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了一声。
如果情感不纯粹,那就更有牵绊。
一只大手摸着她的脑袋。
“不会。”
从三十岁的时候看见自己八十岁的深情。
严谨如他,也愿意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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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两人去吃猪肚鸡,这次秦蒙学聪明,特地叫了车不辞辛苦的跑到影视城之外的店去吃。
热闹的店里,因为价格昂贵而隐私性极高的装修让人心安,秦蒙蹙眉去看那张吓人的菜单,想要抓来店长问问,这家的象拔蚌是从月球来的吗,怎么就要比同类贵个一倍。
久久无法决定,手中菜单被抽走。
那边的男人已经有条不紊的跟服务生点菜,只需扫一眼,看见有她爱吃的便可以。
这种为了女朋友大方氪金的品质,实在让人喜欢。
秦蒙承认,在这个时候,她的虚荣心也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手里把玩着手机,金属质感的手机壳在手中散发凉意,趁对面不注意,她假装聊天似的,举起屏幕来拍了张光线角度都刚好的照片。
真是天赐的长相,秦蒙开心地加了张滤镜。
又给自己受伤的小戒指拍了张照片,在灯光下面,碎钻的光泽在镜头呈现出如繁星般的气势。
她打开微博,悄咪咪输入道——
[有些小幸福。]
下面配这两张图,麻利发送出去了。
上次那个粉丝合影时,确实很多书粉都知道她有男朋友,但是秦蒙从未亲自发微博介绍过,才会有了今天的乌龙事件。
越想越是对他抱歉,秦蒙“噌”的站起来,坐到他身边,趁着周围没人发现,忙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西施真是越来越好看。
酥软的小手恶作剧似的捏他耳垂,难以言喻的感觉传遍全身。
陆子由下意识喝了口苦荞茶,把心里那股邪火压住,假装漫不经心道,“明天要忙吗?”
已经坐回自己座位的秦蒙闻言托腮思索了一下,以为他是想多住几天,便很开心地回答道,“没有事呀,我最近都没事,等完整版出来我跟着敲定一下,就可以回家了呢!”
眸中一暗。
陆子由满意地点头,“很好。”
秦蒙是典型的火锅味,哪怕平时饭量再小,只要吃火锅,就能坚持俩小时,点了一桌的东西,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反而是在家里饭量极大的陆子由,在这种时候经常熄火。
理由还一套套的,“外面的都是垃圾食品。”
哦,所以让女朋友吃掉。
呵呵呵。
翻了个白眼两人坐车回酒店,刚好碰见在大堂等人的叶不羞,他带着勾牌的帽子,半边脸都遮在阴影里面,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将手机揣进衣兜,转头就是那张眉飞色舞的脸。
她似乎没有受到那件事的影响,也或许因为身边的男人已经翻篇了。
他攥紧了手机,又倏忽放开。
故事总有先来后到,输了就输了。
他扬起笑脸,冲那边挥了挥手,依旧是元气少年。
鬼鬼祟祟看了眼神陆子由,秦蒙干咳着小跑过去,很是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微博的事情,给你惹麻烦了。”
“你也是受害者,”叶不羞主动伸手跟后面慢吞吞走过来的那人示好,“你好,我是叶不羞。”
面子还是要给的,尽管有些不爽。
陆子由冷这张脸回握,“你好,陆子由,秦蒙男朋友。”
这句宣誓主权或许太过刻意,秦蒙和叶不羞相视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叶不羞扬了扬自己的手机,“我刚才发了澄清微博,加上你今晚的那条,肯定能把假新闻压下去。”
那边电梯里出来几人,看上去眼熟,似乎是《际会》剧组的,他连忙道了别,小跑过去相聚。
“什么微博。”
站在电梯里等待,陆子由将她叠在衣服里的头发拉出来,好奇问道。
秦蒙鬼笑,大喇喇地跳到他山上,依旧是树袋熊的模样圈着他脖子,脆生道,“你不是有微博吗,自己去看啊,倒计时先生。”
拖着小包袱进屋,他打开微博浏览了一遍。
嘴边却不见笑意,很认真的回问,”你觉得只有点小幸福?”
什么脑回路。
秦蒙呆滞地望着他,觉得自己碰见个土老帽。
小字是当代最清新的修饰词。
然而这句话没说出口,她就已经被人压倒在床上面,进行情侣之间的愉快和谐交流。
卫衣被人掀开,平坦的小腹在空气中暴露,用手摸上去橡胶制作似的柔软,陆子由想起那时候小蘑菇刚出生,他被强迫着抱了一下,就是这么软嘟嘟的。
她的胳膊细长白皙,在他颈肩逐渐变紧,骨头与骨头贴合的感觉。
就是灵魂交织的见证。
每次在床上,他都一反常态,脱离日常的温柔,变的粗鲁起来。
常常就是一个挺身,秦蒙恨不能一脚踹死他。
而今天晚上尤其。
被人带上云端的时候,秦蒙心里还在想,男人真是为了快乐,什么瞎理由都能想得出。
□□。
怪小幸福什么事。
似乎是看透她脑子的想法,陆子由贴在她的耳边,喷着灼热气息,坏笑道,“这次是不是有种大幸福的感觉。”
那个“大”字咬的很重。
重到她打了个哆嗦,一不小心,用膝盖顶了出去。
“秦!蒙!”
☆、五十二天
清晨平静冲破大地, 零星的人气开始在大陆上生长, 最先出声的,莫属早餐小推车的店主,脚边摆着巨大的铁桶, 冒着白气把路人招揽过来, 用香味勾动着味蕾。
豆浆,豆花,油条,烧饼。
统统没能把熟睡的两人叫醒。
秦蒙一睁眼, 屋里还是黑黢黢的,她拿过手机来看,已经是中午了。
身边的躺着的那个人早就醒了, 半依在床头上看新闻,白色耳机线绵长耷拉在她的手臂上。
突发奇想的一巴掌抽过去,转身又被人压住。
陆子由嘴角挂着笑,一副吃饱喝足的舒适表情, 有段时间没见, 身上肌肉更加结实,秦蒙倒是奇怪, 他这么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怎么会如此注重健身。
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他去打篮球。
小手推开他,秦蒙饶有兴趣的提议道,“回去后你跟人约场篮球吧。”
“不要。”
倒是很干脆, 她疑惑摇他胳膊,坚持问道,“为什么?”
陆子由不出声,终于沉不住气,烦躁地翻身下床,揉着鸡窝似的头发藏匿进洗手间中,打开换风,用嘈杂的声音掩饰心虚。
镜子里的人皮肤苍白,五官精致而不女气,他向来知道自己的外表优势,有时候也为此而庆幸,如果自己长得丑,可能秦蒙才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去认识他这个臭脾气。
但是,篮球场里好看的男孩子并不少,高高大大带着运动发带,走路带风的小少年们,举手投足都带着元气和朝气,三两搭伙说说笑笑,看着就很舒坦。
相对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沉寂在角落的体育器材,因为破败而久无人擦拭,在无光的地方默默注视。
和他们打球的时候,陆子由从没觉得自己输了。
只是一想到秦蒙作为旁观者,肯能会更明显的看到这种反差。
他就有点害怕。
这段感情真是麻烦。
他笑着挤出牙膏,真是两个亡命徒在追逐稻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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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进度最终十分顺利的完成了,继旷工一周之后,陆子由终于带着小姑娘回来榆城。
天地清明,每次下飞机,都是最好的温度。
来接人的不是华天,因为他要结婚了,最近被老板放假去准备婚礼细节,对于下属结婚比自己还早这件事情,陆子由耿耿于怀。
程阁骚包的带着飞行墨镜,倚在车头那里冲他们Say hi,却被后面排队接人的汽车无情打脸。
两声长鸣吓得他没脸耍帅,赶紧跑回驾驶座,让两个人上车。
秦蒙有意无意的挽着耳边的头发。
知妹莫若程阁,冷笑一声,“还显摆呢,你男人去年分红多少知道吗?这么个小破戒指就把你打发了,还是我妹妹呢,没出息。”
想他当年跟贺茴求婚,可是硬着头皮找自己老爹借钱买的鸽子蛋。
真是村炮,他在心中鄙视这个傻妹妹。
不管他在说什么,秦蒙依旧很开心,连看了好多天的戒指,总是越看越好看,翻来覆去的拍照,相册里都存了几十张。
恒心堆积了很多事务,陆子由也不是爱偷懒的人,把秦蒙在姑姑家里,两人就直接回事务所了。
程天海确实不少挣钱,某财富榜经常能见到名字的那种,但这个人十分念旧,当年挣到第一桶金的时候,他就在榆城的富人区买了一套精装别墅,时至今日,这边已经跟新开发区那里天差地别,他依旧不想搬。
别墅的墙壁已经渐渐开始褪色。
但是院里的花草依旧长势旺盛,全都是吴女士亲自照料的。
秦蒙拖着皮箱进门,新来的小保姆紧张地过来接,她摆摆手,和善地叫她回去休息。
真是种奇妙的感觉。
她从没想到,一枚戒指而已,却能让人的心境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有种回娘家的感觉。
吴万彩已经亲自在厨房准备午饭,她喜好米色的针织开衫,各种款式不下十几件,在这个家里成为鲜明的标志物。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回头去看,眉开眼笑地揶揄道,“哟,小碎钻回来啦。”
“……”
碎钻怎么了!
秦蒙气呼呼地举起手说,“我这也算是碎钻里最大的好吧,不要用小来侮辱它。”
一家子暴发户,瞧不起人家的漂亮戒指。
她手上地捂着手指,决定再也不跟他们统一审美了。
放下手里的蔬菜,吴万彩身上带着她转了一圈,左看右看,继而长叹道,“这才你嘛。瞧你过去那些年的样子,还是现在最惹人高兴。”
秦蒙最萎靡的时候,她是看在眼里的,初中被无数次的叫家长甚至劝退,都是她一力承担,到处找人托关系,然后保住孩子的学籍。
但是她从未指责秦蒙一句。
谁忍心呢。
秦蒙笑着抱她,然后抽身主动去洗菜,脸颊还带着浅浅酒窝,“说得好像您以前不高兴似的,早先我在浴室里滑倒,不知道是谁笑的前仰后合呢。”
两人不禁开始回忆曾经,边说边做,倒也很快,不多久菜就下锅,而那边人也来齐了。
分明也不是什么节日,但是吴万彩把所有人都叫回来吃午饭,贺茴从幼儿园把小蘑菇接回来,累的气喘吁吁,还不忘吐槽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有多笨。
满桌大菜摆放整齐,程天海还专门开了瓶自己珍藏的名酒,放话今天谁也别走,喝他个不醉不归。
莫名嗨起来的气氛让秦蒙觉得好笑,她主动揽过小蘑菇喂饭,一大一小倒是也玩的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上头,陆子由的脸难得沾染上绯红,嘴角盛开醉人的微笑。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小帖子,递给吴万彩。
“姑姑,这是,这是我的彩礼,您看看满意吗?”
乍一听见,秦蒙还没反应过来,舀着鸡蛋羹的勺子倾斜了下,怀里的小娃娃出声提醒,“小姑姑把饭饭弄洒了哦。”
她急忙擦干净,满眼询问地看向那边两人。
然而对方并没有在意她,正热火朝天的讨论嫁妆和彩礼的分配。
“你这个房子是当时自己全款付的,现在婚姻法有规定了,就算改了名字也算你的,跟蒙蒙没关系的。”
“那……那就再买一套,刚好现在这个装修她也不太喜欢,可以直接出手。”
“嗯,那这个车呢,我觉得还是不要了,你们俩现在开的都很好了,别花这冤枉钱,多用来过日子。”
“行,那我把钱打到她的卡上。”
秦蒙:???
什么房子?谁的卡?跟她有关吗,但是为什么这个氛围看起来跟她并无关系。
最终,陆子由和吴万彩达成了愉快协议,至于具体敲定内容,秦蒙也无从得知。
她听不懂,跟个文盲似的,不知道谁是谁的。
扶着微醺的男人上楼,午后的阳光把客房照的暖烘烘的,这间屋子是以前给秦蒙收拾出来的房间,可惜她偷偷改了志愿,跑到了海城上大学,后来每天都有打扫,却始终空着。
床单还是粉红色的,秦蒙把陆子由甩上去,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他闷哼了声,乖乖仰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面,继而吃吃笑了起来。
一脸的傻气。
嫌弃的踹了他一脚,秦蒙端着半杯温水给他,“快喝了醒醒酒,待会儿就说不出话了。”
陆子由抬起头来顺着喝了一口,却将她的手腕抓住死活不肯松开,怕把床给弄湿,秦蒙小力的挣脱那只大手,却效果甚微。
耍赖的男人坏笑。
“你嫁给我吗?”
明明都接受戒指了啊,秦蒙莫名其妙,依旧往外抽着自己胳膊。
他却越来越用力,越来小声,“你说你要嫁给我,明天就去领证。”
心疼自己酸软的手腕。
她无奈地说道,“我要嫁给你,明天就去领证,好了吧。”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陆子由笑容灿烂地松手,喜悦在眉间跳跃,哼哼哼地闷笑起来,胸腔起起伏伏,俨然是个失心疯。
将水杯放在茶几上。
秦蒙也躺在他身边,蜷缩成虾子的形态,他长臂一勾,就把人禁锢在怀中,温软香甜。
陆子由的意识渐渐脱离,从母亲的脸开始跳跃,到少年离家的自己,甚至还是犯傻自杀的自己,再就是秦蒙的脸,她的每张笑颜,哭泣的委屈模样,还有生气时得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