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承受那些流言蜚语和沉重的生活负担,我觉得更可怕的是连命也没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袁笑笑显然是被她的话给镇住了:“这不行……不行……”
袁芃芃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具体要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毕竟这是你自己的生活,别人不可能代替的。”
“而且寡妇门前是非多,想独自一人把孩子拉扯大,不顾亲人和朋友的闲言闲语,还要一个人负担起整个家庭的经济支出,谈何容易?”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承受能力也不一样,我的想法,并不一定是适合你的。”
“但是,笑笑姐,我希望你可以考虑到每种选择的后果,最差的那种后果。而且,不管哪一种选择,要想过得好,你得自己立起来。”
“不擅长干农活没关系,你给人家裁衣服、纳鞋底,辛苦些也能养活自己。自己在院子里多种些东西,去废品回收站捡点东西回来,自己修修补补,也还能用。咱们国家现在远比之前好了,咱这里也不是那种穷乡僻壤,你向妇联什么的组织反应反应,国家会帮你度过难关的。”
两天后,李展鹏仍然昏迷着,袁笑笑却已经在队里宣布自己离婚的消息了。
第60章 上学(不是伪更)
袁笑笑最后做了这么一个决绝的决定,说实话, 连一开始怂恿她的袁芃芃都没想到。
“就像你说的, 芃芃,要想过得好, 还得自己立起来。”袁笑笑说这话的时候, 眼神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坚定。
“我以前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迷了眼,就算他有种种不对劲, 我也只当没看见, 或者一昧地安慰自己,至少他心里是有我的。
“但如果真的有我,为什么不和我去领结婚证?如果真的想和我过一辈子,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给他家里人联系?”袁笑笑一口气把心里埋藏已久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以前是我魔怔了,连这么明显的东西都看不明白。”
“是, 我是稀罕他,稀罕到可以没脸没皮, 稀罕到为他过从没过过的苦日子。但这不代表我可以赔上我的一辈子, 赔上我和孩子的两条命。”
袁芃芃真的是挺佩服她的:“你能这样想, 再好不过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和一个小盒子来, 说:“我这里还有一些钱, 你先拿着, 孩子还这么小, 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上大学有补贴,基本上用不到什么钱。”
袁笑笑不收:“不行,怎么能收你的钱呢?你是要去大城市上学的,得多买一点漂亮衣服,才能不被人看轻了。我自己能赚钱的。”
袁芃芃不由分说,硬是把手里的两样东西塞给了她,攥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你听我说,你下这个决定,或多或少跟我也有点关系,我得对你负责。而且,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大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一定不能让孩子吃苦。”
“这个,是我去上海的时候买的雪花膏,跟咱们这里卖的雪花膏不太一样,比咱们这里卖的好用多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用雪花膏,这一盒你拿着用吧,也能给孩子抹。冬天天气这么干燥,正是用这个的时候。”
袁笑笑还想推辞,但袁芃芃态度很是强硬:“都不是给你的,你推辞什么?人孩子想要着呢,是不是?”
小宝宝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子裹着,只露出了一双大大的眼睛。见袁芃芃逗弄他,眼睛霎时间就眯成了一条缝,开心的笑了起来。
袁笑笑无法,而且这种时候,她也需要这笔钱。她只得郑重地接了过来,说:“这钱,我一定会尽早还你的。”
“这就对了,”袁芃芃真的觉得袁笑笑是个很值得帮的人,“笑笑姐,被人帮忙没什么的,谁能保证自己一生都顺风顺水?”
袁笑笑摩挲着手里的信封,轻轻地点头:“嗯。”
乡下的风言风语从来就没有停歇的时候,袁笑笑这种女方提出结束婚姻的做法实在太罕见,走到哪里都有人议论。
但李展鹏之前实名举报袁大队长的事情也传开了,要是他举报成功了,那没什么好说的。
问题是经公社核实,他这是诬告。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也有一部分人觉得袁笑笑很可怜。
“连自己老丈人都害,笑妮儿平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袁芃芃把这件事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靖宇,只是隐去了主人公的名字。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明明是自己能力不够,考不上大学,居然还无凭无据地怀疑人家把他的录取通知书给藏了起来。明明就是看上了那个女孩家里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又不想负起应有的责任来。”
刘靖宇耐心地听她“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所以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去上学,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明白吗?”
袁芃芃躲开他的手:“知道啦,你怎么整天跟个老妈子似的?不停地叨叨。”
“小没良心的,”刘靖宇赏了她一个脑瓜崩儿,“我这么叨叨是为了谁?”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看他大有再来一下的趋势,袁芃芃忙护住头求饶。
“这还差不多。”
一九七八年,冲破禁区,拨乱反正。大部分□□时期被打为“资本家”什么的人,都得到了平反。
取消“大锅饭”制度,安徽凤阳小岗村首次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点燃星星之火。
同时,轰轰烈烈的知青返乡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无条件无门槛,只要是知青,就能回城。不知道那个一心返城的李展鹏是什么滋味。
红卫兵组织也解散了,“革命派”红卫兵中,有个别激进分子受到了批判,“保皇派”红卫兵则是作为胜利者,几乎是毫发无损地得以继续生活。
九月,是大学的开学季。袁芃芃在八月底就挥别了这里的老老小小,踏上了开往京城的火车。
这一次她不再是独自旅行了,她们学校也有两个人是去京城上大学的,当然考上顶级学府的就她一个。
不过这个时候,能考上大学的,那都是人才,而且大学和大学之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大,在坊间的名气也都差不多,普通人根本没听说过京城大学的名字。
所以,只要一提去京城上大学,大家就会觉得很厉害,也不管考上的是什么学校。
同行的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生叫王拥军,跟袁芃芃是一个班的同学,但基本没说过话;女生叫张丽,是隔壁班的。
两人都是工人家庭的子女,家里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所以当袁芃芃买卧铺票的时候,两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买了卧铺票。
袁芃芃不是没看见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现在的火车,条件不比后世,坐票车厢里什么味道都有。
烟味、汗味、臭脚丫子味……,还有人背了咸鱼干,哎呦喂,那味道,冲着呢。
因为火车上坐满了来自于全国各地的人,大家带什么的都有,要是碰巧遇上一个带了臭豆腐的,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而且,从这里到京城,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在火车上的时间也挺长的。要是一直坐着,对颈椎和腰椎都不好,还特别累。
重点是,她又不差钱,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服务呢?
可能卧铺票对他们来说是比较昂贵奢侈的存在,但有多大的能力就办多大的事,如果没钱,仅仅是因为不想丢脸,就打肿脸充胖子,那她也无话可说。
而且,她也不认为没钱买卧铺票是一种很没面子的行为。日子是过给自己的,管人家做什么呢?
他们三个人买的票是连着的,在一间包厢里,刚好可以一起过去。
上火车的时候,有几节台阶,张丽大包小包地提着,女生的力气始终是要小一些的,她试了两次都没上去。
“我帮你拿……”王拥军话音未落,便见身上背了两个大包,两只手上都提着一个大包的袁芃芃,把张丽的行李接了过来,轻轻松松地上了火车。
“你们快上来呀!”袁芃芃回头一看,这俩人都处于木愣愣的状态,连连催促道。
张丽被吓得不轻:“啊?哦……”
袁芃芃一身万夫莫当的气势在前面开路,剩下的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在后面跟着。
到地方了,袁芃芃看了看票,她是下铺……
其实她比较喜欢上铺,虽然有顶,空间有一种窒息感,但没人在你头上扔垃圾……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袁芃芃认命地把东西往铺底下塞。
这时候,剩下的两人也来到了。张丽是上铺,王拥军是中铺,他们三个居然刚好在一面。
张丽看着窄窄的梯子,有些犯难:“芃芃呀,你是哪张铺?”
“我是你这边的下铺。”
“哎呀!”她惊喜地叫出来,“那咱俩换换吧!我在上铺害怕。”
虽然觉得她的话有哪里不对,但这样正和袁芃芃的心意,她欣然接受:“好啊!我正想睡上铺呢!”
张丽勤快地把袁芃芃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往底下塞的大包拿给她,欢快地说:“哎呦,那这样正和你的意了。”
袁芃芃接住她递过来的包:“……嗯。”
因为下铺和中铺的人也得放行李,袁芃芃不好把底下的空间都给占了,就自己带着两个包,准备吭哧吭哧爬上去。
张丽愉快地把自己的行李都塞到了袁芃芃留下的大部分空间里,只留下了一点点的小空间。
王拥军没注意这些细节,他看着身子小小背包大大的袁芃芃往上爬,有些胆战心惊:“要不你先把包给我,我从下面递给你吧。”
袁芃芃正是吃力的时候,忙从梯子上下来,把背上的包卸给王拥军,感激地说:“真是太谢谢了!”
顺利解决了行李的问题,袁芃芃就铺上了自己的床单,拿出一本书来,准备看书了。
王拥军乐于助人,自己心里也美滋滋的,毕竟袁芃芃虽然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但已经初具少女风姿了,一米六的个头在已经成年的姑娘里也不算矮了。
用陈老娘的一句感慨,那就是“我们芃芃都是大姑娘了”。
总之,帮助别人是值得高兴的,帮助长得不错的女孩子,那就更高兴了。
他也大包小包带了不少行李,正想往铺下塞呢,突然定睛一看:铺下没空了呀!
其中有两个包占了大约三分之一不到的空间,他认得,那是袁芃芃的;剩下的占了总空间的三分之二,他再瞥一眼铺上空空的张丽,很好,那就是她的了。
第61章 京城大学(捉虫)
王拥军看着张丽一无所觉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对待女同志, 肯定是要客气一点的:“那个, 张丽啊,你行李都放好了哈。”
张丽整个人都上到了铺上, 兴致勃勃地趴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致。
听到王拥军的话, 她不以为意地说:“是啊,都放在下面了。”
王拥军:我当然知道你都放在铺下了, 你要是没都放在下面, 我也不至于一点行李都塞不进去啊。
“那个,你能不能拿出来一点?”王拥军指了指自己的行李,说,“我的东西太多了,铺上放不下。”
张丽不动:“你放在门口那里不也是一样的吗?还得动我的行李,多麻烦呀。而且,你咋不说动袁芃芃的行李呢?”
王拥军气笑了,但他还记得这是位女同志, 也没说过分的话,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人家的行李只占了三分之一, 你的行李把剩下的空儿都占了。这铺下的空儿是我们三个人的, 我们仨一人三分之一才公平。你那是占了我的空儿。”
张丽不情不愿地下来收拾行李, 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反正就是欺负女同志呗!我要是个男的, 你敢这么说?”
王拥军没搭理她:你要是个男的, 我早就上去揍了好不好?!
好不容易解决了放行李的问题, 一时间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僵。
袁芃芃拆了一包瓜子, 在上面大嗑特嗑,嗑完的瓜子皮都放在了一张纸上,准备一会儿拿下去。
她抓了一把瓜子,从上铺探出一个头来,对着中铺的王拥军说:“嘿!来点瓜子不?”
王拥军受宠若惊,连连推辞道:“不了不了,谢谢谢谢!”
袁芃芃热情地坚持要给他:“来点儿呗,我这里还有很多呢!”
他实在推辞不过,也就收着了:“哎呦,谢谢啊!真是不好意思。”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袁芃芃爽快地一摆手,“没事!”
张丽也听见了,满心以为袁芃芃下一个会给自己,略有些矜持地做好了嗑瓜子的准备。
谁知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她终于坐不住了,抬头往上问:“我的呢?”
袁芃芃把刚才的那一幕坐收眼底,打心里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虽然出门在外应该以和为贵,能忍就忍,但是……
她就是不想给这种人分吃的,怎么地吧?
袁芃芃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什么啊?”
王拥军偷笑,他知道这是袁芃芃作为局外人,对张丽不满的一种表现。
张丽还真的理直气壮:“瓜子啊,你给他了怎么不给我呢?”
因为我不想给你呗……
袁芃芃实在不想给她,就找借口说:“我这里没了……”
张丽无法,只得气咻咻地作罢了。
袁芃芃连忙把瓜子收起来,不收不行啊,要是被她发现还有,她保不齐还会再要……
一路上袁芃芃和王拥军相处地还算融洽,只张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没人理。
下车的时候,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挺可怜,袁芃芃还是主动提出帮她了:“把包给我吧,我给你拿下去。”
张丽斜着眼瞧她。