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野——丁墨
时间:2018-07-16 11:04:08

  第二天,两人睡到快中午,才相继醒来。许寻笙只感觉到全身骨头仿佛被人拆过,酸痛、黏糊,躺他怀里就跟飘在太空中似的。他的手,却还搭在她腰上,来回抚摸,指尖的一层茧,只叫她痒得不行。
  见她双目含水,闷闷不言。岑野心中一动,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现在其实……又可以了。能不能就很快地……”
  “不能!”许寻笙恨恨道,“你敢再碰我,我马上回湘城!”
  岑野沉默片刻:“哦。”
  她却又察觉自己的语气实在太凶,呐呐了一会儿,说:“我的意思是……凡事总要有个节制。”
  “明白。”他又快活地笑了,把她抱进怀里,温柔逗弄亲昵着。许寻笙只感觉整颗心仿佛都泡在蜜里,被他哄着哄着,忍不住也笑了。
  日光啊,可不可以过得再慢一点。因为我想沉浸进去,不想再抬头看过去或未来。
  只要现在。现在到永远。
  只是日光下总有阴影,它一点点温柔流逝,而那些影子,总会来到我们的脚下。
  岑野是在起床和许寻笙吃午饭时,接到了刘大江的电话。
  挂了电话,他眉眼沉肃了很久,手里的筷子,也半天没动。
  许寻笙:“出什么事了?”
  他看向她,眼睛里是某种暗冷的情绪,脸上早已退却笑意。
  “那张照片,查出来了。”他说,“是Pai这边安排的。”
  这个结果两人其实早有预知,一时许寻笙沉默不言。岑野站起来,脸色又青又白。
  “我出去一趟。”他说。
  “你去哪里?!”
  他在门口止步,那背影显得孤独执拗:“我去找他。”
  许寻笙明白岑野说的是谁,也知道他和那人的关系,这些年亦师亦友,小野是个重情义的人,一直很感激他的知遇之恩。甚至因为最近自作主张安排了电影、和她的绯闻,打算不顾集团以前定下的策略公布恋情,他心中对那人多少还是有些歉疚。可现在真的查实了照片来源,于他而言,无异于当年背后被人插了一刀。
  而他是真的把李跃当兄弟,所以现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去防备去怨恨,而是去找李跃当面对质!
  看着他的模样,许寻笙心里也感到难过。她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岑野说:“不用。”转头又看看她,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说:“我从来都以为除了你,他是最理解我的人。但是……我突然明白,其实自己也不是真的了解他。”
  说完他走了。只留许寻笙怔怔站在原地。
 
 
第二百零一章 陪你到老(上)
  北京的冬天,苍苍而萧瑟。那怕有阳光,万物仿佛也透着煞白的底色。
  李跃坐在窗前,手边一杯热茶,慢腾腾地喝。他看起来依旧喜怒不形于色,直至秘书匆匆跑进来,神色尴尬:“跃总,岑先生突然跑来了,我们拦不住。”
  李跃的眉头抽了抽。
  然后就看到岑野跟在秘书身后,大步走进来。他双手插裤兜里,戴着墨镜,是副清冷傲气模样。
  李跃挥了挥手,让秘书先出去,带上了门。
  李跃并不急着和他说话,岑野不打招呼就闯进来的这一刻,李跃就明白,他来必不是好事。现在李跃心中对他也有恨意,也懒得粉饰太平。
  岑野大约也是如是想。他自个儿在沙发坐下,翘着二郎腿,就这么原地坐了一会儿,忽地嘴角浮现一丝笑,他摘下墨镜。
  “你来还有什么事?”李跃冷冷地说,“不去陪你的女人传绯闻,招呼都不打一声让集团的人难堪?”
  岑野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说:“跃哥,我这些年一直把你当我亲哥。”
  李跃心中动了动,可恨意更浓,冷冷笑了笑,说:“我可没那个福分。”
  “你是没那个福分。”岑野说,“跃哥,在你眼里,这些年,我是什么?是个傻逼吗?还是你赚钱的工具?你实现梦想的工具?”
  李跃抬眼看着他,说:“你什么意思?问出这么不知好歹的话?”
  狼驯服太久,他差点都忘了,当年还在朝暮一无所有的岑野,那是连一言掌控他生死的梁世北,都敢顶撞讽刺的少年。现在,岑野全身的刺,又露出来了。而且这一次,是朝自己!
  岑野却只是很轻地扯了扯嘴角,说:“许寻笙当年哪里碍了你的眼,你要把她算计走?看着我那段时间,过得像行尸走肉?”
  李跃一惊之后,却已恍然。看到是知道了。
  他反而不急不慌,端起茶又喝了口,似笑非笑看着岑野。这副面孔,以往在岑野眼里,是令他孺慕的温雅风度。此时,岑野却只觉得透着几分阴沉。
  李跃说:“她当然碍了我的眼。当年就弄得徐执失魂落魄,大好前程不要,甚至还拒绝了那么好的经纪公司签约。那也就算了,一个徐执,算什么东西。可你呢,小野,我对你有多重视,你不清楚?我们一起努力,撑起原创音乐新时代,由你一肩扛起流量,一肩扛起音乐,是不是我们说好的?”
  “这和许寻笙有什么关系?”岑野吼道,“我和她好我们的,难道和她好,老子就不能登顶?!”
  “你说对了!”李跃不怒反笑,“那时你才出道多久,有几个粉丝,就觉得自己能带着个女朋友,还能流量登顶,做梦吧你!没人能做到!当时多少小鲜肉都比你红,谁能做到?所以我当然不能让许寻笙跟你在一起,当然要让她识趣滚蛋!她是个什么东西,接二连三毁我的布局,小野,你是真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吗?为了我们的目标,我们振兴整个音乐圈,在这个娱乐流量时代让音乐复活,牺牲个把许寻笙,算个屁?!”
  岑野“霍”地站起,冲到李跃面前,眼瞪得发红。他一把揪住李跃的衣领,吼道:“你他吗再说一次?许寻笙她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在老子心里,比命还重!你他吗害我们分开两年,你整了她,还这副嘴脸!你还有没有人性,草!”
  李跃人几乎被他从桌前提起,呼吸也有些急促,他却反而得逞般的笑了,说:“小野,你还不明白吗?正因为如此,我更要让你们分开了。”
  岑野直勾勾盯着他。
  “你其实也感觉到过,对不对?”李跃缓缓笑着说,“文似看山喜不平,音乐也是一样的。你那时候,才多少阅历?参加比赛,写出那些歌,你的才华,已经倾倒得差不多了,对不对?我心里都有数,如果继续和许寻笙好下去,甜甜蜜蜜过日子,你这些年,哪里还能有什么风浪挫折,能有什么痛彻心扉的感受,又哪里还能写出后来那些打动无数人的情歌呢?所以你必须得和许寻笙分手,我知道你有很长时间过得像行尸走肉,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可之后呢,你不是就有很多东西可写了吗?这就是人生的阅历,难得的阅历。把你的感情撕碎,把你这个人撕碎,再重生。否则,哪里能有今天的流行音乐第一人,能有天王岑野?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
  岑野心里狠狠一震,刹那竟有些恍惚,眼中李跃的嘴脸,也变得有些偏执可怕。过往种种在脑海中闪过,他一人夜里坐在床上,长久的睡不着;他把自己锁在工作间里,写出那些字字疼痛的音符;还有那怕音乐打动了千万人,得到成就感后,随之而来的潮水般的寂寞……最后,却是今天离开前,许寻笙站在那里,温柔地望着自己。那面孔皎洁如同一弯明月,原来多少年一直照耀着自己。
  他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再看向李跃时,双目已恢复清明。
  “我是喜欢成名……喜欢钱,还有梦想成真的感觉……”岑野说,“可我也不会像你这样不择手段,连自己都能当成个东西牺牲掉!你简直都……变态了!”
  话音未落,岑野一拳挥过去,重重砸在李跃脸上。李跃一声痛呼,人都被打歪了,脸上鼻血长流。
  门外的人闻声闯进来,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刚要上来喝止救援。岑野却已丢开李跃的衣领,说:“这一拳,是你欠我的。今后没办法再做兄弟,我工作室这边,你按股份钱照分,但我不会再接Pai的任何工作。跃总,好自为之。”
  他转身刚要走,李跃冷冷地说:“岑野,你不要后悔。”
  岑野嘴角勾起,想起了另一桩事,又转过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当然不会后悔。”顿了顿说:“徐执的车祸,我也查过。虽说已没了证据,可按你机关算尽的方式,他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我再与虎谋皮,将来如果不顺你的意,是不是会落到和徐执一个下场?”
 
 
第二百零二章 陪你到老(中)
  李跃的眼睛忽然瞪得很大,脸皮也发红。
  岑野冷冷一笑,转身就走。却听李跃吼道:“你他吗查个屁!老子就算机关算尽,也不会害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兄弟!那天根本就是意外,意外!老子这些年对你花的心血,你都他吗不认了。好、好,我就看看,你自己还能翻出什么花来!是不是能比在Pai活得更好,呵!”
  ——
  傍晚时分,许寻笙下楼,听佣人说岑野回来了,却一直呆在那间休息室里,没有来找她。
  许寻笙去轻敲房门,他低平的声音传来:“进来。”
  屋里没有开灯,岑野趴在张椅背上,望着窗外,有些出神。青年修长利落的脊背,即使此刻沉寂不动,也是许寻笙眼里最好看的线条。
  她拖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同样看着窗外。幽蓝的天色,几根枝桠,还有白色院墙。
  岑野问:“你就不问我和他谈了什么?”
  许寻笙只是一笑:“无外乎是名利、野心、背叛、执念。每个人的执念都不同,李跃以前就是个有点偏激的、没什么温度的人,你和他不一样。”
  岑野看着她,原本冷了一下午的心,忽然就热乎了。他握着她的手,亲了一口,说:“我家笙笙才是高人。把我们这些名利场里瞎折腾的蠢男人,都看透了。”
  “别拍马屁。”许寻笙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小野,你不要难过。”
  岑野凝望她片刻,只感觉到心里那一片闷涩的感觉,涌起又渐渐平息,伸手搂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他说:“我还试探了他另一件事,之前我的人查出来,徐执当年的死,有人觉得与他有关。”
  许寻笙怔住:“你说什么?”
  岑野把刘大江传达的怀疑提了提,然后说:“但是我看他刚才的反应,又不像。他很愤怒,说自己再怎么样都不会害兄弟。而我下意识,居然想要相信他。不过不管怎样,当年的车祸早没了证据,我也无法验证什么了。”
  许寻笙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摸摸他的脸,目光平静温和:“你所感觉的,不一定是错的。我也愿意相信,他没有真的辜负徐执。哪有人是真的铁石心肠?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自己坚持的善。”
  她的话令岑野心中豁然开朗,就像是一下子丢下了个沉重的包袱,熨帖了许多。他低下头,轻蹭她的脸。至于自己和李跃的决裂,以及李跃那些或许是威胁的话语,岑野并不想说出来让她忧心。
  “有个礼物送你。”他说,从柜子里取出个很大的盒子,“本来昨天就到了……没空拿给你。”
  他意味深长的笑,许寻笙立刻明白了他的暗指——为什么昨天没空。看起来他还很得意很回味,她却立刻想起身上某些地方还疼着,很嫌弃地看他一样。
  岑野最喜欢她这冷冷淡淡的小眼神,把她搂进怀里,打开大盒子,里头是个表盒:“打开看看。”
  许寻笙接过,打开,愣住。
  因为……太特别了。
  深蓝色的珐琅彩表盘,随便一看,就知做工精细入微。周围镶了一圈钻,表面上却有一座小桥,背后是房屋山水。桥上有个打伞的女孩,一个男孩,两人隔墙相望,中间悬着一弯月亮。刻度数字在他们头顶,像一串散落的星光。
  他说:“这块表我以前在国外看到,就想如果有一天你肯,一定要把它戴在你手上。你看,女人是时针,男人是分针。每天他们会在12点相遇两次,接吻。你戴着很好看。”
  许寻笙盯着表盘,果然看到两个人,两根针,在很慢地靠近着。那幽幽的深蓝色表盘,显得特别静谧。她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说:“是不是很贵?”
  岑野只是笑笑:“还好,总算让我买到一块。”
  “漂亮吗?”他问。
  许寻笙点头:“漂亮。”
  “喜欢吗?”
  “喜欢。”
  她答得干脆,岑野心头涌起喜意,拿起她的手,替她戴上。只见纤细白嫩的手腕上,多了深蓝色手表,却更衬出她的淑女气质,显得端庄又清贵。他捉起她的手背,亲了一口,许寻笙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轻咳两声,单膝跪下。
  许寻笙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抬头望着她,乌黑的发,白皙干净的脸,更显得眉目熠熠生辉。眼睛里有很深的笑,脸却破天荒有些绯红颜色。
  “许寻笙,笙笙啊,我,岑野,希望你能嫁给我。”
  许寻笙的心脏无法抑制地加速跳动。哪里想到他这么突然,提出这个!前一秒他不是还在感伤兄弟情吗?怎么转头就跪下求婚了?他的自愈能力倒是好得很!
  她还呆呆闷闷着,岑野已自顾自说了下去。显然早就打好了腹稿,说得特别流利,不带一丝停顿喘气的——
  “我爱你,爱了很久。从你舍不得我挨饿,使唤我给你打扫屋子,还有陪伴我这个傻瓜实现音乐梦想的那天起。现在我也没有那么穷了,应该可以让你过上还不错的生活,所以想要请求你嫁给我。
  我特别想和你结婚,可以每天和你一起玩音乐,还可以吃你做的饭,可以每天抱着你睡觉,完完全全拥有你。一想到这个,我就很满足很开心。
  这两年,没有你的时候,我也去过了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后来我才发现,他们都不是许寻笙。对于小野来说,许寻笙无可替代,只想要她陪伴。开心的时候陪他,难过的时候也陪他。陪到我们两个都变老变丑,唱不动了,还可以缺着牙齿漏着风,用颤抖的手抱着吉他,随便弹弹唱唱,顺带听我跟那些儿子孙子吹吹牛,说我们俩当年有多牛逼。这样的生活,你说有多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