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姜思之早就不生气了,听见外头宋景行的声音,知道他这是在暗示自己不用担心他。
而站在漪澜苑大门口等着的姜正则,恐怕此刻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如今打量宋景行时已经带着点看女婿的心态。
见宋景行这般在意女儿,心里当然是满意的,又见女儿依旧是不搭理他的态度,心间的满意更是多上了好几分,女儿的行为甚是赞许,乖女做的对!这男人都是贱骨头,惯不得。
宋景行这回同姜家父子三人在书房了一直待到了夜深时分,连晚膳都是钟氏吩咐人给送进书房的。
在确定了应对之策后,宋景行就带着暗卫熟门熟路的翻上屋顶离开了。
姜正则这回没有再出去盯梢,只是一直坐在主位上沉默着,回想着宋景行告诉自己的消息。
他到不惊讶宫里头的那些手段,而是对宋景行的消息网感到震惊,刚才听他的谈话间发现,怕是就连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身边也有他的人。
良久,姜正则抬眼看着两个儿子,轻叹了口气,才道:“这宋景行,非池中之物。”
其实姜正则猜测的不错,宋景行在宫里埋下了无数的眼线,每个宫里都有他的人,每日宫里发生的大小琐事都会流向宋府,又经暗卫筛选过后才会挑拣些重要的或者十分不寻常的向他汇报。
不光是宫里,就连皇帝安排在他周围盯着的人,其实也是他自己的人,皇帝自以为监视了宋景行的一举一动,却不知他知道的不过都是宋景行想让他知道的罢了。
与小姑娘的误会也终于解开,宋景行终于放松了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想起宫里那对蠢笨的母子,他的嘴角泛起冷笑。
竟然想出如此老套的招数,也不知道这郁太后当初时怎么在后宫的争斗中活下来的,怪不得先帝看不上她,当年皇上才诞下没几日就叫抱去交给先皇后抚养。
不过这些人蠢归蠢,倒是正好可以成全了自己的心思。
宋景行侧躺在榻上将心里的计划又从头到尾的顺了顺,反复推敲了几遍,直到自己再也想不到任何纰漏。
他现在倒开始期待着太后生辰这日快点到来,这样自己就能早日把那小仙子给娶回来供着。
想起小姑娘,他又回忆起早晨在她房里的情形。下意识的,指腹间相互磋磨,像是在回味手下的触感。
宋景行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姜思之躺在床上那一副娇.媚动人的模样,青丝满铺,丝质中衣的衣领微微敞着。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埋在她颈间时,好像还看见一根海棠红的带子藏在她颈后的头发里,若隐若现的勾.引着自己。
他这一想便一发不可收拾,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往身.下的某一处涌着。
他知道自己起了肮脏的心思,在心里狠狠的鄙视着自己,仿佛这是对小姑娘的亵渎。
“何安。”宋景行粗喘着唤道,“去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何安听得一头雾水,这主人先前回府后已经沐浴净身过了,怎的还要再洗一次。
“要凉水。”宋景行又补充了一句。
何安应了下来,看了看外头的夜色,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疑惑着,这会儿冲凉就难道不会着凉吗?
这何安也不知道自己这乌鸦嘴竟这般灵验,翌日清晨,宋景行就因着凉而卧床不起。
不过这也难怪,宋景行昨夜凉水澡就冲了三遍。夜半那会儿更是因着不可明说的原因还换了次衣衫床褥,又是好一番的冲洗。
虽然已经是开六月的时节,但入夜后的温度还是凉的,宋景行这三番五次的折腾,要是不生病,才是奇了怪了。
不过好在因着脸上的伤,他原本就打算抱恙在家的,如今又着凉发热的,就也安分的在家一道修养了。
这转眼日子就要到了太后的生辰前一天,郁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宫里也许久没有好好的办过事儿了,此次又是太后三十九的整寿,皇帝之前可是亲口发话说要好好让太后高兴高兴的。
而郁氏和暄王自以为对寿宴那日的安排已经是天衣无缝了,皆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却殊不知母子二人的计谋早就叫宫外的姜宋两家和宫里的皇后给摸了个透。
皇后一直自认是皇上身边的贴心人,知道太后那边对皇上的恶意,便一直叫人留意着郁氏和暄王那边的动静,在寿宴前两天,皇后终于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心里十分的不屑。
“娘娘,可要告诉皇上?”这消息是秋水派人打探到的,第一时间就回来禀明了皇后。
皇后整叫落霞替自己拿那嫣红的凤仙花汁儿包着指尖,她动作轻柔的伸直了前臂,手背向里,五跟纤长白嫩的指头直直的翘着。
她仔细打量着手上新染上的颜色,漫不经心的说道:“现在说作甚,这事儿毕竟还没发生,且不说皇上信不信我,若是叫她反咬我一口该如何是好。我这一不得宠的皇后可惹不起她。”
郑氏把手指放在自己眼前侧头看着,今日她没描常绘的小山眉,一对却月眉纤长上扬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眼里透着阴鸷,叫离得近的秋水看,竟仿佛瞧出几分妖艳的样子。
“那个老虔婆,就这种手段也想跟我抢人?可笑至极。”郑氏语气鄙夷,又不自觉的轻晃了下脖子,语气笃定的嘲讽着。
☆、第 43 章(捉虫)
第二日就是太后的寿宴, 虽然寿宴是在晚上举行, 但将军府一家人还是起了个大早,沐浴净身。
钟氏天未亮就在主院里准备好了丈夫的东西,又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奴仆从漪澜苑开始再到两兄弟的侧院里盯着他们梳洗打扮。
这姜修能前些日子才由皇上赐了婚, 已是准驸马, 自然是不能再像往常一般随意,若是穿着打扮的有何不妥,仔细说起来,也算的上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而姜思之就更是要好好打扮了, 如今京城里谁人的目光不是放在她身上,反正已经是低调不了的,倒不如好生打扮一番, 总不会叫人小瞧了去。
一大家子这一番折腾下来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今日钟氏叫厨房安排的都是些饱腹的糕点主食,桌上不见一道带汤带水的。
“袅袅你多吃点,不然到了晚上你定是要饿的。”姜正则最是宝贝这个小女儿, 拿了一块又一块的糕点放在姜思之面前的小盘里。
钟氏看不下了, “啪”的一下打掉了一直在自己面前伸来伸去停不下来的黝黑大手,埋怨他:“袅袅那小肚子, 哪儿撑得下那么多。再说,你叫她吃了这些,一会儿定是要口干的很。”
姜正则的大掌对着自己的脑门就是一拍,一脸幡然醒悟:“对对对,是爹没想明白。袅袅你别吃了。”他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话刚说完就又把才进在女儿盘子里的糕点又尽数拿走,三两下就全塞进自己的嘴里,囫囵吞了下去。
等吃的差不多了,一家子就准备动身,姜正则与两个儿子挤一辆马车在前,钟氏同女儿坐另一辆在后就朝皇宫慢悠悠的出发了。
一家子虽然出发的早,但等到了宫门口后,却还是看见老长的一条马车的队伍正在那儿排着,还有许多宫人內侍在外面伺候指挥。
有宫人认出了建威将军府的标志,疾步走了过来,恭敬的询问:“这可是姜大将军一家?”
坐在马车前面一道跟来的侍从回答他:“正是。”
这宫人仿佛是得了什么喜事一般,笑的十分灿烂,忙不迭的对着马车点头哈腰,即使坐在里头的人也根本看不到:“皇上吩咐过,将军一家可直接走北侧门进,不必在这儿排着,还麻烦您跟着我走罢。”
宫人冲车夫比了一个方向,就走在前头带路。
姜正则是堂堂从一品大员,享受点特殊待遇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平时他从不爱讲究这些,一般都会选择同其他人一样。
可今日马车上还有自己的娇妻和乖女儿,姜正则不愿让她俩在这儿傻等着,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皇帝赐给他将军府的优待。
一家五口人坐在两辆马车里,由宫人领着一路缓慢的朝内宫里走着。
许是这回是同父亲和两个哥哥一同进宫,姜思之的胆子便大了些,她稍稍撩起帘子的一角,偷偷朝外头张望着,又用余光瞄着母亲,却正好对上了母亲的目光。
姜思之见母亲并没有出言制止自己,就又将帘子撩开的更大了些,半张小脸往外头探着。
就见如今他们两辆马车正行驶在一条长长的宫道里,地上铺着一块块整齐的青石砖,平稳的让坐在马车里的自己也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而两侧是高高的朱墙鎏金瓦。这宫墙高耸,遮天蔽日一般,姜思之仰着脑袋才能看见上头湛蓝的天。
她又看了好一会儿,一旁的红墙上除了偶尔出现的一块块雕刻着神兽的圆石盘嵌在墙上,就别无他物,叫她觉着实在无趣,便把小脑袋伸了回来。
姜思之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回忆着前两次进宫时在宫道上花去的时间,在心里盘算着约莫不久就该下车了。
果然没过半刻钟,宫人纤细的嗓音就从前头传了过来:“还请姜大将军,两位少将还有姜夫人姜小姐下马车,再往里头点,这马车就不方便过去了。”
姜家爷仨麻利的撩开马车的门帘,一旁的內侍都还来不及在马车前弯下腰,就一个个的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而姜家母女的动作自然是不会这般豪放的,钟氏先扶着马车的门框下来,然后再伸手朝里扶着女儿出来。
姜思之弯着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手提着裙摆,一手紧紧抓着母亲,正打算踩着脚凳下来,却发现在马车一旁的不是木质小凳,而是一个正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的小宦官。
将军府虽然显赫,但父亲只是个草莽出身的武将,而母亲出自江南世家,是最不喜这些用人凳的。是以姜思之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踩过父亲和两个哥哥的肩头,是从未踩过别人的。
就连上两次入宫,虽然自己都有得到宫里头的特例,可但凡下马车的时候,也不过是踩着个做工精致的雕花红木凳罢了。
钟氏最是懂女儿的,看见女儿一张小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便知道她在顾忌什么。
今次其实也是钟氏自己为数不多踩着內侍下车的,可这是宫里头的主子吩咐下的,他们做臣子的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哪有嫌弃的。
而且就是这宫里头的主子们,也不是人人都有这般待遇的,他们若是显出什么不满,叫人传了出去,只恐多惹些事端罢了。
“袅袅不用怕,这稳的很。”钟氏开口装作安慰女儿,实则是在催促她还不如早些下来,免得叫这小太监给跪久了。
一旁领着他们过来的宫人见着姜家小姐一直迟迟不下马车,也不知这是在犹豫什么,此刻听见姜夫人的话,才明白这姜家小姐怕是还没踩过人凳下马,便微笑着同她说:“姜小姐莫要担心,这小奴才是往日里皇后娘娘用的,今儿可是特地拨了过来的。”
像是要证明给姜思之看,这宫人走在那跪趴着的小太监前,冲着他的脊背踢了两脚,继续说着:“这小子看着身板儿是小了些,但稳得很,您可放心吧。”
姜思之看着下头的小太监因为自己的犹豫生生的挨了两脚,心里更是十分愧疚,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而下头的小太监则迟迟感受不到马车上的人脚踩下来的重量,多少有些惶恐,生怕误了事儿得了罚,就硬着头皮开口赔笑说:“姑娘您别怕,我背上气力可大得很,绝不会歪着您半分。”
姜思之不敢再犹豫,生怕一会儿自己又该连累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拽着母亲的手,穿着绣繁花枝的云锦绣鞋,就一脚踩了下去,感受到脚下微微下沉的身躯,姜思之紧张的连双眼都闭了起来。
她的这副模样叫一旁的宫人看的只觉好笑,心想这姜大将军的独女胆子未免也忒小了些。
姜思之在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终于安生的踩在了硬硬平稳的地面上,心头一块石头才算是也跟着落了地。
她跟在母亲后头走到父亲和哥哥们的身边,一双眼睛却又不住的往后头那个被她踩过的小太监那儿瞄去。
今日进宫赴宴的贵人多,宫里的內侍宫人也都悉数出动,分工明确的伺候着。这会儿刚刚领着他们过来的宫人正和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宫女说着什么,等说完话后就又回到他们身边。
“姜大将军,姜夫人,这里距离太后娘娘寿宴的地方并不远了,还劳烦您接下来跟着这位姑姑一同进去。”宫人弯着腰低着头对姜正则说。
姜正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也没多说一个字。
钟氏见自家老爷那不开窍的样儿,就给陈妈妈投以一个眼神。陈妈妈领会其意,便拿出两袋金裸子,一袋直接塞给了方才为他们领路的宫人,另一袋,由她从里面抓了几把,分给了刚才伺候马车下人的几个小太监。
之前被钟氏和姜思之当做脚凳的小太监,陈妈妈是最后一个分过去的,她拿着袋子垫了垫分量,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冲着小太监说:“不好意思啊小公公,老奴年纪大了,这手里也没个数儿,这剩下的不多,您可别介意啊。”
小太监听完陈妈妈的话,脸色变了变,笑意可见的带着几分勉强,他摆摆手说着:“您太客气。”
陈妈妈走上去,把装着金裸子的袋子塞到小太监的手里,双手握住他的手,还拍了拍他的手背。
小太监刚刚是看见陈妈妈分给其他人的金裸子的数儿的,是以当那袋剩下的金裸子落在自己手心里的时候,感受到手里的分量却叫他没反应过来,竟抬头呆呆的盯着陈妈妈看,直到陈妈妈轻拍了他两下,慈爱的笑了一下他才明白了过来。
小太监连忙把袋子收进袖中,感激的冲陈妈妈道谢,又在原地对着已经离得远了些的钟氏和姜思之屈膝下跪:“多谢姜夫人,多谢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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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宋景行是只身前来赴宴的,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心里却一直记挂着今日要做的事情,在府里总觉得坐不住的很,便也在用完午膳后就早早的进了宫。
宋景行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这待遇自然不会比姜正则一家的差,在那边的一家人还行驶在宫道上时,他就已经在皇上特许给他休息用的一处水榭里饮茶。
他在心里算着时间,估摸着此时姜家人大约已经进宫。因着惦念心上人,就准备先去席宴处等着。
宋景行叫来了实为自己探子的內侍,叫他领着自己过去,可刚走出水榭没多远在经过一处假山时,却听见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宋相请留步。”
这是一个女声,说话的声儿不大,可是这处水榭偏僻安静,倒也听得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