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问了一连串问题，可见心里的担忧。
华清真人没有回答这些问题，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放柔，问了另一个问题，“方才那朵莲花是什么？”
楚文茵抬头，咬着下唇，“是……是师姐的修炼感悟，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华清真人秀眉微微蹙起，“这里都是同门，但说无妨。”
“还有一本功法。”楚文茵声音轻不可闻。
华清真人意识到这本功法肯定有问题，保险起见，她还是先问了问，“可允许给旁人观看？”
“嗯，可以，”楚文茵肯定地点点头，弹指分出四点星光，没入华清真人四人眉心，这惯用手段，和顾长安如出一辙。
想到顾长安，华清真人的心情复杂，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收了位不得了的弟子，就是不知是好是坏。
半晌，她睁开眼睛，从如梦如幻的体悟之中走出，与同样睁开眼睛的华泰掌门对视一眼，点点头，道，“精妙无比。”这功法与天命峰有关，她感悟最深。虽然不知玄清是什么人，但从这上面就可以看出对方对苍山剑派没有恶意。
“如今，只有等了。”华泰掌门看着被薄雾笼罩灰蒙蒙的试剑台，说了一句。
第127章 长剑啸天（十八）
等？
外面的人等得, 顾长安却是不能再等了。
剑气相互碰撞, 激起层层涟漪，剑鸣声嗡嗡作响，不是身处其中的人很难感受到恐怖之处, 这是只在外面观看所远远不能体悟的。
顾长安立在半空，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结界才安稳立着, 不被斗法的激流冲走。
斗法中心, 两人对顾长安的到来都有所感觉, 只是战到酣处, 无法停止。
莹莹青光忽然在白蓝交加的剑气中出现, 不夺目却也无法让人忽视。
这青光照射在人身上，让人感觉身心舒畅, 仿佛置身雨后的郊外, 空气分外清新，忍不住想要闭上眼。
玄皓和沈益然也的确闭上眼了，手中长剑越舞越慢，直到最后停止。闭上眼，漂浮在半空之中。
顾长安见此, 轻轻笑了笑, 掌心托着碗大小的莲花, 正是她，散发的青光安抚住了他们。
见顾长安低头看她, 青色莲花还状似高兴的跳了跳, 像是在邀功。
顾长安唇角微弯, 伸手捏了捏她的花瓣。
青色莲花瞬间僵住了。
白皙如玉的手指捏着青色泛着莫名光泽的花瓣，画面很美好。
顾长安像是没有感觉到手底下莲花的恐惧，手指一转，改为轻轻弹了弹她。
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小家伙是自己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青色莲花装作听不懂，飞到她脸颊处，撒娇般蹭了蹭。
顾长安任由她蹭着，琉璃色的眸子直视前方，淡淡开口，“不急，你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可以好好想。”
不过也只有一盏茶，玄皓两人都不是易于之辈，这还是在他们都受伤的情况下。
像是一瞬间被人抽走了精神气，青色莲花质地如玉的花瓣都黯淡了许多，蔫蔫的在空中一点一点的。
顾长安伸手再次把她引回手心里，另一只手食指指尖吞吐青芒，轻轻点在花瓣之上。
“你放心，不会亏待你的。”她语含笑意轻声道。
手指捏住一片花瓣，略一用力，一朵花瓣脱离出来，青色莲花这次是真的黯淡了下来。之后一阵青芒虚虚笼罩在莲花身上，缺了一片花瓣的那处肉眼可见的虚化出一片花瓣，而后由虚转实，青芒散去后，青色莲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完好无损。
“回去吧。”顾长安轻声道。
这是青色莲花的本体，失去了一片花瓣，怎么可能没有损伤，还要修养一段时间。
但顾长安也无法，青色莲花的确是滋补神魂、让这两人最快好起来的首选。没有找到她也就算了，既然找到了，不管是出于相识之谊还是其他，都不可能不帮。
而且顾长安如果真的不管，他们至少还要轮回十数次才能温养好神魂，到时这方世界可能就要被两人吸干了，一个世界的业力可不少，即使是他们也不能说不在意。
青色莲花听了她的话，如蒙圣旨，速度极快的冲入她的眉心。
顾长安抬手摸了摸，确定她问题不大才放下心来。
毕竟也算是她的后辈。
手上的那片花瓣轻轻一抖，化作一朵略小一些的青色莲花。
晃晃悠悠飞到玄皓和沈益然头顶上空，然后化作星星点点，分作两半，分别飞入两人眉心。
接下来，她也要开始等了。
……
凡俗界，楚国祖庙。
密室外面看守的将士觉得心头不安，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上过战场的人，总有莫名的预感。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一人试探开口，“不如……去找大统领过来？”
另一人并不认同，皱眉道，“可是要怎么说，心里不安？预警？”他摇摇头，“没有真凭实据，你觉得大统领会相信？就算信了，又能怎么办？这是禁地，我们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即使是大统领本人，没有向上级请示也不能踏入。
当先那人也沉默了，不错，他们只是普通士兵，虽然被调来看守禁地，可他们也没有进去的资格。
“别想了，听说这禁地很早之前就有了，总不能咱们这么点背，几十上百年都没出过问题，偏偏轮到我们头上吧？”另一人开着玩笑，试图缓解越来越压抑的氛围。
“也是，”那人扯开嘴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们再……”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禁地里面传出“嗡”的一声剑鸣。
也不对，不只是禁地，那声剑鸣好像同时在他们脑海里响起，如此清晰，又如此震撼。两人脑子直接空白了两个刹那，再清醒时，不用交流，推开禁地大门冲了进去，甚至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可以推开禁地大门。
平日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好奇心强的人试图进去，但都不能推开。
和他们想象的神秘不同，所谓禁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他们看不见的视角里，地上的繁复法阵正在缓慢消解，一点点的褪去颜色。
而他们也不知道，就在刚才，不仅是他们，整个楚国，乃至凡俗界，甚至修行界，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同时响起一声剑鸣。
顾长安自然也听到了，她略感诧异，没想到沈益然和这方世界的联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
与此同时，一柄再寻常不过的长剑从天外飞来，无视空间，无视重重结界，准确地落入沈益然无意识伸出的手里。
宝剑自晦，但在遇到主人的那一刻，宛如沉睡千年的霸主重新觉醒。顾长安清楚的看着，如果不是她的刻意护持，可能连她的天命剑都要向对方固守称臣。
剑中之君王，不外如是。
“沈剑君，”另一边，同样还要护持自己的君子剑的秦炎和顾长安相视一笑，然后转而对着沈益然轻轻颔首。
虽说之前两人大打出手，导致两败俱伤，但那不过小事尔，如今也算恩怨全消，何况他也不惧对方出手。
“嗯，”持剑气势凛然的冷峻男子漠然开口，“秦尊者。”
他目光又看向顾长安，虽然以前没见过，但也明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也是对方帮助了自己，“本君欠你一个人情。”
能让他们这样的存在欠下人情，本就困难，何况是亲口承认的，那就更是艰难。顾长安对他颔首回礼，“剑君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她没有必要揽下这个功劳，本就是举手为之，更不要说还不是为了他。
沈益然也明白，他看了看站的很近的两人，点点头，却依旧固持己见，半阖眼睛，沉声道，“尊者之义，沈某记下了，改日请尊者到沈某剑界做客。”
剑界。大能者可开辟小千世界，剑界只听名字就知道是沈益然开辟的世界。
秦炎虽不显山不露水，但想来手上也不止有一个小千世界。也就是顾长安嫌弃麻烦，再加上时日尚短，没有开辟小千世界。
结识人脉，对顾长安有益无害，她实力不俗但资历在他们面前显得尤为浅薄，迟疑了一瞬，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是我的荣幸。”
“不知道剑君欢不欢迎秦某？”
一道清朗男声插了进来，白衣修士眉眼含笑，温润如玉，“说来秦某与剑君也算是相识多年，还未曾去剑君的剑界拜访过。”
“呵，”沈益然冷嘲一声，丝毫不给他面子。
相识多年？
先是点头之交最后直接打生打死吗？
这样的友人他宁愿不要！
不计较不代表沈益然愿意和他交好。
秦炎脸皮厚，当作没听到没看到，转头看向外面，试剑台的结界在沈益然的长剑飞来的时候就破碎了，如今也算是直接呈现在外面的人面前。
他笑的温和，说的话却和沈益然的剑一样刺人，“我和安安先走一步，沈剑君有让别人看热闹的喜好，我们还是不奉陪了。”
不等沈益然回击，他又添了一句，“哦，对了，沈剑君可能还有事要处理，毕竟，贵派对剑君可是――”
“十分不薄。”
他常常带着温雅笑意的嘴唇吐出几个字。
显然是在笑话他。
顾长安出于礼貌没好去看沈益然的脸色，想也知道不会好到哪里去。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何况这犬这虾可能还是他的后辈或者下属之类的。
“哼，”沈益然并不放在心上，冷哼一声，语气凉薄，“有何难？不过一剑斩之！”
他话音未曾落下，一剑却是已经到了。
遥遥指向北海剑派所在的浮台，穿过空间，在他们恐惧的神色中斩下。
这一剑，不伤人性命，却比杀了他们还要惨烈。
对一个剑修来说，什么最重要？
剑心！
剑心蒙尘，再无进益可能！不但不会再进步，还会一日比一日退步。
何况，惹了真正的“仙人”，可以想见他们日后的生活。
“阿然！”三人正准备离开，温柔急切的女声使他们的脚步停下。
顾长安记性很好，听出来这是那位静言仙子的声音。
沈益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却也只是一瞬。
“走――”
“啧啧，剑君还真是无情。”秦炎回头看了看，秀丽的女子艰难起身，目光痴痴注视这沈益然。
“比不得秦尊者痴情，”沈益然看了顾长安一眼，意有所指。
“那自然是因为对象不同。”秦炎大大方方道，余光看向顾长安这边，见她没露出什么反感，就更高兴了。
“那本君的回答也是如此。”沈益然淡淡道。
没有可能，就不要给希望。
第128章 番外
“姑娘, 该起了。”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有人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嗯？”清冷不失慵懒的少女声音从天青色幔帐里传出来, “几时了？”
“卯时三刻。”侍女恭敬答到，同时撩起幔帐，挂到两旁, 外间听到动静进来几名侍女，低头服侍。
“母亲可起了？”不一会儿功夫，少女便清醒了许多，眼神清明, 露出她偏淡的琉璃色眸子, 更显疏离清冷。
“夫人已经起了，”侍女边服侍她穿衣, 边回答。
“那么早？”少女秀眉微微蹙起，“母亲可是又夜不能寐？我记得早前送去了一批安神香，母亲没用吗？”
“这……婢子不知，”侍女摇摇头, 毕竟是夫人的院子, 不好查探太多。
“不怪你。”少女也知道这一点。
她看着铜镜里秀美绝丽的少女面容, 有些不满意, 抬手阻止了侍女还要往上加的腮红。
起身道, “去看看母亲。”
顾长安是顾家嫡女, 父亲是顾家继承人, 母亲也是名门之女, 只是两人关系只能算得上相敬如“冰”, 父亲另有一位宠爱的侧室，母亲长年礼佛。
穿过回廊，顾长安进了云氏的院子，还没见到人，就问到了浓郁的佛香。
顾长安眸中闪过不悦，她劝过云氏多次，希望她多出去走走，不要老缩在小院里，可惜对方并不领情。
对她也颇为冷淡。
云氏跪在佛堂前数着佛豆，她身边的管事妈妈一看到顾长安就一脸激动像是见到了救星。
“怎么回事？夫人一大早跪在这里都没人劝两句！”
她小小年纪，许是长年跟着阿公的缘故，很有一番威势。
管事妈妈连忙讨饶，“姑娘啊，可不是奴婢们不劝！夫人她昨晚睡不着就来了这里，奴婢们谁都劝不住！”
看顾长安似乎还有话说，她又连忙补充，“夫人也不许奴婢们找您！”
她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顾长安的眼睛，毕竟夫人不喜姑娘在这个院子里是谁都知道的。
顾长安皱起眉头，倒不是在意对方的话，母亲不喜欢她，她早就习惯了，只是本朝重孝道，她自问好歹要对对方尽了做子女的责任。
“去请大夫来，”她吩咐侍女。
也不去劝云氏，云氏在里面佛堂，她就在门口带着人等着，不说话，也不走。
不一会儿侍女带着府内的医女来了，顾长安示意医女进去。
“夫人，”医女跪在云氏身侧，过了好一会儿，云氏才伸出手腕，医女松了口气，给她把脉。这情景，她见得多了，三天两头大姑娘就会请她来。
“夫人并无大碍，只是郁结于心，还需好好调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