有点让人呼吸不过来。她想要清醒过来,却仿佛失去了判断力。他的影子,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和呼吸,仿佛成了一张迷网,无声无息把她交织在其中。
  她下意识就要防御,就要说出更凶的话,让他彻底滚蛋。可这时,岑野忽然松开了她的椅子,人也直起身子。他一下子这么退了,倒让许寻笙一怔。
  然后就见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依旧低声说:“你说的没错,工作要做。刚才我们各弹一遍,你有没有感觉到,有几句可以再修改一下?”
  许寻笙抬眼看他,他脸上居然有了几分心平气和的味道,只是目光依然温柔灼人。许寻笙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
  他现在真的,很沉得住气了。两人眼看就要谈崩,他居然立刻缩了回去。就好像刚刚两人谈论的只是今天的天气,而不是曾经逼得他们都快发疯的爱情。
  她的感觉又像是一拳打在了一团烂泥上。25岁的岑野,不再会不顾一切跳出来,一把抱住她强迫她。而是就赤腿站在那团泥泞中,沉默注视着她。换了个方式,死缠烂打。
  他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像另一个很有城府的男人,再也不和她吵吵嚷嚷了。
  许寻笙只觉得一口气出不出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脑子里乱糟糟的,哪里又静得下心去想他说的旋律。也许是看她脸色太苍白,岑野顿了顿,到底还是说:“你别想太多,我也不会逼你,以后都不会。我们先讨论工作,其他的事,以后慢慢说。”
  “以后慢慢说”这五个字,在许寻笙耳朵里跳了跳。而他说完后,居然低下头,一下下随手拨弄琴弦。只是脸上也有几分残留的绯红,泄露了不平静的情绪。恍惚间,竟然又是当年懵懂少年模样。
  许寻笙有些发怔。
  一切这样安静,刚才的惊心动魄,仿佛只是她的幻觉。可望着眼前人,许寻笙却分明看到一片湿滑灰暗的沼泽,就在自己脚下。只要往前踏一步,就会被他拉着深陷进去。
  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陷进当年的困境里。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这片泥沼,只会比当年更荆棘丛生,更深更广,若是再掉进去一次,她也许再也爬不出来了。
  于是她定了定神,开口:“岑野,我……”
  有人敲门。
  岑野深深看她一眼,说:“有话待会儿说。”扬声:“请进。”
  许寻笙紧提的一口气,仿佛瞬间卸下,低头不语。
  来的却是姜昕盼,手里端着两碟精致糕点,笑着走进来,说:“我这会儿没事,干脆就去餐厅把下午茶拿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岑野说:“没事。”
  许寻笙也抬起头,勉强对姜昕盼笑笑。
  姜昕盼放下糕点,在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尽管这两人没说打扰,可她几乎是立刻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岑野抱着吉他,却没有弹,脸色平淡,眼神里也有莫名的冷意。
  许寻笙坐得离他很远,中间至少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她的脸色也有些僵硬。
  空气里,仿佛有一根绷得紧紧的线,僵持着。
  姜昕盼的心往下沉。
  她勉强压下那糟糕情绪,再抬起头,发现岑野还是一眼都没有看自己,只是兀自在出神,心事重重的样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