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陆子由松了口气。
却又立马听见,旁边的人儿解释道,“那个人是一位追求我的学长,后来他把我拽到小树林里想强吻我。”
“然后呢?”
“我把他胳膊撅折了,本来想掐脖子的,怕给弄死。”
下意识中,陆子由觉得自己胳膊一阵酸疼。
骗人的,昨天那个拧不开罐头的乖巧小姑娘去哪里了!
陆子由缩起了脖子,决定为了保命,暂且不要耍脾气了。
恒心所在的写字楼离他们居住的小区不远,跟秦蒙上班的地方却是两个方向,除了上次相亲来过,她也很少涉足这边,对路线也不是很熟悉。
好在有陆子由这个人肉导航仪。
不过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秦蒙探索地打量他,这人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两个人从地下车库的直梯去律所,正是上班的时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电子广告牌正在播放一个外卖软件的广告视频,给了炸鸡饭一个特写。
秦蒙看着入了迷,忽然间很想吃炸鸡汉堡。
她伸着小小的手指头,拽陆子由的衣袖,“咱们今天中午吃这个吧。”
“嗯,好。”
十分的纵容了,完全压制自己心里的嫌弃,陆子由笑着回答。
陆子由工作效率高又拼命,即使出差也都是提前完成任务回来,一个星期没来律所,在他的从业生涯中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带着女生来上班,在他的人生中也是没出现过的事情。
前台的女孩先是愣了一瞬,立马就恢复了冷静神情,礼貌地打招呼,“陆律师好,这位女士你好,需要帮您倒杯水吗?”
感觉自己的到来可能要给别人增加工作量,秦蒙有点害羞,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不用。”
陆子由带着她往自己的办公桌那边去,桌子上被人整理的很干净,应该是华天的功劳。
他把外套搭在真皮转椅上面,示意秦蒙过来,“坐这里。”
程阁今天不在,秦蒙不认识别人,却也感觉到时不时投射过来的探究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坐进这个大椅子里,小小一个,躲在办公桌后面,乖乖问道,“那你坐在哪儿啊?”
指了指桌下面的一个木凳子,是平日里用来放堆积不下的文件的,陆子由单着脚把凳子拉出来,“我坐在这里。”
说完就认真翻阅手里的东西。
秦蒙指着下巴思索。
太不对劲了,陆子由怎么今天这么好。
她趴在桌子上想来想去,却得不出个所以然。
这个座位后面就是一块透明玻璃窗,暖洋洋的日光透进来,越过椅背洒落在桌子上,晒在秦蒙的头顶。
暖和的让人忍不住睡着。
陆子由看完一份辩词,正要去拿下一份,目之所及却是秦蒙沉沉的睡颜。
白白嫩嫩毫无戒备的趴在那里,被桌子挤得嘴巴微微张开,眼睫毛又长又卷,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都在这片日光下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小小的耳垂热得发粉。
他轻轻撩起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稍稍弯起了嘴角。
还是他的小姑娘。
再凶也是。
☆、二十二天
秦蒙是被饿醒的。
偌大的办公室很是安静, 只有翻阅纸张和键盘打字的声音,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工作,从容又认真。
她揉揉眼睛,水雾蒙蒙, 看见身边的男人也在低头写着什么。
“唔, ”她支撑着桌子坐起身来,半边脸在桌子上压得有些麻痒,“几点啦?”
声音糯的像红枣的嫩肉,还有刚睡醒的慵懒感。
陆子由从文件里抬起头来, 看见她睡得粉嘟嘟的脸颊,声音也不自觉得柔和起来,“已经十二点半了。”
啊, 那好晚了。
怪不得自己这么饿,她摸了一下自己扁平的肚子,自带着还没彻底清醒的鼻音,哼哼地问, “那我们去吃饭吗?”
说话之间, 有股香气顺着空气流窜过来,进到她的鼻子里面打旋, 秦蒙好奇的抬头巡视了一圈,发现是有人在座位上吃饭。
咽了咽口水,她又提议,“不然我们也叫外卖,这样你就不用走来走去了。”
一股要把自己钻到人家外卖盒里的气势。
陆子由把她拽回座位来, “可以。”
得到了允许,秦蒙笑呵呵地拿起手机来浏览外卖软件,椅子是按照陆子由身高调节的,对她来说高的不是一轻半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的时候,她的脚可以完全悬空。
就这么晃着脚,喜气洋洋的点了个炸鸡外卖。
等外卖是最难熬的,她坐在椅子上完全安静不下来,不是看着这个就是摸摸那个,从办公桌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阅了一下完全看不懂。
全都是律法方向的专业书,她撑着下巴,无奈地叹气。
转头去看那个男人,依旧聚精会神,果然是工作狂啊。
她叹着气狠狠把自己撞到后面,柔软的皮椅把她又弹了回来,晃了几下,像个秋千。
炸鸡外卖送到的时候,秦蒙正在玩手机游戏,前台漂亮的小姐姐亲自送到桌子上,“秦小姐的外卖。”
她很不好意思的道谢,手上却没办法停下游戏。
东西是装在锡纸盒里的,系了个紧紧地扣子,她饿的不行,但是又不能强退,只能趁着回城或死亡复活的丁点时间去拆,却收效甚微。
着急地样子像只小猴子。
陆子由好笑地看着她,伸手过去帮忙,言语中带着哄人的气质,“我帮你打开。”
他伸出胳膊把外卖盒子拿到自己面前,手指灵活翻飞几下就把袋子解开了,锡纸盖子一打开,扑鼻而来就是一股……垃圾食品的味道。
不甚赞同的看了几眼,他压制住自己把这盒东西扔掉的冲动。
毕竟活着最重要。
炸鸡的香味瞬间盈满了整个屋子,秦蒙吸了吸鼻子,游戏之余眼巴巴地瞅着。
好想吃啊……可惜是排位。
她幽怨地低下头,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游戏。
全神贯注在手机上,忽然一股香味凑到鼻尖,她定睛,是一块被撕下来的鸡腿肉,挂着酥脆的外皮,里面嫩肉里油光光,十分诱人。
她“吧唧”一口,叼住那口肉,嗦到嘴巴里慢慢咀嚼。
陆子由继续把鸡腿的肉一点点撕下来,喂到小姑娘的嘴巴里,细致又耐心。
手里这一局终于打完,大大的胜利两字亮在屏幕上,秦蒙心满意足,吧唧吧唧嘴里的香味。
“你怎么不吃啊?”
秦蒙带上一次性手套,接过他手里的鸡翅,拽下一大块肉,递到陆子由嘴边,“啊——”
“……”
低着眸,陆子由心里雪山崩塌,心想自己表现的这么好怎么还是没躲过一劫。
他看着那张笑意吟吟的漂亮脸蛋,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希冀。
毕竟是她亲手喂的第一口食物。
屏气凝神,陆子由一口吃进嘴里,囫囵着就咽了下去。
“好吃吧。”
好吃个鬼,陆子由不动声色的拿起手边的水杯,咕咚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想快点冲刷掉嘴里的油腻。
正不亦乐乎地玩着你喂我吃游戏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那个没有陆子由的恒心微信群已经炸了。
【王牌带了个小姑娘来上班,自己坐冷板凳啊。】
【王牌亲手喂的炸鸡,看起来就像在喂鹤顶红。】
【铁树开花了同志们,没想到老光棍脱单后这么骚。】
从家里骚完,还要来办公室骚。
啧啧啧,丧心病狂啊。
/////
忙完手里的工作,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陆子由看了眼自己的腕表,准备叫小姑娘回家。
“陆子由,我嫂子叫我去逛街,”秦蒙先开口,鼓着嘴巴说,“你要忙到几点啊?”
正在收拾文件的手顿了一瞬,陆子由挑眉,懒洋洋地说,“还有很多,可能要到晚饭了。”
刚走到桌前准备告别的华天闻言,机敏的转了个身,假装路过而已,扶着脖子笑呵呵地走远了。
这就是做助理的觉悟。
“啊……”秦蒙苦恼地咬着嘴唇,大大的杏眼往下望着瓷砖,坐在转椅上晃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
陆子由满意地笑,假模假式拿起一本早就看完的文件认真翻阅。
“那到时候你提前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啊。”
“……”
猜测什么的,真是太伤人了。
陆子由紧紧握住文件夹的边缘,眸色渐深,一副勿扰模式。
“不用了,我让华天送我回去。”
秦蒙思索几秒,觉得也是个好建议,完全没有眼色的拿起自己的牛仔外套,跳起来要走,声音中依旧带着愉悦,头低低凑近,小声说,“那我回家给你做晚饭啊。”
说完就蹦着脚走了。
留下很会察言观色的律师群体们,人人自危。
哼着歌开车到明月的秦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惹了大老虎,一个人跑到一楼的品牌店找贺茴。
贺茴正在试一条连衣裙,看见她转着车钥匙不慌不忙的走进来,连忙过去拉她的手。
“那条裙子很好看吧,快去试一试。”
被推进更衣室的时候,她还是懵的,心想怎么花钱的人变成了自己。
但是好在裙子真的好看,蕾丝刺绣的高腰连衣裙,长度到膝盖之上,款式简单大方,很符合秦蒙穿衣的风格。
她在镜子前面左右看了几遍,就决定买下来了。
贺茴带着墨镜,上下打量,搭着她的肩膀道,“这么好的条件,每天穿运动服,暴殄天物啊你。”
说完叫来那边的导购,“把这件包起来。”
反正每次跟她出门自己都不花钱,结个账跟打架似的,秦蒙也就听之任之,日后多给小蘑菇多买点玩具就行。
两个人提着衣服走出店门,继续往下个地方走,悠闲的找了家咖啡厅喝东西。
“你说你最近都在照顾陆子由?”
“嗯,对啊,我出去买个菜他就要抱怨好久。”秦蒙吸了口热巧,诉苦道。
沉吟了一下,贺茴把墨镜摘下来,一字一句道,“你认真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秦蒙苦笑了一声,“我本分做人这些年了,你怎么还不信任我。”
“那可是陆子由,冷言冷语做人无趣,日常就是看文件和开庭辩护,这种男人你确定适合你吗?”
似乎被她说的有些触动,秦蒙悠悠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很是烦恼的表情,“对啊,他太黏人了。”
“……”
在一个已婚六年的妇女面前秀恩爱,什么心态?
“话说……”贺茴咬了一小口面包,含糊不清道,“你们确定关系了?”
啧,好痛。
秦蒙听见这句话,一失神就咬了嘴边的肉,痛的飙泪。
她捂着腮帮子,眼神控诉,使劲的摇了摇头。
是啊,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呢,她心虚的继续喝东西,思绪却飘到远处,剩下的时间皆都闷闷不乐,再没了刚开始好兴头。
贺茴看出她的心思,临别前嘱咐她,“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你要维持多久?如果他对你有一份心意,就不会拖着,在彻底陷进去之前,你还是先探明对方的态度。”
回去的路上,秦蒙把着方向盘,在红灯前等待。
他的态度。
他从来没说过。
一阵恐慌涌上心头,或许他对自己只是依赖,并非喜欢呢?他这样孤僻,或许根本不会喜欢别人的。
秦蒙趴在方向盘上,心中惴惴不安。
怏怏的回到陆子由家,他已经坐在沙发上撸狗,听见她进门的声音,也只是歪头看了眼,连招呼都没打。
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秦蒙进屋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出来客房门,下意识去看陆子由,他依旧冷冷淡淡坐在那里,不看她也不说话,不知道又为了什么闹脾气。
许是下午贺茴的一番话,她也有点烦闷,没有开口,抬脚去厨房做饭。
她一刀刀切着案板上的蔬菜,清脆的声音盖过了两人的沉默。
忽而,客厅里的男人开口,声音低哑,不似平时调侃语气,有些阴郁,“我刚才洗了几件衣服,你待会儿帮我晾了吧。”
语气理所应当,仿佛秦蒙是他的什么人。
是啊,是什么人呢?
切菜的手停下来,秦蒙昨天心里还维稳的那条线,瞬间崩断,七零八落,勒的心脏痛。
做饭,晾衣服,开车,把她当什么,厨子吗?还是保姆司机?
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态度特别,如果没有想要告白的想法,就不要试图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可以照顾他一辈子,只是希望先开口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就这么卑微的想法。
陆子由半晌没听见人回答,疑惑着抬头望过来,发现小女人站在厨房那里,双眼通红地望着他,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滚得满脸都是。
他一阵心慌,连忙想要走过去询问。
却被迎头一颗芹菜打了脸。
“陆子由,我烦死你了。”
秦蒙哭着喊了一声,便捂着脸跑进客房里去,“哐”的关门声巨响,振聋发聩,似乎要把陆子由的世界都震碎。
他呆呆看着那扇被关闭的紧紧的房门,芹菜被身上的毛衣挂住,有些滑稽。
满脑海都是秦蒙刚才的眼神。
除了气愤,还有失望。
门里门外隔绝成两个天地,压抑着暗流,被寂静撕碎。
☆、二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